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放心,武老,我們不會危害到大小姐朋友的生命安全的。”
“我不是在擔心她的生命安全,我是在擔心你們的生命安全!殺傷性的武器會引發她的凶性你們懂不懂?段家的死士究竟有什麽樣的實力,你們這些普通人根本想象不到!”
“是,是!我們立刻就回收T組,但是——我們要怎麽對付她呢?”
“防護設備都穿戴好。”
沒有再說出什麽過多的解釋,背著雙手的白發老者聲音低沉地提醒著身邊全副武裝的警備隊長,正對著房門的銳利眼神也隨著前方某位隊員的手勢而定格在了原地,然後緩緩地上下移動著:“如果你們的動態視覺跟不上對方的速度,那就隻管閉上眼睛擋在原地就好,盡量充當延緩速度的障礙物,護住自己的要害,剩下的——”
“就交給我們來處理就好了。”
他指了指這位隊長身上的沉重防護服,同時衝著前方的隊員輕輕頷首,然後才在那扇房門的鎖陡然被打開的一瞬間,將自己的眼神猛然沉了下來。安靜的氣氛隨著門縫的逐漸放大而擴散到了別墅的二樓之外,給整個通道間染上了一絲詭異的感覺,屏息凝神的一眾戰鬥人員也急忙繃緊了自己的全部神經,半晌之後才在毫無任何反應的結果中小心翼翼地轉移著自己的視線:“……武老。”
雙手已經垂立到了自己的身旁,被喚了一聲的白發老者臉上的皺紋此時也變得猶如深海一般深邃,蘊藏在雙眼當中的神光也隨著氣勢的攀升而延伸到了房門內部的黑暗當中,最後連同他向前邁動的腳步而移動了半分:“你們別動。”
毫無聲息的腳步隨著這位老者的前進而跨越了一個個武警打扮的家將身體,最終來到了黑漆漆的門縫前方,呼吸聲仿佛都被屏蔽掉的他隨後就這麽面對著那扇半掩的房門,良久之後才像是作出了什麽決定一般,緩緩地抬起了一隻枯瘦如柴的手:“……凝蘭小姐。”
“你——”
依舊沒有任何的異狀出現,房門就這麽被靜靜地推開了,黑漆漆的景象也隨著二樓走廊中光線的滲入而被驅散開了少許,將這間房間內的布置照亮了一個角落——簡單的布置,毫無花哨的擺設,只有一桌一椅、一艙一床的整潔房間,此時也以同樣簡單的方式出現在這位老者的面前。空氣裡充斥著一絲絲的藥味,看上去像是擺放在桌子上的那些醫療器械所發出的,面對著房間唯一窗戶的這套桌椅上除此之外也沒有擺放任何的其他東西,看上去就像是從來沒有被房間的主人使用過一般。緊閉的窗簾將房間的另一側用黑暗覆蓋,同時也清晰無比地反襯著無數遊戲艙的燈光閃爍,似乎因為某種非正常的操作而不斷顯示著錯誤的信號也在艙門內部隱約出現的屏幕中來回顯現,中間還不時地夾雜著聲音極為輕微的系統警示聲。
而這座遊戲艙的所有者,名為凝蘭的那位女子,此時也以抱著雙膝的埋頭身姿,一動不動地蜷縮在靠近房間最裡側的白色床鋪角落。
“……凝蘭小姐。”
怔然的感覺在自己的臉面上持續了一瞬間,被稱為武老的白發老人隨後將自己的一口濁氣輕輕地舒緩了出來,他不動聲色地向房間內走了兩步,然後才將保持著警惕的應戰姿勢面向了床邊那位蜷縮女子所在的位置:“您怎麽了?是哪裡不舒服嗎?”
