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苗提腳要走,宮女大驚,追上去道:「姑娘要去哪裡?」
禾苗道:「在屋裡待得無聊,出門逛逛。」
宮女奉命待在此處,是伺候也是監視,怎敢放任她出門閒逛?連忙攔住她,強笑道:「姑娘若是無聊,奴婢可以陪您散心,您喜歡玩什麼?」
禾苗眯了眼,慢慢說道:「我喜歡殺人,你可以陪我麼?」
宮女嚇得花容失色,長長的睫毛忽閃,蘋果臉通紅,微張了嘴:「這,這,姑娘真會開玩笑。」
粉嫩粉嫩的小姑娘,禾苗拍拍她的臉:「不是開玩笑,別跟上來,也別吵吵嚷嚷,把屋裡那兩個人看好照顧好,我自會回來。若不然,小心你的命。」
她拿起一雙銀筷子,隨手一扔,將門穿個洞,揚長而去。
走到東宮的高牆之下,默默觀察敵情,挑了個方向,正準備出去,就聽身後傳來一聲低笑:「有門不走,偏要翻牆,是何道理?」
禾苗道:「有朋友不做,非要做敵人,是何道理?」
她回過身,注視著身後的靖中太子。
靖中太子穿了一身玄色的夜行衣,照舊蒙著面,只露出一雙眼睛,他邀請她:「不如一起夜遊榮京?」
禾苗不知他到底打的什麼主意,且她此行是要去宮外探聽消息,便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沒興趣。」
「我以為你是要出宮探尋消息?難道我們不同路?」
「道不同不相與謀,謀不同,道就更不同了。」禾苗趁他不注意,利落地上了高牆,迎著寒風,在重重高台樓閣之間掠過,輕盈優雅,就像一隻迎風飛翔的燕子。
靖中太子眼裡閃過一絲驚豔,微笑著緊隨其後:「可我偏想陪你走這一遭,你要如何?」
「我要如何?」禾苗猛地停下來,站立於最高的東來閣頂上,簡單的宮女衣裙隨風招展,完美的側臉半掩於夜色之中。
「你過來,我告訴你我要如何。」她朝靖中太子招手:「你的傷都好了?」
「我年輕,身強體壯,又有最好的大夫和藥,當然愈合得極好。」靖中太子與她並肩而立,俯瞰重重宮闕,茫茫榮京,莫名生出一種豪情壯志。
他輕聲說道:「你看,這是我的帝國,我很嚮往你們皇帝陛下的雄才大略,很欽佩景仰你父親的才智謀略,很喜歡你們軍隊將士的那種團結友愛熱血……」
他頓了頓,看向禾苗:「還很嚮往你們皇后那種聰慧能幹……我想要一個強大安寧繁華的盛世。」
「你會如願的。」禾苗突然猛地揍了他的傷口一拳,一腳踹在他身上,同時掀起幾片琉璃瓦往地上扔去,擰身朝著另一個方向而去。
靖中太子傷口尚未完全癒合,被她這一下打得痛出冷汗來,還沒緩過氣,又要應付被踹下去。
饒是他反應敏捷,也是顧得了一頭顧不了一頭——琉璃瓦落地,清脆摔碎,驚起無數侍衛與宮人。
「其實我想告訴你我叫什麼名字。」他無心戀戰,苦笑一聲,迅速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待到擺脫追兵,已經看不到禾苗的影子了。
傷口又有些崩開,浸出了一點血,他也不氣,悄悄回了東宮,換好衣服,就去看望何蓑衣和梁君。
何蓑衣一直靠參湯養著,仍然昏迷不醒,畢竟這些日子損耗太大,但脈象平和,不會有大問題。
梁君的情況頗有些凶險,高燒燒得臉通紅,嘴唇乾燥起皮,十分不安穩。
靖中太子坐在一旁,盯著梁君看,目光沉沉,這小子一定不是普通人,能讓那隻小老鼠拿出這樣重的籌碼,父女倆一起陪著,必然很重要。
他伸出手,白皙修長的手指輕輕放在梁君的脖子上。
宮女嚇得跪到地上,太子殿下的眼神太可怕了,似乎是想要殺人。
卻見靖中太子收回手,溫和地道:「拿水來。」
哎呀,太子這是想把人嗆死嗎?這也是好辦法,高熱的人不能不喝水,昏迷不醒再喂水,不小心被嗆死也是可能的嘛。
但是,太子會不會栽贓陷害,把責任全部推到自己這個伺候的人身上呀?
就算不會,那位姑娘回來也不會輕饒自己,一定會拿銀筷子在自己身上戳幾個洞的吧?
宮女糾結地想著,磨磨蹭蹭地拿個很小的杯子遞水過去。
靖中太子瞥了她一眼,挑眉:「嗯?」
宮女嚇得猛地跪倒在地上,使勁磕頭:「殿下饒命,奴婢知罪。」
靖中太子被她逗笑了:「我還什麼都沒說呢,你就磕頭認錯?」
宮女眼淚汪汪:「奴婢是怕殿下要殺人,您既然答應了那位姑娘,就要言而有信,不然她回來以後,知道真相會發怒的,到時候奴婢活不成,您要做的事也做不成。」
「你叫什麼名字?誰讓你來這裡伺候的?」靖中太子收了笑容,冷厲地打量著這個宮女。
圓臉蛋,肌膚白嫩,長睫毛圓眼睛,鼻頭挺翹,姿色也就是中等,不過看上去挺順眼的,不像是個心機深重、別有用心之人。
宮女被他看著,額頭鼻尖都浸出了冷汗:「太子妃殿下讓奴婢過來的,奴婢叫三七。」
三七,名貴中藥名,聽上去倒像是三思而後行。
「喂他喝水。」太子收了冷色,莞爾一笑:「你伺候得很好,稍後去領賞賜吧。」
他起身出去,走到太子妃的居處,不讓侍女出聲,悄聲走了進去。
已是四更,太子妃仍然睡不著,在床上輾轉反側,長吁短嘆。
他在她床邊坐下來,輕輕握住她的手:「睡不著麼?」
太子妃驚喜地坐起身來:「殿下怎會來了?妾身還以為您……」
「以為什麼?」靖中太子微笑著問。
太子妃目光忽閃,不敢言明。她知道他高度關注那個莫名出現的女子,半夜還跟著出去,回來後又去了那個房間。
她很害怕,因為她沒有兒子,只有丈夫。
靖中太子輕撫著她的發頂,低聲道:「你要記得,要有國才有家,沒有國家,沒有權力,我什麼都不是,你也不是。你會遭受屈辱折磨,不得好活,我不想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