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視著下方還在一片青藍色當中不斷向前奔跑的幾個小黑點,漂浮在高空之上的斯芬克松用淡然的口吻歎息道:“他們似乎和那個不知禮數的羅穆路斯一樣,想要參觀一下我們的高塔……嗯,我是不是應該拒絕他們?”
“當然,這是你的權利。”漂浮在他的面前,位於魔法師團重重包圍之中的火焰之女此時也依舊正在熊熊燃燒:“但在此之前,這裡首先是埃爾尼菲亞公國的領土,如果閣下是一名講禮數的人,那你也應該先把別人的東西物歸原主才對。”
“我不知道你說的那個什麽什麽公國,我也不認識那些天天叫嚷著這裡是他們家園的凡人究竟都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年輕英俊的男子翻動著手中的魔法書頁,收起視線的斯芬克松臉上流露出了淡淡的無聊之色:“相比於那些沒什麽價值的凡人,我反而對你們法師議會了解更多一些——怎麽,你們也想將這座翡翠之塔宣稱為你們法師議會的領土?”
“……法師議會沒有隨意佔領他人領土的習慣。”與此時身體表面不斷燃燒的烈火不同,芙蕾雅的回答聲音顯得如同冰山一般冰冷:“但法師議會一直擁有可以干涉別國魔法事項的權利,即便是已經沒落千年之久的這份力量,也不應該用來製造禍端,貽害眾生。”
“所以我才不願意與你們這些毫無自由可言的魔法師為伍。”
四周的火焰被無形的能量湧動逼退了一點點,撐開新一輪魔法防禦的斯芬克松隨後也帶著他那諷刺一般的低笑,朝著芙蕾雅頭頂上方無邊無際的火雲一指:“縱使你擁有如此廣袤強大的領域之力,你的魔法依然是‘毫無自由可言’的魔法,這種一眼就能看穿魔法結構、被禁錮在舊有魔法體系中的糟粕,根本無法引起我的絲毫興趣。”
“而天天行走在這條路上的魔法師,同樣也是死板無趣的魔法師,不僅對那些凡俗世界裡的所謂‘秩序’畏懼有加,甚至還會將它們奉若至寶,束縛自身前進的腳步。”嘴角咧起得越來越明顯,年輕的魔法師英俊的面龐看上去都開始因為光線的扭曲而顯得怪異起來:“你們的存在不僅是代表著‘停滯’,甚至代表著‘倒退’,自己綁住自己的手腳不說,現在還想妄圖綁住其他人的手腳——在我的眼中,你們這些人的價值甚至連下面那幾個冒險者都不如。”
“我承認,他們在魔法上的創造性要比我厲害得多。”近在咫尺的壓迫感正在心頭變得愈發劇烈,被火焰包裹的芙蕾雅眼中閃過了一絲光芒:“但若是你想要對他們動手,我也不會輕易答應。”
“怎麽會呢?我對他們可是珍惜得很,絕不會輕易傷害他們的。”斯芬克松發出了一陣大笑,笑聲也隨著能量力場的扭曲而變得詭異起來:“當然,對於你——”
“既然你非要擋在我的面前,那就不得不對你實施一點教訓了。”
與之前不斷降下流星火雨的火雲所造出的巨大聲勢不同,無聲無息的衝擊瞬間擊破了芙蕾雅凝聚了無數火焰風暴的防線,筆直的圓筒狀軌跡隨後也在擦過了芙蕾雅躲避開來的直線後方不斷向前,在廣袤的火雲中心鑿出了一個倒卷的巨大洞口。即便是在遙遠的地面也看得無比清晰,奔跑在戰場當中的段青隨後也眼睜睜地看著那抹巨大的火雲在吞噬洞口的下一刻翻湧出更多的熱浪,來自三生魚塘的一聲提醒隨後也響起在他的耳邊,與之相伴的還有一道道在黑光纏繞之下差一點砍在他身上的刀劍光影:“居然還敢分心?是不是沒死過?”
