稻穗哭得山搖地動,小紅抱著她在屋裡來回走動,沒用之後,便抱著她往外走,和另一個嬤嬤說道:「我帶她到院子裡走走哄哄,也許她高興了。」
嬤嬤這幾天也是累得要死,更嫌稻穗吵人,便胡亂找出一件小披風裹緊稻穗,吩咐道:「不要走遠,別吹著。」
「好。」小紅抱著稻穗走了出去。
小葉依舊睡得甜熟。
乳娘腹痛一陣又一陣,拉得直不起腰來,好不容易好了,扶著腰回去,說道:「小紅啊,去給我找些藥來,我肚洩得厲害……」
不見小紅和稻穗,便叫醒嬤嬤:「小紅和二小姐呢?」
嬤嬤翻個身繼續睡:「到院子裡去了。」
乳娘驚出一身冷汗,她才從外頭進來,怎麼沒看到呢?
她快步衝出去,院子裡黑沉沉的,根本沒有小紅的身影,也聽不見稻穗的哭聲。
她被嚇死了,匆忙搖醒嬤嬤:「不在,怎麼辦?會不會是把孩子偷走了?」
嬤嬤打個呵欠:「別瞎想,她妹妹小葉還睡著呢。最多是走到前院去了,二小姐的性子你也知道。」
不是這樣的,半夜三更的,兩個小孩子能到哪裡去?乳娘本能地覺得恐懼,她跑到客棧的外院,什麼都沒有。
她嚇得大喊起來:「夫人,大事不好啦……」
白洛洛從夢驚醒,嚇得一頭一身的冷汗,不及披衣穿鞋,快步衝出去:「怎麼啦?怎麼啦?」
乳娘絕望地撲過來:「二小姐不見了,我問了值夜的人和小二,誰也沒看到……」
白洛洛一陣頭暈眼花,匆忙穩住了,暗自安慰自己沒事的,一定是小孩子貪玩。
所有隨從、侍衛出動搜尋,小紅和稻穗不在客棧裡,也不在周圍。
而睡得十分香甜的小葉,無論如何都搖不醒。
白洛洛覺著不對勁,一碗藥灌下去,小葉也沒醒過來,到天亮沒了氣息,成為一具冷冰的屍體。
白洛洛差一點瘋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下半夜是怎麼過來的。
半夜被驚醒,到處搜尋不著愛女,唯一可能知道真相的小葉事先被下了藥,死在她面前。
她瘋了似的派人到處搜尋,又把何小三從睡夢叫醒,讓他拿了何蓑衣的帖子,半夜去砸當地官員的門。
但她住的地方不過是個繁華的小鎮,沒有城牆沒有城門,周圍全是茶園,沒辦法封鎖也沒辦法快速搜尋。
若是對方居心不良,早有準備,更難找到。
當地官員也不過是個不入流的小官兒,手下只有十多個用來維持治安的衙役,並沒有什麼用。
離此最近的府縣來回需要兩天路程,即便用最快的速度派兵、搜索、封鎖,也來不及了。
白洛洛不眠不休地找了整整三天三夜,憔悴得變了形,眼睛深凹,嘴唇乾裂起殼。
何小三帶病搜尋,還要安慰照顧她,很快又重新病倒了,高燒不退。
白洛洛一顆慈母心碎成了兩半,一半掛著稻穗,一半掛著何小三,滿滿都是對自己的厭棄和自責。
過了三天,她覺得大概只憑自己是找不到稻穗了,便讓人給何蓑衣去信,靜下心來照顧何小三。
她不能失去小女兒,再把小兒子也弄沒了。
何蓑衣接到信已經是十天之後,了塵師太已歿,唯一的遺願是把她燒成灰,灑進龜背湖,一點不留。
來不及辦妥了塵師太的後事,寄存了骨灰便馬不停蹄地往回趕。
十天的路程只用了七天,白洛洛看到他,嘴唇動了動,一句話沒說出來,一頭摔在地。
何小三病得很重,經常高燒說胡話,喊的都是「妹妹對不起。」
算精心照料,細心安慰,他也沒有好轉的跡象。
這樣雙重夾擊下,白洛洛終於倒下了。
何小二看著眼前的慘樣,差點沒氣瘋。
不由分說,衝去把何小三抓起來一頓打:「慫貨!笨蛋!軟蛋!這麼一點點事情把你嚇得尿褲子啦?不去幫著找妹妹,安慰照顧娘,反倒躺在床哭哭啼啼,要娘照顧你?」
何小三「哇」地一聲哭出來,抱著何蓑衣的腿認錯:「都怪我,都怪我,我沒用……」
何蓑衣一手扶著白洛洛,一手撫摸著小兒子的頭,溫聲道:「沒事沒事,我回來了。」
每個人都覺得應該怪自己,包括他在內。
只想著是回舊都城,又是在自己的地盤,平安順遂的,不會有什麼事。
卻沒想到事情過去十多年,魏紫昭仍然記著他早年做過的事。
何蓑衣鎮定地把白洛洛救醒,告訴她和何小三:「不是你們的錯,你們都是被我拖累了。放心吧,稻穗沒事,我會把她帶回家。」
他交待何小二:「你年尾十五歲了,可以獨當一面,我把你娘和弟弟交給你,你要照顧好他們,等我回來。」
白洛洛淚流滿面:「你要去哪裡?」
何蓑衣微微一笑:「我去解決些舊事,帶稻穗回家。」
「一定是魏紫昭!一定是魏紫昭!」白洛洛把所有的憤恨和擔憂害怕盡數發洩出來,「都怪我,我是個蠢貨,我引狼入室,我把稻穗親手交到她手……」
「噓……」何蓑衣當著兩個兒子的面,毫不避諱地把她緊緊摟在懷裡,柔聲道:「你不蠢,你是好心,壞的是她們,她們的良心被狗吃掉了。」
白洛洛哭得聲嘶力竭,昏睡過去。
何蓑衣替她擦去淚痕,蓋好被子,嚴肅地看著兩個兒子:「不許哭,不許自怨自艾,遇到事情要冷靜,實在解決不了去找禾苗,或者給宮去信,別讓我失望。」
何小二悶聲悶氣地說:「我在,家在。」
何小三也抖著嘴唇道:「我在,家在。」
何蓑衣很滿意,他簡單地收拾了行李,留下寫給帝后的信,踏了前去靖的路。
以他對魏紫昭的瞭解,她得手後必然立刻直奔靖。
而她沒有給他留下隻言片語,也是因為知道他會直接去靖。
他們的恩怨,將在靖了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