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了幾圈,竟是迷了路,天可憐見,畢竟這是一千八百多年前的陌生時代……眼見零亂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我的手心滲出汗來。
“跟我來。”狗兒的聲音適時地響起,此時在我聽來,真是如天籟一般。
走了許久,跟著狗兒兜兜轉轉竟是回到了城北的那間破草屋。
阿瞞一直緊緊握著我的手,一路低著頭,一聲也不吭。
站在草屋前,狗兒看了阿瞞一眼,也不說話,只一個人默默地回屋。
我這才吁了一口,幾乎是一下子坐倒在地,額前汗流如柱,只顧著喘粗氣,這天氣,熱死了。
歇了一陣,待心跳得沒有那麼厲害了,我忙又跳起來,看著阿瞞一身的血跡,有些難受,“受傷了?疼不疼?”
他只顧著低頭,一句話也不說。
汲了井水上來,我把手浸在井水裡,清清涼涼的,很是舒服。替阿瞞脫了那件血跡斑斑,早已辨不出原貌的白色單衣,我沾了水輕輕替他將身上臉上的血跡擦去。
烈日下,那一身麥色的肌理令我昨舌,這副身材可比阿滿有看頭多了。
他仍是低著頭,不語。
拿沾了水的碎布條小心翼翼地擦拭過他身上的每一處血痕,唯恐弄痛他的傷口,只是待我將他身上的血跡都擦干淨後,我忽然怔住了。
他全身上下,竟是連一處傷痕也沒有……
回想起剛剛那個小胡子慘烈的死狀,還有那遍地的屍首……阿瞞身上的血跡,竟沒有一滴是他自己的!
阿瞞驀然抬頭,我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後退一步,不自覺地,看著他的眼神竟是有些懼意。
那麼多人,竟是被他一人……
他背對著陽光,我被強烈的日光照得眼暈,全然看不清他的此刻神情。
“笑笑,好多血……”輕輕地,他開口,聲音有一種寂滅的味道。
我愣住,內疚的感覺油然而生,幾乎是下意識地,沖上前給了他一個熊抱,“不怕,沒事了。”
他下巴抵在我肩上,默默的。
“我餓了。”狗兒的聲音在我背後響起,帶了一點負氣的感覺。
我松開阿瞞,回頭看向狗兒,“咦?”
“我餓了。”狗兒重復。
“咕嚕嚕~~”的2a
“咕嚕嚕~~”仿佛是為了說明他多有餓似的,他的肚子開始叫囂。
我扯了扯嘴角,“餓了干嘛找我?”
“昨天為了等姐姐,狗兒在大雨裡等了一晚上,然後為了找姐姐,又跑了一個早晨。”狗兒黑白分明的眼睛盯著我,存心要我良心不安。
“嘿嘿”,我開始冒汗,怎麼回事?一個兩個都成我債主了?明明是拖油瓶,為什麼還可以這麼理直氣壯?“好!姐姐我請客,給你們一人一套新衣服,再帶你們下館子吃一頓!”摸了摸懷裡昨天順手牽羊的錢袋和今天賣了阿瞞得來的錢,我扯了扯嘴角,豪情萬丈地道。
“真的?”狗兒黑黑的小臉兒終於有了一些松動。
點頭,我宣布,“比珍珠還真”,隨即看了看他那張髒兮兮黑漆漆的臉兒,又道,“不過……先把你那身泥垢洗掉!”
狗兒愣了一下,竟是微微紅了臉。
我森森一笑,逼近他,“莫非?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還是說……我們狗兒是個姑娘?哈哈哈……”
狗兒一臉羞憤地甩頭,不理我。
“咦?挺有個性啊”,我笑得齜牙咧嘴,伸出沾了水的手便往他臉上抹。
狗兒咬著唇,竟也不躲開,任由我蹂躪他的臉。
“呃……”我良心發現,感覺這樣像極了欺侮弱小,“實在不想洗就算了。”
“我是你的,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眼一閉,狗兒說了一句令我哭笑不得的話。
不過,正主兒都發話了,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待我將狗兒洗干抹淨後,我微微傻了眼。
“狗兒……”我盯著狗兒,開口。
“嗯?”狗兒應道。
“你好漂亮。”點頭,我鄭重地道。
狗兒語塞,含羞帶怒地瞪了我一眼,白皙的皮膚上出現了可疑的暗紅。
“哦!”我恍然大悟,“原來你是女孩子!你爹爹一定是怕你出門在外吃了虧,所以才讓你女扮男裝,掩人耳目,對吧!”
狗兒大窘,隨即咬牙一把抓起我的手往他的胸口死命地一貼。
我“咦”了一聲,順著他的意摸了摸,摸到一片飛機場,隨即見他一臉羞憤欲死的神情,忙了然地點頭。
賊兮兮地看了一眼阿瞞,我一把將狗兒勾進懷裡,壓低了聲音,“不用擔心那個的,以後長大了自然就有了,放心,以後有什麼不懂就來問姐姐”,漂亮的孩子果然惹人疼,我萬分愛憐地摸了摸他的頭。
狗兒的臉開始五顏六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白,煞是好看。
“好了,走吧”,我拉著狗兒的手,招呼阿瞞,一同逛街去。
許昌的街頭還算熱鬧,一手拉著狗兒,一手拉著阿瞞,在千年之前的時空裡軋馬路逛街,當真是恍如隔世。
路上有酒肆,簡易的小吃攤,還有一些珠寶首飾的店鋪。
“狗兒狗兒,你看,那件漂不漂亮?一定適合你!”我指著對面一間衣鋪,有一套白色的長裙,上身部分緊身合體,袖口寬大,裙為多折襉裙,裙長曳地。
狗兒看了一眼,白皙的臉立刻漲得通紅,“我不是女人。”
我點頭,一副了然於心的模樣,“當然,當然,我們狗兒還是小女生呢”,說著,便拉了他上前試衣。
“姐姐……”狗兒一臉別扭地不肯往前。
我笑瞇了眼,“狗兒好乖,不要替姐姐省錢,這些啊,都是有投資報酬的”。
“投資報酬?”狗兒一臉狐疑地看著我。
“是啊是啊,我剛剛看到那邊有一間房子不是很貴,我可以把它盤下來,然後開了一個糕點鋪子,要是狗兒你穿著這一身站在店門口,那還不客似雲來……”點頭,我笑得見牙不見眼。
“你……”狗兒氣結。
“狗兒……”我無限憧憬地望著他。
“隨便你。”悶悶地丟下一句,狗兒拿了衣服去試。
“阿瞞,你也來試試這件”,我拿了一件淡色的袍子遞給阿瞞,他那一身的明紫太過顯眼,如果真有人要致他於死地,那麼便該格外小心才是。
阿瞞點頭,乖乖去試。
我自己便也選了一件普通的男式長袍去試。
在店主萬分不耐的眼光中,我慢悠悠地掏了錢。
一行三人從衣鋪裡出來,便改頭換面,大不相同了。
唯獨狗兒,臭著一張臉,不知在使什麼小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