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算如此溫柔,也不能讓鐘欣然覺得舒服一點,反倒令她有種衣服被扒光的感覺。
她頹敗地垂下眼睛,對方似乎是意志非常堅定的人,沒有夢魂香的協助,以她這點功力,大概是不能成的,還是不要輕易暴露了。
「還未來得及和鐘大小姐自我介紹,鄙人姓李,名尚,東嶺人氏,家父顓臾王。」
李尚溫柔地笑著,露出一排雪白整齊的牙齒,貌似十分好心地問:「哦,不知鐘大小姐是否聽說過家父?」
看著像是彬彬有禮,實際上滿滿都是瞧不起,每一個眼神,每一句語氣,都好像在說,你大概是不知道的吧?我來告訴你好了。
鐘欣然握緊拳頭,笑得燦爛:「當然聽說過,東嶺的新貴。聽說公子在我家阿唯那裡吃了不小的虧,看你這樣病怏怏的樣子,也是拜她所賜吧?」
她的消息是在鐘夫人死後,從韋七和慕夕那裡得到的,這倆人在東嶺都有自己的眼線和消息來源,因此也知道鐘唯唯以言語險些殺了李尚。
李尚果然有些意外:「你居然知道。」
還是滿滿的瞧不起和不相信。
鐘欣然差點發狂,心裡居然生出一種強烈的慾望,迫不及待地想要在這個看著很溫柔、很漂亮的男人面前,做出點什麼大事件來,證明她比鐘唯唯強!證明鐘唯唯就是不如她!
心中越是嫉恨,鐘欣然的笑容就越是甜美:「我當然知道,公子別忘了我的身份,好歹,我也是陛下的師妹,是阿唯的義姐啊。」
「呵……」李尚笑了一聲,道:「的確如此。」
他轉過身,猛地推開窗戶,看向外面,然後道:「鐘姑娘這地方,藏龍臥虎啊。」
鐘欣然衝過去,看到剛才引客進來,號稱自己不識字的侍女驚慌失措地往長廊深處逃去,不由急得要死,正不知所措之際,一條黑影自陰影深處縱出,好似離弦的箭,眨眼間就將侍女劈昏扔了進來。
一連串動作中,鐘欣然就連黑影的身形都沒有看清楚。
她驚恐地看著地上的侍女,再驚恐地看向李尚,覺得脖子涼颼颼的。
李尚成功地震懾住她之後,溫柔一笑:「你身邊很缺人手,要不要我送你兩個?」
「不要!」鐘欣然大叫出聲:「你到底想要怎麼樣?」
李尚喧賓奪主,指著座椅道:「別緊張,坐。」
鐘欣然抖抖索索地扶著椅子背坐下來,眼睛不停地往窗外亂瞟,然而雨實在太大,慕夕就算心血來潮,也不太可能這麼巧地遊蕩到這裡來。
李尚微微透明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幾下,道:「講真話,我很喜歡令妹,想要娶她為妻,並不嫌她病弱,但是她不理我,你能不能成全我呢?」
鐘欣然的眼睛裡突然多了幾分活氣:「她自來都是很有主見的人,不怎麼聽我的話。」
李尚道:「總是有辦法的。就看鐘大小姐肯不肯成人之美了……」
燭火爆了一下,鐘欣然悚然一驚:「就這麼簡單?」
李尚笑笑:「當然。咦,雨小了,我該告辭了。」
他把桌上的半張人皮照舊貼回頸部,擋住了喉結,伸手探一探侍女的鼻息,彬彬有禮地道:「這個人恐怕要麻煩你來處理了,真是不好意思。」
鐘欣然幾乎要哭出聲來:「我不會啊,怎麼辦?」
李尚別有深意地指指自己的眼睛:「你會的。」
雨終於小了下來,太傅府的側門被打開,一輛馬車迅速接走了李尚和他的同伴。
剛取下斗笠蓑衣,李尚便摀住嘴,劇烈地咳嗽起來。
同伴心疼地替他拍背,低聲道:「三哥也真是的,我早說了讓你別在這種天氣出門,你偏不聽,這回可好,又受寒了吧。都怪鐘唯唯那個惡毒的女人,把你害成這個樣子,這回一定要讓她血債血償。」
李尚好半天才緩過氣來,仰靠在座椅上,低聲道:「就是這種天氣才安全,大家都躲在屋子裡避雨,沒有人會關注我們。真堇啊,倒是你,受苦了。」
「我不苦。」女扮男裝的真堇帝姬道:「鐘欣然會聽我們的嗎?」
李尚勾起唇角:「女人的嫉妒心,是天底下最可怕的事物,鐘欣然對鐘唯唯的嫉恨和仇恨,已經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只要給她合適的機會,她就會置鐘唯唯於死地。」
這場雨一直到天亮時分才停下來。
鐘唯唯才剛起床,梁兄已經辦好事情回來了。
他奉命去陳府探望陳少明,雖然早就料到才出了事,戒備會很森嚴,卻也沒想到會森嚴到那個程度。
從進牆開始,他一共通過七道關卡,才順利找到陳少明的房間。
陳少明很好,並沒有如同外間傳言那樣落水之後高燒不退,甚至於性命垂危,之所以故意放任流言傳播,是因為想要找出幕後黑手,同時也是策略,畢竟東嶺人很快就要進京了。
那天陳少明也的確是遇到事兒了,他和鐘唯唯等人分開之後,去了百渡橋散心。
本來只想在那裡走一走,吹吹涼風就回家的,誰知剛往橋邊一站,還沒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就被人從身後用力一推,掉進了河裡。
喝了兩口涼水他才反應過來,這是有人要害他。
關係到兩國的國計民生大事,因此東嶺和酈國每次斗茶大會,表面上都是一團和氣,光風霽月,實際上私底下花樣百出。
因此才會有每年斗茶大會之前,將所有茶師集中到芳荼館去,輕易不許出來,為的是保護茶師的人身安全。
凶手什麼都算到了,唯獨沒有算到陳少明水性極好,他當即假裝溺水,就這麼「昏迷」著被人抬回了家。
陳家僕人火速報了案,陳俊卿也趕緊入宮面聖,重華不但派了護衛,也派了太醫,都是為了掩人耳目,省得凶手知道他沒事,繼續害他。
梁兄道:「陳公子說,讓您放心,他沒事,屆時他會直接出賽。」
鐘唯唯徹底放下心來,收拾利索了就準備出門,東嶺人立刻就要進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