“不愧是守塔的精銳,至少在腳程上是合格了。”用灑向後方的火焰牆壁阻攔住了那些遭到詛咒侵擾的追兵們,段青隨後也遞出了自己的稱讚:“沒有你的幫助,剛才差一點就著了道呢。”
“我也是為了我們自己。”三生魚塘毫不在意地低哼道:“沒有你們在,我們就連強行突入翡翠之塔的計劃都不可能實現,更何況這是你們‘任務外’的任務了。”
“都是說好的合作,這種話自不必多說。”揮了揮自己的手,段青的視線在即將聚精會神的前一刻再度放在了如同火山般盛燃翻滾的天空之上:“而且現在還有芙蕾雅在上面戰鬥。”
“為了她的安全著想,我們也得想辦法將另外一個人往塔裡引啊。”
宛如形影不離的死神,跟在幾個人後方的無數條鐵鏈此時也死纏爛打般向著段青所在的隊伍末端襲來,作為抗擊這些鐵鏈主力的墨菲斯托隨後也再度揚起了自己手中的腐蝕之力,將那些最前方的鐵鏈再度化成了漫天的碎裂塵土。負責在隊伍的最前方開路,將劍刃揮舞成風的雪靈幻冰身上的褐色皮甲此時也被染成了血一般的鮮紅,徹底放開了手腳的她此時的面前竟無一名敵人可以成為對手,切削如泥的骨質大劍也一次次地將阻擋在前方的一切砍成了兩半:“閃開!否則——”
“死亡!”
長發的飄拂中,又一道撕裂天地的白線伴隨著大劍的揮舞而在前方展開,望著這一奇景的段青隨後也無奈地搖了搖頭,那傳來一連串慘叫聲的耳邊也隨後響起了墨菲斯托的一聲同樣的感歎:“這就是曾經風靡一時的那位‘鮮血之魔女’嗎?今日又重出江湖了呢。”
“為什麽我的身邊總是會出現這種殺性極重的家夥?”不由自主地撫額歎氣,段青將試圖揚手發出的施法動作收了回來:“不過這樣也好,至少現在可以讓我稍微喘息一下了。”
“我知道你現在很累——或者說是很忙,不過現在還不是喘息的時候。”墨菲斯托向後施放腐蝕氣息阻擋鐵鏈糾纏的動作沒有停下:“我儲存的魔力最多還可以堅持一小段時間,接下來也會受到地脈紊亂的影響,咱們也不可能在這敵方的大本營中無止境地逃亡下去。”
“那你知道那座高塔的突入口嗎?”
“我……不知道。”
“不知道不就完了?我現在也不知道。”
灰袍的魔法師與黑袍的魔法師在途中相互對視了一眼,然後各自露出了無奈的表情:“我只能憑借著記憶去尋找當初曾經進入過的翡翠之塔入口,但經過了這麽長的時間以及敵方的佔領,那個入口依然可以使用的可能性不超過20%。”
“若無法衝進高塔內,你我就得想辦法扛過眼前的圍攻,以及……上下兩個方向的那兩個首領級人物。”墨菲斯托再度瞥了一眼段青:“你有把握嗎?”
“絕招的話……我確實是有那麽兩個的,我相信你手上也有那麽一兩個。”
摸了摸自己胸口內藏著的魔法師圓盤,段青不由自主地扯了扯自己的嘴角:“不過我覺得現在還不是時候,要是現在就用掉的話,進了塔內再遇到幾個boSS怎麽辦?”
“那就換回之前的思路:殺進翡翠之塔。”一旁同樣正在奮戰的三生魚塘沒好氣地回答道:“先按照你之前的資料去找!找不到那個入口的話,我們就從別的地方想辦法!”
“現有的四個人裡面有三名魔法師,受這片紊亂地脈佔據的土地影響很深。”墨菲斯托也跟著提醒道:“我們需要更多的援手來改變這個局面——你的隊友呢?剛才的那兩個人去哪裡了?”
“他們已經跑到別的地方去了。”
緊跟在雪靈幻冰開辟出來的血路之後,段青聞聲露出了一抹苦笑:“你就當做是——”
“處理私人恩怨吧。”
*****************************
咚!
又是一聲恐怖的震地聲佔據了這裡的左右,強烈的震感甚至將荒地之上的塵土都掀起了一寸高的距離,已經被毆倒在地的其中一道魔法師的身影隨後也被另一名大盾戰士反手撞飛而起,向著更遠的黑夜深處摔落而去。並未因為這一次聲勢浩大的攻擊得手而就此放棄攻勢,健步如飛的大盾戰士再度開啟的奔跑也裹挾出了更強勁的破空聲,然而這勢在必得的第二次必殺衝鋒,最後卻是在驟然鼓起的地面與爆起的火焰中斷掉了:“定點施法——火焰爆轟!”
