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展現在眼前的夢境忽然化作了虛幻的泡沫,顯現在雪靈幻冰面前的所有景象此時也隨著她伸手的觸碰而頃刻間消失了,原本已經呈現出藍天白雲與熱火朝天一般的世界此時也如同潮水一般向著遠方驟然褪去,將原本位於這裡的白色雲霧重新歸還到了她的面前。凝望的視線並未因為這番景象的上演而浮現出任何的意外,呆立在原地的雪靈幻冰一點點地將自己原本撿拾磚瓦的白皙手掌緩緩收回,纏繞在那些磚瓦周圍的真實幻境此時也化作同樣升騰的絲線,像是蒸發的水汽一樣由她的面前一點點地漂浮著:“原來如此。”
“幻境的重現啊。”
她抬起了自己的另一隻手,望著手中未曾跟隨這些幻境一同消失的精巧鐵鍬低聲說道:“不過仔細看來,不管是整樁事情,還是你手中的這個東西,都非常符合你的風格呢。”
“你又迷失在了這樣的世界當中了麽?”
她舉著手,同時抬頭望著再度因為雲霧的縈繞而重新變回朦朧的白色世界周圍,死寂一樣的氣氛也隨著所有聲音的逐漸平息而佔據了這片白霧世界的每一個角落,但卻沒有再給雪靈幻冰的心中帶來任何怪異的壓力了:“真是一個喜歡自娛自樂的家夥……呵呵。”
“雖然不知道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麽,但你總不能又等著我去拯救吧。”
她撇了撇自己的嘴巴,眼角卻是逐漸逸出了一抹笑意:“要是真的輪到了需要我來幫你的程度,我也真的要重新考慮一下拜師學藝的事情了。”
“你也太遜了一些。”
若有若無的歎息隨著她這道話音的出現而彌散在了這片白色虛無世界的周圍,與之相伴的還有這名頭髮同樣顯現出蒼白的女子再度消失在雲霧之間的身影,心中不再迷茫的她遊動的身姿此時也變得越來越迅速,舉著那個砌牆工具的手也如同信號一般高高地揚起在了自己的頭頂。依舊毫無變化的白霧也隨著這名女子的行進而充斥在她的左右,看似毫無變化的景象卻是隨著自己手中舉起的工具而變得愈發翻騰了起來,道道明顯的氣流隨後也在一段時間漫無目的的徜徉下再度環繞在了雪靈幻冰的周圍,將她眼中一成不變的霧氣緩緩吹散了:“……所以是這樣,這樣,還有這樣——咦?”
“我不是不讓人隨意進來打擾我的嗎?你是怎麽進來的?”
就像是白晝忽然轉變成了黑夜,代表著工坊的房間牆壁隨後也帶著昏暗的光線驟然籠罩在了雪靈幻冰的面前,一名正在這些石砌牆壁中間忙碌不已的男子隨後也撥開了自己面前的燭火,同時用戴著眼鏡的一雙吊起的視線轉向了雪靈幻冰所在的方向:“給我出去,不然的話,我的怒火可不會輕易——嗯?”
“是你啊,玲。”
用手指點了點自己圓形的眼睛邊緣,被燭光與無數卷軸包圍起來的這名魔法師打扮的男子又將自己的視線重新埋了下去:“怎麽,這麽晚了還不去睡覺?又有什麽魔法上想不通的問題了麽?”
“……你在忙什麽?”沒有回答對方的問題,拂了拂發絲的雪靈幻冰一臉淡然地反問道:“時間都這麽晚了,難道你不需要休息?”
“我當然不需要。”沒有絲毫理會雪靈幻冰的意思,位於石室中央的魔法師再度低下了自己的頭:“在風暴到來之前,我必須完成自己的所有工作,若是橋面上的防禦魔法沒有布置好,幾個國家數萬人的努力將會瞬間化為烏有。”
“防護魔法?”不動聲色地向前走了兩步,雪靈幻冰那張淡然的臉上掛出了幾分疑惑的面容:“你指的是奇跡之橋的防護魔法麽?那些魔法陣和魔法回路的設計,難道都需要你來處理?”
“當然不是防護魔法這麽簡單,我需要將整個魔法回路的能量供給與大陸的兩邊相連,以保證風暴到來之前……唔。”
隱藏在眼鏡身後的雙眼中綻放出了更加奇異的光芒,話音驟然停頓在原地的魔法師抬頭望著雪靈幻冰的臉:“身為我的魔法學徒,你不是也參與了其中的一些圖紙和卷軸的設計嗎?怎麽會問出這種問題?”