床邊的女子沒有反應。
“我們在外面叫了您很久了。”
沒有做進一步的靠近動作,武老神色沉靜地低聲說道:“您一直沒有應答,所以我們以為您出了什麽意外。”
“……”
床邊的女子還是沒有任何的動作。
“現在已經過了吃飯的時候,一直不進食對您的健康恢復可不是什麽好事。”
聲音變得更加緩和了,武老那高度集中的精神卻依然凝聚在眼前這位一動不動的埋首女子身上:“您的身體好不容易才有了一點好轉,現在可不是任性的時候呢。”
“……”
“……樓大小姐正在找您。”
將提起的一口氣再度吸了起來,沉默了片刻的武老終究還是再度向前邁了一步:“如果您還是這幅態度的話,那我也只能親手‘請’您去見大小姐了。”
“不必如此。”
緊張的氣氛被突如其來的這一道聲音所打破,屬於樓語殤的身影此時也在房門的光明之間遮擋出了一抹黑影,單手扶著曲線腰肢的她隨後朝著身前的武老招了招手,同時打開了這間房間的燈光:“又不是什麽女皇帝,見人還一定要讓別人跑過去見自己,之前之所以讓你們來處理,也只是因為我有其他的事情要忙罷了。”
“我可沒想到你們會用這麽大的陣仗來應付凝蘭。”說到這裡的她露出了一抹輕笑:“你們這是在幹什麽?又不是要打仗,這對我的客人來說可是很失禮的,更何況她還有傷,靜養也是一種選擇。”
“可是大小姐——”
“好了好了,不必解釋了。”
推著雙手打斷了神情略顯嚴肅的武老的話,樓語殤衝著對方眨了眨自己的眼睛,全然不顧氣氛的雙手隨後用力一擺,朝著房門所在的方向示意了一下:“出去吧,接下來的話我們兩個人就可以了。”
“……”
沒有立刻跟著對方的話而有所行動,武老用凝神的雙眼望著面前的樓大小姐,然後才在對方依舊毫無變化的笑容裡,默默地向著房門外的方向退去:“是。”
詭異的氣氛與凝固的氛圍隨著門外腳步聲的急促離去而緩緩地消失了,房間裡一時間只剩下了樓語殤與凝蘭兩個人相距不遠的沉默身影,浮現在成熟嫵媚的樓語殤臉上的那抹笑容也隨著時間的流逝而緩緩消失,最終隨著樓語殤沉重的腳步而來到了窗簾的面前:“太近了。”
“……”
“別人或許不知道你的實力,但親眼見識過的我還是非常了解的。”
將面前的窗簾緩緩地拉開了,樓語殤面對著窗外照射進來的陽光輕聲說道:“即使是武老那樣的人,面對這樣近的距離,恐怕也很難能夠獨善其身,從你的捕食范圍中逃脫呢。”
“……那你為什麽還要站在這裡。”
埋首在床邊的身影終於有了一絲反應,自房門被打開之後第一次現出了凝蘭的聲音:“難道你就不怕被我殺掉嗎?”
“很高興你能用真實的自己與我對話。”
嘴角微微地向上揚起,樓語殤的波浪般長發隨著她低頭的動作而擋在了她婀娜多姿的側影前:“我也知道你‘躲’在這裡的原因是什麽,畢竟在失去了段家保護的身份之下,沒有人能為你的殺戮而負責了,是麽?”
