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梅南叢林深處,位於河流對岸的昏暗樹叢之間,名叫摸魚俠的大盾戰士一邊頂開了自己面前的又一次刀劍攻擊,一邊朝著周圍繼續大聲喊道:“不要害怕!只是新手村難度的敵人而已……”
“會長,會長!四隊的兄弟們都死了!”隸屬於獸禽聯盟的一名玩家隨後用聲嘶力竭的大喊聲給了他一記當頭棒喝:“螞蟻哥已經死回城裡去了!我們的左翼已經沒有人了!”
“這麽不頂用?我要你們幹什麽吃的!”
一腳將那名玩家踹飛了出去,摸魚俠飽含煞氣的目光隨後環視著在場的其他畏畏縮縮不斷後退的會員們:“給我上!從正面闖過去!就算是滅在這裡,也要讓他們付出足夠的代價——你們在害怕什麽?”
“老大。”
協助掩護的魔法所造成的爆炸衝擊隨後在大盾戰士的面前炸成了一條直線,將依然還在面前與他們不斷糾纏的那些黑衣人的身影逼退了幾分,身背長槍的一名獸禽聯盟的玩家隨後也排開了自家行會的魔法師共同構築而成的臨時防線,帶著滿身的焦黑走到了摸魚俠的面前:“這群人的實力似乎比我們想象中的要強大很多,我們還是小心為妙吧,實在不行的話,先後撤一段距離重整軍勢也不是不可以……”
“撤退?這怎麽可能?”氣得上躥下跳的摸魚俠睜大了自己的眼睛:“這裡可是卡洛村!只有新手玩家才會來的地圖!你會在一個十級地圖裡承認小怪的強大,然後就這麽灰溜溜地撤退嗎?”
“自由世界的歷史中,新手村出現越級怪物的現象又不是第一次發生了。”長槍玩家面色嚴肅地繼續說道:“而且……以我的觀察,這群人的特征與複辟者的重合度很高。”
“那就更不能撤了。”
似乎是恢復了幾分理智,摸魚俠的聲音也變得穩定了幾分:“複辟者現在已經成了全大陸的敵人,每一個人的項上人頭都值千萬枚金幣,就算咱們不要這些賞金,我們也可以提升行會在法師議會當中的聲望……”
“更何況我們還帶著任務而來。”他望著硝煙依然還未散去的叢林深處不斷來回閃動的黑影,眼中的狂怒也逐漸轉換成了莫名的陰沉:“火焰龍獸,複辟者,還有那個逃竄到這裡來的女人……哼,只要能夠將這一切串聯起來,咱們這次就不算白來了。”
“會長的意思是……?”
“你明白就好,老鼠。”
發出了幾聲低沉的陰笑,摸魚俠用自己的盾牌將自己向前望去的陰沉目光逐漸掩蓋了起來:“就算他們之間沒有關聯,我們也可以將他們‘人為’聯系在一起,比如為了某些狂妄的目的,火焰龍獸的人暗中與複辟者有所來往,並且為了獲得他們的支持,包庇了逃到此地來的漆黑魔女等等……”
“為了讓這則謠言變成真的,我們也得衝過這個地方。”他舉起了自己的盾牌,眼中的光芒也變得越來越精盛:“以訛傳訛也得有個出發點才行,只要能夠獲得一點點的蛛絲馬跡……”
轟!
響亮的衝擊聲隨後出現在了神秘的黑影不斷來回躍動的叢林遠方,與之同時出現的還有驟然升起在叢林深處的一道巨型的光柱照亮整個夜空的景象,若有若無的七彩光輝隨後伴隨著巨大的能量衝擊所產生的尖嘯筆直向上,宛如道標一般屹立在了格梅南叢林上空的正中心。被打斷話音的嘴巴逐漸地張大,正在與敵人對峙的摸魚俠隨後發出了一聲不由自主的驚叫,原本因為突發情況而停下的腳步隨後變成了更加興奮的大吼聲,連同陡然爆發開來的氣罡朝著叢林的深處衝了出去:“是異變!有異變出現了!”
“弟兄們跟我衝啊!”
“上!發家致富,就在眼前!”
“神擋殺神佛擋殺佛了!誰敢擋路……就給我宰了他!”
