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世界塔尼亞的大使公館深處,正在一張方桌後忙碌不已的絮語流觴忽然抬起了自己的頭:“參加比賽還要再設立條件?他們不是已經搞了一次報名篩選了嗎?”
“聽說這是江湖的人特意安排的,說是比賽流程的一部分。”似乎有些承受不住眼前的成熟女人身上散發出來的上位者氣勢,前來稟報的玩家下意識縮了縮自己的脖子:“那個斷風雷特意強調,讓我們回來通知小姐您一聲。”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將手上的紙條隨意地丟在了一旁的垃圾筐內, 絮語流觴倒豎的眉毛也隨著漫不經心的話語而漸漸放下了:“看來不是在跟我說,而是讓我知會給斷天之刃的——哼。”
“都已經把舉辦比賽的權力交給他們了,他們還在顧慮什麽?”優雅地滑動著自己的手指,披著女武神鎧甲的藍發女劍士將雙腿翹在了方桌之外:“無論如何,斷天之刃都會來參戰。”
“讓他們放心便是。”
衝著對方擺了擺手,絮語流觴用嫵媚中帶著警告的話音打發走了自己的屬下,那想要重新拿起眼前公文的手也在半空中停滯了片刻, 只因為耳邊傳來了一直站在身後的某位老者提醒的低沉聲音:“最好還是提前關注一下比賽規則, 他們很有可能在這其中增加不利於我們的東西。”
“不同於那個舊聯盟, 江湖的人品我還是信任的。”繼續處理眼前文件的絮語流觴毫不在意地搖了搖頭:“若是真的做出了什麽過分的舉動,大家也會質疑他們取得的勝利,不是麽?”
“主場優勢一向都是比賽的一部分,些許小動作,一般的玩家也會輕易接受。”站在藍發女子身後的老者繼續搖頭說道:“這些條件看似非常普通,但若是放到特定的比賽環境裡,或許就會對我們這一方產生非常嚴重的影響。”
“哦?那我倒是更感興趣了。”手中的羊皮紙卷換成了冒險者地圖,絮語流觴上下揮動著指了指上面記載的內容:“塔尼亞的情況,我們這段時間也重新勘定了一遍,我倒是想要看看,他們能在什麽地方布置出令人眼前一亮的——唔。”
揮動的動作忽然停下了,雙腿交疊在前的女子忽然直起了自己半躺的身體,那修長而有力的嬌軀也在逐漸匯聚的視線中漸漸繃緊,猶如一隻發現了獵物的野獸:“難道說……?”
“怎麽了,小姐?”
“最近這段時間,公國議長帕米爾有什麽奇異的舉動嗎?”
沒有立刻回答老者的疑問,絮語流觴猛然反問出了這句話:“新的議令,使者接見, 外出視察,以及與帝國的談判——任何有價值的線索都可以。”
“在小姐您位於風之大陸活躍的那段時間裡,公國議長一直在跟帝國的長公主殿下談判,法師議會則是居中斡旋之人。”老者聲音沉靜地回答道:“這件幾乎可以左右整個自由大陸走勢的事件,現在也已經不再引起眾多的關注了,因為長久以來的談判似乎一直都沒有任何實質的進展,兩方都沒有露出想要讓步或者松口的想法。”
“已經不再奇怪的怪事……嗎?”沉吟著說出了這句話,絮語流觴眼中迸發的光芒變得越來越明亮:“的確,已經經過了這麽久的時間,大家都已經開始習以為常了……現在負責接洽工作的是誰?”
“福克森閣下,公國議會的元老,也是老貴族派的代表人物之一。”
“帝國那邊呢?”
“前段時間一直由菲爾德負責,也就是芙蕾帝國的前財政大臣,不過因為談判陷入僵局,這些所謂的下級代表現在都已經開始變得松懈,工作的重心也開始向著私人領域傾斜了。”
“真是理所當然的發展啊,畢竟兩方的主人都沒有表態, 下面的人也不可能一直陪著這個僵局繼續維持下去……那這段時間有沒有什麽新面孔冒出來?”