“……剛才睡得有些迷糊,所以腦袋有些不清醒。”
搖了搖自己的頭,走到近前的雪靈幻冰隨意地將這個話題敷衍了過去:“還需要多久才能完成這項工作?”
“我會盡快,不用你管。”揮了揮自己的手,魔法師那掃視過雪靈幻冰眼前的目光也再度沉回到了自己的桌邊:“或者你覺得你能代替我完成這項工作?代替我完成這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盡管我的魔法水平完全不如你,但是至少我還算懂一些知識。”低著頭望著對方面前那張桌上攤著的大橋設計圖,雪靈幻冰緩緩地點出了自己的手指:“如果你們解決不了路徑過長而導致的能量損耗,整座大橋的防護魔法也是不可能啟動的。”
“你們可以在中間設計一個中轉站,可以承載和轉接魔法能量的地方。”她的眼中閃爍出了詭異的目光,與接近到面前的那名形似段青的魔法師對視在了一起:“名字嘛……就叫做避風港好了。”
嗡!
與先前相同的幻象風暴又一次覆蓋到了雪靈幻冰的面前,將她正在與“段青”對視的那道視線分隔到了黑與白的兩邊,急忙向後退去的她隨後也重新將目光落在了回歸到空無一物的白色雲霧深處,似乎想要從中尋找出任何一點可以分辨的蛛絲馬跡:“可惡,看來下一次不能輕易觸碰回憶裡的東西了呢,又或者是因為——”
她的話音凝固在了半空,與之相伴的還有這位女子落在手上的視線,原本應該位於手心中的那枚精巧的鐵鍬工具此時也變成了一張看上去老舊無比的羊皮卷軸,隨著白霧四周隱約吹過的氣息而緩緩飄蕩:“這是……設計圖?”
死寂的氣氛再也無法影響自己的心智,她急忙打開了手中的羊皮紙卷,繁複的設計線條與各種無法看懂的文字所書寫的腳注也隨著紙卷的展開而呈現在了她的面前,讓這位白發女子原本提起的興奮之情瞬間熄滅了下去:”呼,好像並不是什麽可用的線索呢。”
“看來只能繼續碰運氣了。”
她抬起頭,目光也隨著激蕩心情的重新整理而再度平息了下來,白色的雲霧所組成的海洋也隨著她再一次開始前進的動作而不斷經過這名女子的左右,原本平靜的霧氣也隨著她舉起那張羊皮卷軸的動作而顯得越來越躁動了:“風,風,風——”
“風暴來啦!”
平靜的空氣被驟然掀起在整個空間范圍內的風暴所取代,昏黑的天空與遍布在這片天空之下的狂風暴雨隨後也覆蓋了雪靈幻冰面前浮現而出的大片荒野,無數人驚聲呼救的景象隨後也在已經快要修好的橋梁前後不停來回奔跑,丟下了各自手頭上工作的身影也躲在了早已修好在這些斷橋四周的防禦工事後方:“快!快躲起來!不要再管其他東西了!”
“可是如果這些魔法回路無法接上的話,這,這座橋會——”
“魔法部會負責處理接下來的事!他們才是保衛這座大橋的主力軍!沒有修建好的部分會由他們來負責防守的!最多也就是影響一下大橋的壽命而已!”
“別說是我們的後輩,就算是一千年以後的子孫都夠他們用了!我們的小命可只有一條!”
轟隆!
隆隆作響的震撼聲中,宛如從天而降的洪水由昏黑的天邊驟然衝擊到了雪靈幻冰此時所在的大橋邊緣,鐫刻著各種魔法符文與線條的木梁和石柱此時所顯現出來的恐怖魔法波動仿佛也在這場大自然的偉力之下顯得相形見絀了許多,巨大的衝擊所引起的震動隨後也沿著看不見盡頭的整座橋身向著東西兩個方向擴散而去。此起彼伏的驚叫聲隨後也被這道風暴裡的巨浪徹底覆蓋,撲面而來的水花隨後也在雪靈幻冰的眼前掀起了十幾米的高度,眼中迷茫之色盡褪的她急忙如同其他人一樣躲到了距離自己最近的防禦工事後方,與其他同樣躲在這裡的人一起目送著這道滔天的巨浪向著大橋另一邊的荒野盡頭逐漸奔去:“這,這是怎麽一回事?”