驟然提升的氣勢隨著那道元素洪流的現世而湧向了叢林的東南方,帶著摸魚俠與他的那些手下所組成的玩家大軍迅速地突破了隱藏在林中的黑衣人所組成的陣線,依然在他們眼中強大無比的劍刃與魔法攻擊此時卻是沒有起到半分的威懾作用,很快就在漫天飛濺的血光與偶爾冒出的黑氣裡潰散到了各個角落的昏暗當中。望著從更深遠的黑暗裡不斷湧出的更多黑衣人被吸引到仇恨之後所組成的火車隊,隱藏在很遠處的流亡戰歌隨後也悄悄地探出了自己的頭,原本想要趁機跟上的腳步卻是被身後陡然響起的一道陌生的聲音所攔住,將他與他身邊的幾名隊友嚇出了一個哆嗦:“你們幾個……”
“誰,誰?”
“你們幾個是那個臨淵斷水的隊友吧?”
緩緩地走出了林間的黑暗,一名像是黑衣人首領模樣的人用陰鷙的目光望著在場的四個人:“你們藏在這裡幹什麽?”
“你,你是誰?”小心翼翼躲藏在最後的慕容清春壯著膽子喊了回去:“我,我們還想要問你呢!”
“我是達克斯·法奧。”
微微地行了一個魔法師的禮節,那名黑衣首領原本陰沉的臉色上隨後露出了一絲莫名的笑容:“當然你們可能沒有沒有聽過這個名字,因為我曾經用的名字叫做特雷斯·法奧……算了。”
“看你們這幅打扮和反應,就知道你們肯定也沒有聽過。”他不屑地撇了撇嘴,抬起的雙手之間卻是漸漸凝聚起了黑色的光芒:“現在……”
“去死吧。”
“哇啊啊啊啊!”
四散開來的慘叫聲與狂風吹過的呼嘯聲須臾間穿過了叢林的這片角落,與之同時出現的還有屬於魂狩者等人不斷閃過一棵棵樹木之間的時候所留下的光影,摔落在一起的某劍士玩家隨後一臉不服輸地爬起了身,想要衝上的動作卻是被隊友兼好友的流亡戰歌的胳膊拉住了:“別急!對方實力很強!咱們打不過的!”
“打不過就不打了嗎?我……”
“我也沒說要跑!你能不能好好聽人說話?”
一盾牌敲在了對方的屁股上,流亡戰歌隨後拉著魂狩者的身體躲開了下一記隨風劈來的風刃:“都過來了這麽長時間了還這麽沒長進……你就不能跟隊友們好好規劃一下,然後靠咱們四個人的力量和智商衝過去嗎?”
“那些獸禽部落的人已經衝過去了,沒有人給咱當擋箭牌了。”沒有回頭的魂狩者卻是咬了咬牙:“我來吸引他的注意力,你們……”
“不,還是我來吧。”
帶著微微顫抖聲的堅定聲音隨後響起在兩個人的身後,與之同時出現的還有屬於阿拉斯特抱著大鐵錘越向前方的動作:“我的移動速度比較慢,開火車這樣的事情一定是不適合我的……”
“不適合你你還開什麽火車啊!”流亡戰歌的臉上掛滿了哭笑不得的表情:“被BOSS一巴掌拍死,然後繼續追我們嗎?”
“那,那還是讓我來吧。”叢林中隨後響起了某位少女不知道跑到了何方的聲音:“我,我最擅長的就是逃跑了……”
“你先找著路跟我們匯合了再說吧。”
一臉痛苦地按住了自己的額頭,躲在樹乾最後面的流亡戰歌隨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裡的光線很差,他不一定能抓得住我們的,我來吸引他的注意力,你們剩下的人就先衝過去,聽明白了沒有?”
“哦,哦……”
“這麽強烈的元素洪流出現在那邊,肯定是發生了什麽不得了的事。”
緊了緊自己手中的盾牌,流亡戰歌的背影隨後在翻出樹乾的動作中迅速縮小:“以隊長那樣的人物,現在一定也在那裡,你們……”
“能幫上多少忙就幫多少吧。”
微弱的腳步聲隨著呼嘯狂風的愈發強烈而緩緩地消失了,咬牙前進的流亡戰歌隨後縱身躍入了那不斷卷起的黑色風暴之中,緊接著在周圍的幾道身影從遠方繞過的同時,再次與那名黑衣首領正面撞在了一起。似乎是被成功地吸引到了仇恨,自稱達克斯·法奧的那名黑衣人也沒有理會那些從不遠處繞過自己身邊的那些弱小的玩家,一直舉著的雙手中所泛出的光芒也與他眼中逐漸泛出的光芒一起,落在了眼前的這個小小的盾牌手身上:“我是應該誇獎你有膽量呢,還是應該嘲笑你的愚蠢呢?”