“嘁,居然將爆破火球直接埋在了地下。”
不得不沿著四濺的火焰和泥土向後方退卻,頂著盾牌擋住此次衝擊的格德邁恩低啐一聲:“怎麽,害怕被我的‘盾牌反擊’再度打中嗎?”
“我承認,第一次看到‘盾牌反擊’居然可以對魔法生效的時候,我是有那麽一點點的驚訝。”
搖晃著從遠方的黑夜中站起,塵雨殘月那被毆打至滿臉血汙的面龐也從陰影中浮現:“但想要靠著這種程度的驚喜就妄想打倒我,實在是讓人笑掉大牙,呵呵,嘿嘿嘿嘿嘿……風刃!”
他忽然一揚手,自格德邁恩側面憑空生成的一記風刃也向著他的頭顱削去,有所警覺的大盾戰士矮身一躲,蓄勢待發的身體也跟著向前方突進而去:“本以為你不會再使用這種具有攻擊軌道的魔法,結果……哼,除了偷襲和耍陰謀詭計,你現在還剩下什麽?”
“我會讓你……見識到的。”
不知是因為被之前的大盾戰士揍得太慘還是失去了繼續打口舌之戰的興趣,面對格德邁恩衝鋒的塵雨殘月只是深深地低下了頭,凝聚在他胸口之上的一顆風色的魔法球也在魔力的匯聚之下逐漸變得明亮,那纏繞在其中的光芒也隨著他雙手的壓縮化成了不穩定的風暴旋渦:“我在……魔法帝國,還有自由之翼……混了這麽長時間,怎麽可能一點好處都沒有撈到?”
“是七級——不,八級以上的複合魔法嗎?”即將衝鋒到近前的格德邁恩迅速作出了判斷:“但我的血量剩余很多,我還有‘鐵壁護體’,只要能把這個魔法擋下——”
“沒錯,我的血量只剩余不到20%,就算是以命換命,最後多半也是你贏。”代替對方說出了接下來的話,塵雨殘月的一抹陰險的目光自愈發明亮的旋渦之球中顯現:“但是——”
“魔法師的爆發力可是很強的。”
驟然升起的一道風湧的軌跡刺破了格德邁恩腳下的地面,神經高度緊繃的大盾戰士用最快的速度作出了反應,躲開了這一道陷阱式攻擊的身軀也不由自主地歪向了衝鋒道路的另一邊,然後被那裡爆發開來的另一座寒霜陷阱完全覆蓋在了其中。身體在冰藍色的衝擊覆蓋下逐漸變得僵硬,大盾戰士的奔行速度也跟著降了下來, 隱藏在塵雨殘月嘴中的笑意也在這個時刻漸漸放大,連同他那手中醞釀已久的魔法球一起向著前方迸發而來:“哈哈哈哈哈!沒想到吧!老子也會冰系魔法!”
“寒冰風暴!”
猶如極地之下的狂暴旋渦在塵雨殘月雙手的推進中顯現,頃刻間便覆蓋了包括格德邁恩在內的大片區域范圍,帶著極冷冰刃的風暴旋渦隨後也在這片荒地上肆虐良久,最後帶著各式各樣卷起的殘渣飛向了遠方的夜空。散盡的魔法後顯現的一地狼藉之間,屬於塵雨殘月的得意大笑也在平息的風暴呼嘯之下漸漸清晰起來,滿足於自己剛剛計謀得逞的他半晌之後才擦拭著自己眼角的眼淚,捧腹指著自己面前已經成為了冰雕的大盾戰士:“這下知道厲害了吧?別說老子偷襲你啊,這麽簡單的拖延戰術你居然都會中計,也不怪你會流落到這種悲慘的模樣啊……喲。”
“你還沒死啊?”似乎察覺到了眼前冰雕的震動,收起了大笑的塵雨殘月舉起了自己手中的火球:“也是,寒冰風暴這個複合魔法更適合控場,威力確實還稍稍小了一些,不過沒關系。”
“還有什麽遺言麽?”他舉著火球踱步到了格德邁恩的面前,似乎毫不擔心這個還未脫困的對手是否會拿出什麽臨死之前的反撲:“再不說話,我就當做是沒有了。”
“……手。”
含糊不清的聲音從冰雕中發出,屬於格德邁恩的聲音半晌之後才在火焰靠近的融化中顯現:“……援手……馬上……就到。”
“你……給我……等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