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袤躲開,噘嘴說道:「阿兄您雖然辛苦,但也不能不講道理。」
何蓑衣坐起,摘了許多花去打他,邊打邊罵:「喲,臭小子長大了,膽兒也跟著肥了啊,和你開個玩笑,也不能開?」
鐘唯唯原本一直在看笑話,只是看見何蓑衣摘的花太多,忍不住就有些心疼:「別摘花了,還要留著吃梨呢。」
既然決定在這裡長住下去,那就得認認真真把日子過起來,這山裡不比城裡方便,想吃什麼還得靠自己種。
何蓑衣笑道:「我摘的都是不會結果的花。」
說著又扔了一簇花出去,這一簇花,卻不是衝著鐘袤去的,而是旋轉著朝籬笆外去的。
鐘唯唯道:「阿兄騙人,你怎麼知道哪朵花不會結果?」
卻見一道殘影從眼前掠過,直撲向籬笆外。
從方位來看,應該是梁兄,他和何蓑衣都發現了異常。
何蓑衣在樹上看得清楚,摘花扔花是為了給梁兄指明方向,坐著不動是為了迷惑對方,方便梁兄出手。
鐘唯唯立時閉嘴,緊張地看向何蓑衣。
「過來。」何蓑衣還在樹枝上坐著,神情卻變了,再不復之前的嬉皮笑臉,而是聚精會神地觀察四周。
鐘唯唯立刻朝他狂奔而去。
小棠、鐘袤、夏梔都放下手裡的東西,把鐘唯唯護在身後。
梁兄一去不復返。
緊張的氣氛一直瀰漫在小院子裡,鐘袤試探道:「要不,我去看看?阿兄留下來照顧阿姐。」
何蓑衣淡淡道:「照顧好自己。」
鐘袤被打擊得體無完膚,但何蓑衣說的就是鐵一般的事實,容不得人否認。
他怏怏地低下頭,握緊了拳頭,都怪自己不夠強,真正有事時,不但不能幫上忙,還會成為累贅。
鐘唯唯輕拍他的肩頭,朝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雖未說什麼,卻主動往他身後藏了藏,表示自己很需要他照顧。
鐘袤沉默片刻,總算是笑了起來,自己再怎麼弱,好歹也是男人,比阿姐的體力強上那麼一點。
若是有人膽敢上來,他也可以替阿姐擋刀。
「juju~」遠處傳來一陣動物的尖叫聲,聽著很是刺耳,小院子裡的沉寂被打破,小棠捂著耳朵:「難聽死了。」
鐘唯唯則興趣盎然地道:「誰家買小豬崽了。」
鐘袤立刻豎著耳朵細聽,指點給她看:「從西南方向來的,應該是阿土伯家。前幾天阿土伯說過,今年想喂兩個豬。」
夏梔道:「小公子倒是門兒清。」
何蓑衣一拍手:「這樣緊張的時刻,我提心吊膽,你們卻關心誰家買了豬崽?」
鐘唯唯表示歉意:「抱歉,主要是它這樣驟然叫起來,我突然就覺得不害怕了。」
何蓑衣跳下樹:「可不是麼,人早已經走了,梁兄這是追出去了。天色不早,做飯吧,梅乾菜蒸臘肉,我想吃這個。」
「我給阿兄做。」鐘唯唯放下裝小米的碗,準備去廚房做飯。
得益於李藥師的照顧,她近來身體好了很多,雖說也還經常會疲倦無力頭暈,但和剛出宮時比起來簡直天差地別。
她更樂意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照顧家人。
比如說做一盤大家都愛吃的小菜,在後面的小菜園裡種種蔬菜,鬆鬆土,給大家弄一壺好茶,炒一點瓜子花生松子什麼的。
看著大家吃得高興,她也高興。
小棠見鐘唯唯要去做飯,便要去幫忙,何蓑衣制止了她:「我去幫忙吧。」
這次出去找藥,差不多是想盡了辦法。
雖然他並不想動用崑崙殿的力量,然而現實就是這麼冷酷,不用崑崙殿的力量,根本就不可能找到那些藥。
若不是為了鐘唯唯,他是不會讓自己陷得這樣深的,不過真的是很想救她啊。
藥方子上還差的五味藥,已經找到二味,也不知道剩下的三味是否能找到。
今年之內如果找不齊這幾味藥,問題就嚴重了。
何蓑衣嘆一口氣,拎起一桶清水,跟在鐘唯唯身後進了廚房。
廚房裡被收拾得乾淨整齊,鐘唯唯要去生火,何蓑衣接過她手裡的柴火:「粗活累活我來。煙燻火燎的,壞了你的舌頭和鼻子。」
她便也由得他去,火苗騰起,陽光從窗戶裡照進來,小小的廚房溫暖而明亮。
鐘唯唯又去洗米,剛要把手伸進水中,何蓑衣再伸手從她手裡接過了鍋:「雖說已經入春,但這水還很刺骨,你還病著,要愛惜自己的身體。」
鐘唯唯訕笑一聲,坐到一旁去擇菜。
何蓑衣的手修長白皙,比重華的手要秀氣,看著很是賞心悅目。
他半垂了眼,濃密的睫毛平而直,唇角往上翹著,清秀白皙的臉上滿是溫柔平和。
是完全不同於重華的好看。
重華長得非常好看,卻富有侵略性,飛揚跋扈,經常面無表情,偶有表情,就是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斜斜睨人一眼,要不就是鋒利得和刀子有一拼,要不就是傲慢招人恨。
好的時候也就算了,彆扭生氣的時候,她瞅到重華那個小眼神兒,就特別想要騎到他身上,揪著他的臉暴打一頓。
鐘唯唯想起重華,忍不住走神,也不知道這會兒宮裡的情形如何了,重華有沒有好一點,又又是不是很乖。
她在走神,卻沒注意到何蓑衣的臉越來越紅。
因為從何蓑衣這個角度去看,她就是盯著他在發呆的。
何蓑衣把飯鍋放在火上煮著,若無其事地過來坐在鐘唯唯身邊,和她一起擇菜。
廚房很窄,除去擺放水缸、灶台、碗櫥、飯桌的地方之外,就只剩一小塊空間,剛好夠兩個人肩並肩、或是膝蓋抵著膝蓋面對面坐著。
「阿唯在看什麼?」何蓑衣修長的手指拿起幾根細白翠綠的香蔥,輕輕將外面一層膜衣剝開。
鐘唯唯恍然驚覺,不好意思地道:「啊,突然想起一些事來,所以走神了。」
因為不想讓何蓑衣發現她在想重華,她把正在擇的菜全放下,起身去取臘肉。
何蓑衣臉上的緋色瞬間褪得一乾二淨,她能想什麼呢?無非就是想重華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