“來吧。”沒有回答對方的流亡戰歌大叫著舉起了自己的鐵盾:“誰先逃跑誰就是孫子!”
“愚蠢的凡人。”黑衣首領眼中的光輝變得越來越寒冷:“是時候給你一個深刻的教訓了。”
“施個法都這麽便秘,你最近腸胃是不是不太好啊?”流亡戰歌將挑釁的雙眼向著盾牌的下方沉了沉:“有種再往我這邊走兩步,看老子打不出你的……呃。”
宛如時空發生了一瞬間的定格,一直出現在他面前的呼嘯黑風與愈發閃亮的魔法突然隨著莫名波動的經過而停滯了一瞬,漂浮在他面前的那道黑衣首領的身影隨後也如同格梅南叢林不遠處的戈壁黃沙一般,隨著吹過林間的風兒緩緩地消逝掉了。瞪著眼睛朝前方看了半天,保持著呆立姿勢的流亡戰歌半晌之後才從“面前的敵人已經隨風消逝”的這個結果中逐漸反應了過來,直起了身子的他眨了眨已經瞪得生疼的眼皮,半晌之後才做出了一個撓頭的動作:“這是……”
“怎麽了?”
*
“你,你的傷怎麽樣?”
“如你所見,已經沒救了。”
“怎麽會這樣,那你……”
“咳咳,咳咳咳咳……我都說過了,我可是一名煉金師。”
格梅南叢林中央空地下方的岩洞內,一臉淡然的臨淵斷水此時正拖著自己被洞穿了胸口的重傷身體走到了雪靈幻冰的身邊,想要擺出的笑容也隨著虛弱身體的反應而變得難看了許多,最後連同他逐漸躺倒的姿勢而緩緩地消失了:“奇跡藥水的煉製可是很困難的,現在已經被用光了,其他能夠吊命的東西,我只有強效再生藥水這一種……”
“如此嚴重的外傷,光靠藥水可是沒辦法救得回來的。”他長長地歎息了一口氣,眼神也落在了被夜空的星光所照亮的中央空洞處:“所幸最後還是解決了問題,就算是死回去也可以放心了。”
“那個人……他死了嗎?”同樣虛弱無比的雪靈幻冰聲音低沉地問道:“他是怎麽死的?你對他做了什麽?”
“他本來就是一個死人。”
說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臨淵斷水——段青朝著自己剛才傾倒的那瓶藥劑所摔碎的殘渣處指了指:“我在幾個月之前的最後一戰中乾掉了他,所以他在理論上應該已經是一個陣亡名單上的人,之所以現在還能活蹦亂跳地出現在我們面前,不是依附在了翡翠之星上……就是使用了某種其他的手段。”
“其他的……手段?”
“比如通過某種儀式活了下來,借用了其他人的靈魂,借用了非人的身體,或者參悟了這個世界的法則、修道成仙之類的。”
隨意地列舉了幾種方式, 段青的聲音也變得越來越低沉:“除了最後一種以外,其他的幾種方式在自由世界中都有實現的可能,不過它們也有著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它們需要騙過系統的檢測。”
“以一名NPC的身份,逃過理應死亡的命運。”說到這裡的他指了指自己的頭頂:“靈魂藥水只是讓這種騙局失效,然後……他就死了。”
“那剛才……”雪靈幻冰的嘴角微微地咧了咧:“那就是系統的審判?”
“系統會派出審判者,清除這些類似BUG一樣的家夥,雖然看上去很不靠譜,但成功率還是可以相信的。”
捂著胸口的喘息聲逐漸變得微弱,段青也翹著嘴角露出了一個莫名的笑容,微闔的目光卻是跨過了逐漸平靜下來的岩洞底部,落在了背著包裹從黑暗中走來的亞特的身上:“不過……就像是再厲害的系統也會有漏洞一樣。”
“偶爾也會有幾個漏網之魚出現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