“帝國方這段時間出現的新面孔是洛罕·布萊德, 帝國布萊德家族的次子, 科瓦特羅·蘭德納爾,一直以來跟隨在側的蘭德納爾家族從帝都雷德卡爾調派而來的支援隊長,還有安曼·安泰爾,原冒險者協會會長,由我們這邊調任而來的骨乾——這些應該都是沒有問題的人。”發須花白、精神矍鑠的老者如數家珍地回答道:“公國方因為是本地的關系,人員流動起來更為便捷,包括防務次長塔力扎·萊奧,外交官特洛伊·丹頓,以及魔法顧問普德朗克……啊,還有一位調派而來的冒險者協會副會長,名字叫做理查德,你應該認識這個人。”
“那個曾經被發配到風花鎮的理查德?”表情沒有絲毫變化,正在消化著這一切的絮語流觴只是眉毛微微挑動了一下:“他現在也在塔尼亞?”
“是的。”老者回答的聲音顯得利落無比:“小姐若是懷疑他的身份,我可以安排他與您會見,或者安排一次‘偶然’的機會……”
“不,不必了。”
舉手打斷了對方的話,絮語流觴將手中一直不停敲打的冒險者手冊漸漸放在了桌上:“我會用自己的方式調查一下這些家夥的。”
“您是說?”
“這件事不用你管了,武老。”
摩挲著自己懷中的一枚封有星座標志的晶亮圓球,整理完思緒的藍發女劍士徐徐吐出了一口氣,收起了交疊雙腿的她隨後也帶著一陣風聲長身而起,將擁擠在這片大廳中的喧囂聲音與老者的注視目光一起甩到了身後:“江湖的人不會在這種狀況下做手腳,並不代表著其他人不會利用此次機會暗中做手腳,但只要有人入局,他就一定會留下自己的尾巴。”
“在天峰沒有到來之前,這些尾巴就由我來斬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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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啊!”
晦暗無比的虛空圖書館遠端驟然出現了一道亮光,與之相伴的還有被照亮的圖書館角落驟然響起的一聲輕喝,雙手平舉在身前的段青隨後也氣喘籲籲地望著自己面前扭曲不已的虛空黑影被魔法清理消失的景象,半晌之後才擦著額頭長出了一口氣:“呼,嚇死我了……你們之前‘具現’的時候,有出現過怪物的襲擾嗎?”
“應該是被虛空能量吸引過來的虛空遊野,不是被我們憑空‘製造’出來的。”同樣收回了自己的姿勢,一旁的芙拉看上去則是沒有絲毫心力耗費的跡象:“通路的不穩定並不代表著我們不身處於虛空中行動,恰恰相反,我們的塑造說不定就是在整個虛空中遊弋索敵呢。”
“那就真的漫無止境了。”段青頭疼不已地坐了下來:“就算是把整個自由世界的戰力都搬過來,恐怕也不敢保證把虛空世界裡的所有怪物都清理乾淨吧,剛才遭受的這種類型的襲擾,恐怕是無法杜絕的。”
“我倒是沒有什麽問題,處理這些醜陋的怪物對我來說綽綽有余。”梳理著自己身後的金色長發,龍族女士則是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身為凡人,你還是先休息一下為好。”
“就這樣吧,今天先到此為止。”
撇著嘴巴思索了半天,段青終究還是搖了搖手如此宣言道,他目送著點頭同意的芙拉轉身步入了圖書館的深處,然後才將手指搭在了自己的耳邊:“我們這邊的‘實驗’結束了,你們那邊怎麽樣?”
“結束得這麽快?”耳邊隨後傳來了薇爾莉特略顯忙碌的聲音:“我這邊還早得很呢。”
“出現了一些……呃,預定之外的情況。”望著眼前的腳下還未完全散盡的虛空灰燼,段青歪著嘴角抽搐著回答道:“總之在沒有找到解決的辦法之前,我們這邊恐怕是很難有什麽進展了。”
“真是稀奇,居然還有會讓你頭疼的問題呢。”薇爾莉特回答的聲音顯得心不在焉:“我這邊還沒有完成,若是有什麽需求,還是等一會兒再說吧。”
精神層面的通訊無聲無息地中斷了,放下了手指的段青隨後也跟著再度歎息出聲,呆立在原地許久的他最後也終於向著來時的方向邁出腳步,漸漸地從無所事事的空虛狀態中掙扎出來:“總不能真的去搞什麽賽前訓練吧,我可不想再練什麽東西了……唔。”
“芙蕾雅閣下。”
眼前無數縱橫交錯的巨大書架間出現了一抹熟悉的紅影,那是之前沒有去實驗場進行“具現”的芙蕾雅此時正在捧著書本的安靜模樣,正在聚精會神的她此時的眉頭也深深地緊鎖在一起,似乎是遇到了什麽難以解決的困難:“您怎麽了?”