“……我不需要他們的負責和保護。”雙膝之間的那雙眼睛毫無人性的光輝,用仿佛正在看死物一樣的目光看著樓語殤的側臉:“沒有人可以抓得住我,自然也就不需要保護。”
“現在的科技手段可是非常高端的,勸你還是不要放這樣的大話為好。”樓語殤的聲音依舊輕松寫意:“別忘了你曾經在段家遭遇過的事情,就算你的身手再如何高強,現代科技還是有很多手段可以製服得了你的。”
“比如‘洗腦’這樣的手段。”
她點了點自己的腦袋,抱著雙臂的姿勢也稍稍轉向了床角的方向,陡然升起的殺意也隨之覆蓋了她的五感,將樓語殤強自保持著的笑容上增添了幾滴汗珠:“好了好了,不要激動,畢竟現實中的我可沒有武老那樣的身手,讓我這樣的女人站在你的面前,恐怕是沒有任何抵抗的機會呢。”
“那就從我的眼前消失。”顯現出來的殺意仿佛將側臉染成了漆黑,凝蘭的聲音也變得猶如九幽般陰沉:“不要再出現在我的面前了。”
“好吧,你願意怎麽想都是你的事情。”忍住了自己想要伸手抹掉冷汗的動作,樓語殤的臉上依舊保持著那份微笑:“樓家依舊會以禮相待,多余的話我也不說了,此次前來,我也只是來充當傳話人的。”
“無論現在的你是哪一個你,發生在自由世界裡的事情你總歸都是還記得的吧。”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頂著強大的殺意逼迫,將屬於自己的通訊球緩緩地取了出來:“我要傳的話,自然也就是他的話了。”
嗶——
床角的女子陡然抬起的視線中,那通訊球在樓語殤的手上閃過了一道亮光,逐漸展開的球體隨後也轉換成了錄像播放模式,將屬於段青端坐在白色世界當中的影像顯現在了兩個人的面前:“咳咳,咳咳……那個,聽說你自閉了,語殤特意找到了我,想讓我與你見一面。”
“說實話,現在的我是無法與你見面的。”
通訊球所展現出來的影像顯得非常模糊,藍白構成的段青的形象也顯得不那麽真實,宛如端坐在雲端當中的段青也隨之擺出了一個無奈的動作,那早早就錄製而成的畫面也無法顧及到縮在床角的凝蘭此時顯現出來的失落:“因為某種不可名狀的原因,我現在只能待在遊戲世界裡面,我能接收到來自外界的消息,也都是羅格他們想辦法通過其他的手段傳遞給我的。”
“不過聽到你的這個消息之後,我還是松了一口氣。”他抬頭望了望自己頭頂上方的白色天空,就像是如釋重負一般地繼續說道:“因為我們已經在遊戲世界裡找了你很久。”
“我們都以為你出事了。”
盤坐的雙膝之上多出了兩隻撐起的雙手,他將面容重新回到了畫面的正前方:“要是你因為之前的事情而陷入了腦波紊亂的狀態,從而變成和我一樣的‘植物人’的話,我恐怕是無法原諒自己的呢。”
他露出了一抹自然的微笑,望向前方的目光也變得柔和而坦然,被這雙目光所對視著的那名蜷縮在一起的凝蘭表情也變得怔然了起來,似乎有些不敢相信面前這道影像此時所傳遞出來的信息:“好吧,既然確認了你的平安,那這樁事情我也可以放下了。”
“接下來還有許多事情需要解決,所以我的時間也不多。 ”他擺了擺自己的手,端坐在白色世界裡的身影與聲音也一起變得模糊:“我能說的也只剩下一件事。”
“你是不是‘凝蘭’——其實這一點並不重要。”
即將消散在影像內的白光當中,段青神情肅穆地說道:“對於你的本性,我自然也不敢說自己有多麽了解,不過如果可能的話,我倒是希望你能夠用真實的自己與我共處,畢竟現在的我已經不是什麽主人和少爺,你也已經不是段家的女仆和殺手。”
“你願意當‘凝蘭’也好,你不願意當‘凝蘭’也罷,在我的眼中,你一直都是陪伴在我身邊的那個凝蘭就是了。”就像是想透了什麽一般,他笑著衝前方揮了揮自己的手:“如果你選擇坦然面對,那我也很高興能夠使用更為坦誠的方式來對待彼此,想必我們之間的關系,也會隨著這份更為真實的心意而變得更好吧。”
“被我喚作‘凝蘭’的小小女仆啊——我在此再一次發出正式的邀請,不是作為你的主人和少爺,而是作為一名同伴,一名隊友,一名普通的玩家。”
白光帶著段青的身影消散在了影像的中心,為這一次的傳話劃上了終結,無聲的寂靜隨後也連同通訊球的收起而佔據了這個房間的每一個角落,一時間只有屬於那名女子重新蜷縮在一起的身軀所發出的啜泣聲在這個房間當中隱約回蕩了。
“我希望你能一直陪伴在我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