“這就是預言中提到的那場災難。”渾身顫抖著抱起了一杆長槍,站在她身旁的其中一名士官打扮的人隨後也收起了自己剛剛還在指揮的聲音:“天水會淹沒半個大陸,將羅斯利亞與雷姆利亞一分為二……可惡,本以為只是與以前一樣的連續陰雨天氣,但沒想到居然是這場災難的前兆啊。”
“大橋便是因為這樣的原因才成為了現在這個樣子?”回答他的卻是雪靈幻冰抵著下巴皺眉深思的表情:“怪不得現在的橋破損如此之嚴重,原來是在建造的時候就已經留下了後遺症……”
“你在胡說什麽?我們的橋一定會抵禦得住這場災難的衝擊!”不知是不是因為沒有聽清雪靈幻冰的話,那名士官隨後義正言辭地站了起來:“蘭德人的手筆即是蘭德人的尊嚴!即使是上天也無法輕易毀滅!更何況我們的背後還有魔法部的人在——”
“我倒是沒有看衰你們的這場逆天而為的行動,我只是忽然想到了一些建議。”凝視著依然還在努力抵抗著眼前巨大海浪的無數人頭攢動的景象,雪靈幻冰不自覺地低聲說道:“反正你們最終也沒打算徹底戰勝這場天災,只是想要留下一條生路。”
“既然如此的話,你們也不必正面與這場天災正面抗衡啊。”她指了指自己的腳下,同時向著自己身後大水襲來的方向指了指:“只要能保得住這座橋,讓洪水從自己的腳下經過不就可以了麽?”
“對,對啊!所以魔法部的人才會設計出那麽多的漂浮法陣!”眼中驟然閃過了亮光,伸手摘下了自己頭盔的士官露出了自己恍然大悟的表情:“他們早就已經準備好了半個大陸都被淹沒的準備!先前還將那麽多沿途的居民都遷移到了別的地方!”
“我們所在的這座大橋會隨著水面的上漲而逐漸升起,最後成為連接大陸兩方的一座浮橋。”點了點自己的頭,雪靈幻冰一臉同意地望著那張酷似段青的士官的臉:“至於這場天災最後會對自由大陸產生什麽樣的結果——”
“就由上天自己決定去吧。”
震耳欲聾的波濤聲,喧囂的呼喊聲,逐漸被洪水吞沒的景象隨後也與那名士兵的笑臉一起消失在了雪靈幻冰的面前,如同消融的冰雪一樣融化在了白光遍布的空間當中。已經對這種現象無比熟悉的白發女子面色並未出現絲毫的改變,依舊靜靜呆立在原地的四肢也隨著腳下橋面的消融而漸漸垂落在了白霧內,皺著眉頭思考了半晌的她隨後也深深吸了一口氣,緊閉的雙眼也隨之緩緩睜了開來:“不同階段的造橋記憶,不同的角色與人物……”
“你打算將整座奇跡之橋重現在這片空間當中麽。”
她自言自語一般地說道,同時捏著自己手中幻化成為一柄木杆長槍的武器向著前方再度起身, 巨大的高塔所帶起落差隨後也在燈火通明的景象中呈現在了她的面前,與之相伴的還有一名背負著雙手站在高塔前方的一名衣著華麗、氣質高貴的男子透過玻璃俯視著塔下的背影:“……怎麽了,親愛的?這麽晚了還——唔。”
“怎麽拿著武器?”
梳理整齊的頭髮在男子轉身的動作中反射出了耀眼的光輝,同時也將這名男子略顯威嚴的神情顯現得更加明顯,只不過在此時的雪靈幻冰眼中,這頂著形似段青那張臉無論再怎麽威嚴也難以對她產生什麽實質性的壓力:“還打扮著一副冒險者的樣子……等一下,你受傷了?”
“練習了一下槍術,不礙事的。”隨意地拍了拍自己滿布傷痕的身體,走上前來的雪靈幻冰掃視了一眼這個房間的周圍:“你在這裡幹什麽?”
“當然是為了與諾德人之間的條約了。”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猶豫了片刻的華服男子終究還是選擇聲音低沉地開了口:“畢竟如果處理不好——”
“我們好不容易才快要建成的那座橋,或許馬上就要被毀滅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