“按照管理員沙奈朵的說法,這裡多數存留的是有關虛空的記載。”似乎知道來者的身份,沒有抬頭的芙蕾雅只是自顧自地回答道:“雖然這其中夾雜的遠古知識非常有價值,但這些記載本身所透露出來的信息……呼,簡直令人難以想象。”
“您指的是哪個部分?”於是段青嘗試著詢問道:“或者說哪個方面令人難以想象?”
“按照影法師的解釋,世界的每個角落,甚至是每個生命的歷程,都會在這裡留下一些記錄。”芙蕾雅指著自己面前的書籍:“它們是怎麽被記載下來的?是你們之前提到過的那些‘命運的鎖鏈’?”
“呃,應該是吧。”段青撓了撓自己的腦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鎖鏈,甚至可以說這條鎖鏈是代表著個體‘存在’的證明,命運編織者之所以可以預見命運,也是因為可以看到這些鎖鏈的緣故。”
“但僅憑這些可以目視的鎖鏈,應該是得不到這麽多信息的吧?而且還是如此詳實準確的信息。”芙蕾雅依舊深深地皺著自己的眉頭:“你們是怎麽‘讀取’到這些信息的?”
“這個得問莎娜了。”段青端著下巴將視線轉到了一邊:“話說回來,我好像也見到過一次她‘親見’這些信息的一幕,雖然我也不知道這些東西又應該怎麽被記述,然後保存在這種地方的……你到底看到了什麽?”
“沒什麽。”合上了手上的那本黑色表皮包裹的詭異書籍,沉默良久之後的芙蕾雅只是搖了搖自己的頭:“怪不得影法師閣下從未在七人議會露過面,維金斯大人卻依然給予她最大的尊重。”
“這些位於深淵之中的知識和信息,確實不應該為任何人所知呢。”
將厚重的黑色書本放回到了巨大的書架內,芙蕾雅搖頭歎息著離開了原地,站在原地躊躇了一陣的灰袍魔法師最後也沒有選擇追上前去,而是將目光放在了她先前放回到原處的那片書架上方:“羅德歷1970年至1980年部分, 記述人物……芙蕾·布拉迪特。”
“芙蕾?是那個芙蕾大帝嗎?”
已經無法分辨芙蕾雅先前塞回去的是哪一本,段青隻得在這片書架的上下左右不停翻看著:“如果是那個芙蕾大帝的話,那這個羅德歷1970年又是怎麽回事?她那個時候不是應該——”
似乎同樣察覺到了異常,猛然抬頭的灰袍魔法師將目光落到了書架上方,排列在那裡的緊密書脊隨後也在段青的眼中迅速經過,那標注在上面的文字和說明也開始猶如流水般衝擊著他的視野:“1980年至1990年,然後是2000年以後,2010,2020……不對啊!”
“芙蕾帝國建國元年到現在為止一共796年,換算成羅德歷的話,應該是1972年左右。”段青下意識地將自己的計算念了出來:“就算以一己之力推翻了魔法帝國的她正值青年,她頂多也只能再活五十年左右,怎麽還有這麽多有關她的記述?”
沿著書架向後挪動了半天,段青將那排書架大後方的其中一本取了下來,他顫抖著翻開了同樣漆黑無比的扉頁,映入眼簾的則是一段足以令人心肺驟停的話:“2154年6月,進入格蘭帝特山,將守護者21224號至21235號盡數擊潰,守護者21235號自毀,管理員身份及管理權限自此滅失。”
“芙蕾·布拉迪特無力修複‘魔泉礦機’,孤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