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蒼山時,鐘唯唯師兄妹幾人自己的事基本都是自己解決。
沒人知道重華的身份,師父也沒把他當回事,經常指使他做事兒。
他經常臭著一張臉,很不高興的樣子,卻從來都把事情做得又快又好。
現在想起來,他當時的心情一定是,你們這些愚蠢的人,居然敢指使本宮做這些蠢事!
鐘唯唯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往事,直到坐下還在笑。
何蓑衣注意到她的神情,就問:「阿唯為何如此高興?可是遇到什麼好事了?」
「因為我們師兄妹幾人終於可以聚在一起吃飯啊。」
鐘唯唯警告何蓑衣和重華:「誰敢讓我不高興,立刻罰他不許吃我做的飯。」
大抵是她的警告起了作用,重華和何蓑衣都很安靜規矩,還互相敬了幾杯酒,和顏悅色地說了幾句話。
當然,都是些沒有任何作用的口水話,而且敷衍的成分很重。
但是鐘唯唯也不計較了,想要貓和狗和平相處,本來就不容易。
日影西斜,鐘袤戀戀不捨地拉著鐘唯唯的袖子不肯鬆手。
重華微醉,眯著眼睛道:「明天就給你看媳婦!定了親就長大了,還把自己當小娃娃呢。」
鐘袤不好意思,收回手,給他行禮:「謝陛下恩。」
重華用力拍鐘袤的肩膀:「太瘦,多吃點,不然怎麼幫你阿姐的忙。」
鐘袤很認真地答應他:「明早開始,每頓加半碗飯。」
「還要多鍛鍊。」重華越說越有那麼回事,「過兩天給你找個好武師,別跟著大師兄學了,他只是個花架子而已。」
何蓑衣靠在門邊,笑而不語。
鐘唯唯被何蓑衣的笑得很不好意思,拖著重華走:「回去了,回去了,弄得就像真的醉了一樣。」
重華聽話地跟著她走,上了車,掀開車簾,對著何蓑衣和鐘袤,陽光燦爛地揮一揮手:「大師兄、阿袤,回見。」
鐘袤低聲道:「阿兄,陛下和以前不大一樣了呢。」
何蓑衣收了笑容,淡淡地道:「唔。」
阿唯也不一樣了,他笑重華,她覺得不好意思,那是因為她把重華當成了她的人,把他當成了外人。
鐘袤察覺到何蓑衣似乎心情不好,準備開溜:「我去幫著他們收拾碗筷。」
何蓑衣叫住他:「收拾好就回去關好門睡覺,我出去一趟。有事就大聲叫喊,陛下派得有人在暗處看顧著你,立刻就會來幫你。」
鐘袤擔心地道:「天要黑了,阿兄要去哪裡?」
「去買點路上要用的東西,再去一趟長風鏢局,看能不能和他們一起搭伙上路。」何蓑衣話音才落,人已經走出老遠。
鐘袤無奈地關緊了院門,他一直思念京城,想要回來,真的回來了,卻發現這裡不是個好地方。
阿姐不快樂,二師兄也不快樂,大師兄更不快樂,自己呢,就連門都出不去。
夜色降臨,何蓑衣在一間小酒館外停了下來。夥計把他引進後院。
慕夕獨自坐在桌前,低著頭擦拭手裡的短刀,見他進來,也不抬頭,隨手扔出一張輕飄飄的絹紙。
「你要的東西。原本說過要鐘唯唯出宮才給你的,你卻天天鬧騰,找那些老傢伙來逼我。
這個藥方年頭很久了,上頭有好幾種藥材已經絕了跡,除非你能找到,不然只能是緩解她的痛苦,讓她多活幾年而已。」
何蓑衣看過絹紙,仔細將絹紙疊好藏入懷中,起身,冷冷地道:「你最好不要騙我,不然……」
慕夕停下擦拭短刀的動作,抬眼看向他,勾起唇角露出一個嘲諷的冷笑:「敢問公子,不然如何?您要殺了屬下嗎?」
何蓑衣微微一笑,將手放入懷中,抓住某件東西輕輕一捏,宛若蟬鳴一樣的聲音輕輕響起。
慕夕手裡的短刀和絲帕全都掉到地上,他慘白了臉,咬緊牙關,緊緊攥住桌沿,憤恨地瞪視何蓑衣。
何蓑衣除了微笑還是微笑,慕夕的額頭上浸出黃豆大小的汗珠,脖子和手背上的青筋暴起,整個人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突然,他大叫了一聲,猛地跪倒在地上,因為疼痛,牙齒把嘴唇咬出了血。
何蓑衣收了笑容,冷漠地問他:「宋申義是你殺的吧?那個孩子呢?」
慕夕顫抖著,語不成調:「宋申義知道得太多,我不殺他,遲早他也會被別人所殺。
若是被十三衛盯上,我們所有人都得死。那個孩子,我沒見著……」
何蓑衣再次用力捏了一下懷中的東西,蟬鳴聲越見響亮。
慕夕抱著頭,痛苦地痙攣起來:「我真沒見著,真沒見著。」
興許那孩子是被宋申義悄悄藏起來了吧?
何蓑衣信了慕夕的話,將手從懷中抽出,淡漠地道:「這是最後一次,下次再敢不經我允許,隨意傷害我的人,我會叫你死得比千刀萬剮還要痛苦。」
何蓑衣轉身離開,慕夕匍匐在地上,許久沒有動彈。
直到店主在外面喊他,他才好像從夢中驚醒一樣,顫抖著爬起來,緊緊握著拳頭,眼裡滿是怨毒。
同人不同命,憑什麼何蓑衣萬事不做,就能光風霽月地做酈國第一公子。
而他鞍前馬後,為此身體殘缺,隱藏宮中,為殿裡做了那麼多事,卻永遠只能屈居於何蓑衣之下,被何蓑衣掌控?
他不服!
何蓑衣回到小院子裡,夏梔在燈下驚跳起來,利索地給他打了一盆水,低聲說道:「小公子已經睡了。萬事無恙。」
「唔。」何蓑衣挑亮了燈,掏出絹紙看了半晌,嘆氣道:「這上面的東西不好找啊。說不得要走遍天下了。」
夏梔好奇:「什麼東西需要走遍天下?和陛下說一聲,還不手到擒來?」
「和他說?若不是他,阿唯何至於落到這個地步?」何蓑衣冷冷地瞥了夏梔一眼,照舊貼身藏好絹紙,起身盥洗睡覺。
明天,他要去找幾個大藥鋪,尋幾個可靠的藥師,煉點藥丸出來備用,想必阿唯很快就會用得到了。
阿唯,阿唯,原本應該屬於他的阿唯,終於要和他一起回家了!
何蓑衣輾轉反側到半夜,才算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