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子帶著他的親衛,行走在晨霧瀰漫的密林之中。
想去靖中的念頭由來已久,戰爭持久不下,他一直都在思索該怎麼打開這個突破口。
兵書上說,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這些年來,酈國為了拿下靖中,做了充足的準備,將靖中從強極一時的國家拉到如今這個地步,真的很不容易。
但還遠遠不夠,徹底吃下靖中,需要一個契機。
他深思熟慮很久,反覆熟看靖中、鐵碑嶺以北諸國的歷史,終於想出了這個主意。
那本密摺是他精心編寫的,將他這段時間以來的想法與打算全部逐條記錄在內。
他知道父皇一定會同意的因為他們父子都是有野心的人,都不想困死在鐵碑林以南的那片叢山之中。
至於死亡與不幸,他想過,不過既然身為儲君,命運早已決定,不爭就死!
「殿下,前方有一支隊伍,像是我們的人。」前方探路的親衛跑回來報告。
圓子淡道:「是顧帥來了。」
沒過多久,他與顧軒在叢林之中一片開闊地帶相會。
簡短地交談之後,他把兵符交給顧軒,顧軒把皇帝陛下的密信、皇后娘娘的家書交給他。
「殿下,願您好運長隨,臣等您的好消息。」顧軒用力拍拍圓子的肩,眼神裡充滿了讚許與敬佩。
圓子來到前線,得到顧軒很多的指點和支持,二人亦師亦友,情分不同尋常。
他破天荒地伸開手臂,和顧軒用力擁抱了一下,鄭重地說:「顧帥,我將鐵碑嶺交給你了。」
顧軒眼眶微熱,和他碰碰拳頭:「肝腦塗地,死而後已!」
兩隊人馬在短暫地交集之後,再快速地分開。
顧軒前往前線,圓子則將手下的親衛秘密召集在一起,宣佈:「另有任務需要執行,願意跟隨我的,出列站到左邊,不願跟隨的,原地不動。」
這些親衛,很多都是在他孩提時代就精挑細選出來,伴隨他成長的。幼時是玩伴,大了之後就是親衛,他們就像是他的弟兄一樣,忠心耿耿。
聽到圓子的話,大家不問緣由,紛紛準備出列站到左側。
圓子抬手往下輕壓:「稍安勿躁,我的話還沒說完,此一去,隱姓埋名,改頭換臉,遙遙無期可能籍籍無名地死在異鄉,而家人並不知道也有可能成就不世之功,在酈國的史書上留下我們的名字!」
他侃侃而談,慷慨激昂,把親衛們內心深處的渴望與野性激發出來,他們振臂低呼:「誓死跟隨殿下!誓死為酈國盡忠!」
一百名親衛,無一人畏懼退縮。
圓子非常欣慰。
他作了安排,四十名親衛帶領其他普通士兵前往隆城,這部分人將跟隨帝后回到九君,成為他已經回去的活招牌。
而剩餘的六十名親衛則跟隨他悄悄離開,在未來的歲月裡,他們的命運息息相關,成為彼此堅實的依靠與後盾。
對於這六十名沒有回家的親衛,回去的人將對他們的家人說,他們留在了前線,建功立業。
諸事安排妥當,各自出發。
前行三天之後,靖中平原出現在眼前。
圓子觀賞著這片平原,示意親衛們停下來。
這將是之後他戰鬥和生活的地方,也有可能是他的埋骨之地。
重華給他的密信裡說得很清楚,尊重他的想法,太子之位會給他保留一段時間。
但若是他長時間之內不能達到效果,或是不能回去,那麼,太子之位便不是他的了。
他只有兩個選擇,前進、取得成功,或是失敗、成為異鄉的一縷幽魂。
「我會成功的,禾苗,你一定要等著我。」圓子收回目光,解開了自己的頭髮。
他的親衛們學著他的樣子,按照靖中人的習俗,把頭髮放下,在後腦居中編起一根辮子,再在發頂攥起,綰成髮髻。
他們脫下酈國人的服飾,穿上靖中風味的袍服,藏好武器,分批潛入。
圓子成了一個來自靖中邊陲的土財主,才剛繼承了家業,趁著國家打仗需要大量的軍費開支,買了一個爵位。
自我感覺非常良好,仗著年輕長得好看,讀了幾年書,滿嘴邊陲土話,想去榮京碰一下運氣,希望能和一個家世良好的貴女聯姻。
他蓄了鬍髭,高調地行走在大路上,坐的馬車金光閃閃,然而土氣十足,非常可笑,讓人一看就覺得這是一隻待宰的大肥羊。
親衛們扮成了他的家丁,以及雇來的護衛。
他們酗酒,賭錢,吊兒郎當,滿嘴粗話,十分粗野,沒有任何組織紀律,十分讓人看不起。
世上的事情就是這麼奇怪,越是遮遮掩掩,越是容易引起人注目,越是高調跋扈,越是沒人關注。
他們順暢無比地進入了榮京,除卻路上因為被關卡的士兵勒索幾個錢財之外,完全沒有遇到任何困難和質疑。
此時,由帝后派遣入榮京的第一支隊伍已經覆滅。
他們由於始終找不到禾苗的下落,選擇刺殺蕭楊,運氣不好,恰好遇到靖中皇帝外出巡獵歸來,於是死無全屍。
那之後,榮京戒備更加森嚴,導致第二支隊伍花了很久才能進去,卻也被困住手腳,不敢動彈。
圓子的到來,給這些人帶來了新的希望,他們把申國、酈國多年來累積的所有力量全部發動起來,給他造勢。
衣著華麗土豪的圓子旋風般地出沒於榮京的達官貴人之間,到處宴請攀關係,求人給他做媒,把想要攀上一門好親事的想法與嘴臉表露得明明白白。
可惜他買來的爵位太低,而且還是一個沒有任何實權的三等子爵,加上那一口土得掉渣渣的邊陲口音,人家根本看不起他。
所有人都把他當成一個笑話,用作嚴酷生活重壓之下的解悶人物,而且還能白吃白喝,何樂而不為?
圓子要的就是這種效果,他聽著這些人虛情假意的恭維,看著他們暗含諷刺的嘴臉,默默做著他要做的事。
一次熱鬧的晚宴上,他終於見到了想要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