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姑姑、小棠和幾位尚宮喜氣洋洋地給重華行禮道喜,悄聲提醒:「皇后娘娘睡著了。 」
重華聽著這聲「皇后娘娘」,只覺得全身上下無一個毛孔不舒坦,笑著讓人退下,自己輕手輕腳地往裡去。
大紅的百子千孫帳,大紅的百子千孫被,鐘唯唯仰面躺著,鳳冠已被取下,華麗繁複的皇后禮服也換成了家常的軟緞衣裙。
如黑緞一般光滑水潤的黑髮鋪滿了紅色的枕頭,雪白的肌膚,安寧的睡顏,櫻花粉的唇瓣。
重華在床邊坐下,貪戀地注視著鐘唯唯,指尖在她的臉頰上輕輕撫摸,如珠似寶,珍重歡喜。
直到這一刻,他終於確信她是他的妻子,他的皇后了,他是酈國的帝王,憑著他的身份權勢,可以得到很多的美人,卻不會再有任何一個人,能像她這樣讓他喜歡心動,能像她這樣剛柔並濟,能像她這樣愛他。
重華輕輕貼上鐘唯唯的臉,傻傻地笑了起來。
「你回來了?」鐘唯唯睜開眼睛,朦朦朧朧地看了他一眼,翻個身往他這邊挪了挪,閉上眼睛又要繼續睡——湯藥起作用了。
重華叫她:「噯,既然醒了就別睡了,還有合巹禮沒完成呢。你也不能餓著肚子睡。」
鐘唯唯懶洋洋地道:「我早吃過東西啦,才回來錢姑姑就給我準備了軟香爽口的食物,我吃了才喝的藥。」
她拉重華的手去摸她的小腹:「他很乖。」
重華的手放在她的小腹上,硬硬的一小塊,卻是生命的存在,他的目光和表情情不自禁地更溫軟了幾分,帶了幾分期待,說出口的話卻是威脅:「不許你折騰娘,不然將來有你好看!」
鐘唯唯幸福滿足地笑了起來,嗔道:「說得好像他能聽見似的。」
重華正色道:「他當然能聽見,不然為何要讓孕婦聽雅正之音呢?」心裡想的卻是,臭小子,聽好了,我是你爹!敢假裝聽不見,等著瞧吧!
鐘唯唯的睏意少了幾分,卻是賴在床上不想起來,重華也就由著她,自去取了龍鳳金盃過來,在鐘唯唯的杯子裡注入一小點素酒,把自己的注滿,用哄孩子的語氣道:「乖,來行禮。」
鐘唯唯好笑地看著他,燭光下,他的容顏俊美無疇,實在是令她心動歡喜,她向他伸出手,撒嬌:「你抱我起來。」
重華便上前小心翼翼地抱起她,讓她坐在自己懷中,遞了金盃過去,二人互把著手臂,將金盃中的酒喝光了。
合巹禮成,二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鐘唯唯讓人給重華送吃食進來:「餓了一天啦,天氣還冷,又忙,鐵打的身子都熬不住。」
重華直到此刻才覺得餓得火燒火燎的,便讓鐘唯唯躺下繼續休息:「你先睡,我吃好喝好洗好再來陪你。」
鐘唯唯道:「我不睡,我也有事要忙呢。」
叫了錢姑姑、小棠、胭脂進來,讓小棠去探望又又,看又又的情況怎麼樣,如果需要,就留下陪伴照顧寬慰又又,想必此刻又又一定非常需要。
讓胭脂去看望端仁和護國大長公主——若是不出她的所料,這二人此時一定在應付聖女宮的人,這並不是輕鬆差事。胭脂本身是聖女宮人出身,她去打探消息最合適不過。
錢姑姑則去探望剛被抓住的韋太后,她老成持重,和韋太后也算是老對手、老熟人了,倘若韋太后還不夠清醒,那麼正好由她來敲打韋太后。
重華見鐘唯唯有條不紊地安排這些事,笑著說道:「真是應該早些把你娶進門的,看看,這皇后娘娘上任燒的三把火,沒有哪一把燒得不火紅。」
鐘唯唯也和他湊趣:「是啦,後悔了吧?像我這種人,出則為大司茶,進則為賢後,若是在民間,定然是一家女百家求,求親的人能從我家門口一直排到城門外去。」
想到這裡,她突然想起了死去的父母親。
重華敏銳地捕捉到她眼裡一閃而過的失落,隱約猜到了幾分,笑著要喂她吃東西:「那是,我真是佔到大便宜了。」
二人都絕口不提那些不愉快的事,盡力讓這個新婚之夜輕鬆溫暖一些。
少傾飯畢,重華漱口,嚴儲在外探了個頭,顫巍巍地道:「陛下……」
這種時候還來打擾,必然是有事,重華把茶盞放下,吩咐苗姑姑好生照料鐘唯唯,起身道:「我去去就來,你先睡吧。」
鐘唯唯確實又困了,打個呵欠:「好,早些回來,我等你。」
重華伸開手臂,抱了她一下,在她耳邊低聲道:「過些天,這些事告一段落,我與你一起出城去拜祭岳父岳母,讓他們放心。」
鐘唯唯低落的心情瞬間飛揚起來,她朝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好!」
重華在她額頭落下一吻,轉身走了出去。
嚴儲已經維持不住臉上的笑容了:「陛下請這邊來。」
那就是不能讓鐘唯唯知道的事情,重華大步走過去:「何事?」
嚴儲小聲將今天在街上發生的事情說了:「不知是什麼人胡亂傳言說陛下和皇后娘娘在承天門上撒喜錢,引起了混亂,御林軍正在處置之時,又有人傳出了護國大長公主也在撒喜錢慶賀帝后大婚的傳言……」
重華越聽臉色越冷:「所以,那個人是不見了?」
嚴儲恨不得找條地縫藏起來:「是……另外還有一件事……馬昌使人來報,今日封鎖芙蓉宮時,曾遇到秀嬤嬤奉了呂太貴妃之命,捧著先帝遺像去探望太后娘娘病傳話,但直到此刻,秀嬤嬤還是沒有回來,著人去問,秀嬤嬤並未到過太后娘娘那裡。」
這些事情絕不是偶然,有一個看不見的對手,在和他作對。
重華火速下達了命令:「此刻,外國使臣與百官是否已經出宮?若是未曾,立刻封鎖宮門,嚴加盤查;若是已經離宮,那便追查!」
帝后婚禮之後,會賜宴百官與外國使臣,宴畢,百官與外國使臣便要離宮,這是規矩也是必然。
而此刻,恰好已經宴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