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葛驚雲和冷蕭的帶隊下,隊伍居然是以小跑的方式往營地而去。顧雲欣慰地微微一笑,很好,她要的就是這種韌性和不服輸的倔強。練了一天,給他們做了無數次示范,顧雲也有些累了,回過身,就看見韓束居然站在她身後,一雙眼幽幽地盯著她。
他還真的看了一整天!顧雲諷刺地笑道:“韓前鋒今天很有空啊?”他不是不屑女人練兵嗎?
這一次韓束卻沒有如往常那樣回嘴諷刺他,而是以沉穩的聲音問道:“你需要多長的匕首?”
顧雲微怔,遲疑了一會兒還是回道:“刀刃五寸,刀柄兩寸。”想起今天一早看見的短刀,顧雲失笑,她要的是方便隨身攜帶、精巧實用的小匕首。
“好,我去準備。”冷冷地丟下一句話,韓束轉身就走。
看著那道健碩的背影匆匆離去,一副火急火燎的樣子,顧雲唇角再次輕揚,軍營裡的男人,還是蠻可愛的。
將軍府書房。
精致的黃花梨案幾上放著一盞微溫的清茶,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清茶與原木的香味,修長的手指輕捏一子,緩緩放下,白子似乎佔了先機。長指再次捏起一粒黑子,卻久久沒有放下,棋盤上,黑白兩子博弈拚殺,而矮幾兩側,卻只有一道素白的身影。
本該是清雅沉靜的畫面,卻被一道惱怒的低吼聲所打破,“刑部丟一個這種東西就算給我們解釋了偷換軍糧案啦?這分明就是找了個替死鬼!”
夙羽將手中一疊卷宗重重地往矮幾上一放,白瓷茶杯禁不住猛烈的力道搖晃起來,茶水灑了一桌。夙任放下手中的棋子,無奈地搖搖頭,羽什麽時候才能學會沉穩?
拿起卷宗看了一遍,夙任薄唇微揚,了然笑道:“你少安毋躁,這件事單禦嵐已經插手了,不會這樣不了了之的。”
行軍打仗,糧草先行,可見軍糧對於軍隊來說多麽重要,出了偷換軍糧這樣的事情,刑部自然要給他們一個交代。事發到現在,已過去一個月了,刑部怎麽也要拿出點東西有個交代。
單禦嵐確實比那群刑部官員可靠,但是夙羽心中依舊不爽,冷哼一聲,“誰知道!都是刑部的人,難保他不和那些官員一個鼻子出氣!”
明知他是說氣話,夙任懶得再理他,執起黑子,注意力又回到了這局未解的棋局上。
夙任聚精會神地盯著棋盤,一副沉迷其中的樣子。夙羽真不明白,一個人下棋就這麽有意思?
夙羽轉身正準備離開書房,卻與迎面而來的顧雲碰上,看了看外面高掛天際的滿月,夙羽沒好氣地說道:“大晚上的,你來幹什麽?”
顧雲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直接走向夙任。
夙任抬眼看見是顧雲,居然放下手中的棋子,起身相迎。夙羽一愣之後臉色立刻變黑,他怎麽沒見二哥對他這麽重視,還笑臉相迎!
“嫂子,今天這麽有空過來?”
“嫂子?”心下本來已經不爽了,一聽夙任這話,夙羽立刻被點爆了,“二哥,你瘋了吧!這個女人什麽時候成我們嫂子了?我不同意!”
夙任莞爾一笑,一本正經地回道:“他是大哥的女人,自然是嫂子。”最主要的是,冰煉已經選擇了她,就是大哥不同意估計也沒用,何況是他?
“去!”夙羽自然不知道其中緣由,不屑地嗤笑道,“她最多只能算個侍妾而已!”
“你們兩個要討論這種無聊的話題我沒有興趣聽,我來只是要兩樣東西,三十個木樁,十五條最少三丈長的荊棘藤。”任他們兩個你一言我一句,顧雲只是冷冷地站在那裡,毫不動怒,臉上也沒有太多表情。對付夙任這樣的人,忽視是最好的辦法,因為他不會因為你的發怒或幾句刺激的話而有任何改變。
夙任點頭笑道:“沒問題。明日卯時,一定送到。”
夙任沒有多問,夙羽卻忍不住好奇問道:“要這些東西幹什麽?”木樁他還可以理解,荊棘藤有何用處?
顧雲緩緩轉過身,臉上忽然揚起一抹燦爛的微笑,可惜口中吐出的字卻是那麽冰冷無情,“與你無關!”
櫻唇微彎,兩個小小的梨渦掛在嘴邊,圓圓的眼睛彎成了新月,她笑起來——真可愛。夙羽還在為那抹突來的微笑神恍,顧雲的冷言冷語立刻將他澆醒。
該死,他居然會覺得她可愛,這個女人骨子裡就是個惡毒的潑婦!
“青末,你不要太得意!”或許是痛恨自己剛才的失神,為了扳回一局,夙羽說話越發的惡毒起來,“還有十天,到時一定讓你一敗塗地。我告訴你,戰場永遠都只是男人的天下!女人就應該乖乖地待在家裡洗衣、做飯、奶孩子。”
顧雲眉梢輕揚,冷笑在心,他以為這樣就能打擊她羞辱她?她很好奇,夙凌冷酷沉穩,夙任內斂狡猾,怎麽就夙羽如此莽撞單純?!不過話說回來,這三兄弟裡,還是夙羽比較討人喜歡。
本來是要走的,看他如此生氣,顧雲忍不住要氣氣她,一屁股坐在矮幾旁的木椅上,輕輕搖頭,一臉可悲地歎道:“自信是好事,盲目自信就很可悲了,我同情你的無知。”
“你!你這個潑婦!”夙任差點大笑出聲,夙羽卻氣得頭頂冒煙!
顧雲本來還想回他一句,眼角卻意外掃到桌上一份卷宗,無意間看了幾行,顧雲的心開始狂跳,這份驗屍報告的習慣用語和闡述方式,和晴一模一樣!
顧雲連忙拿起桌上的卷宗仔細看了起來,夙羽本來就在氣頭上,現在看到顧雲連理都不理他,更是怒不可遏。奪回卷宗,夙羽怒道:“有什麽好看的!這不是你應該管的事情。”
她們合作過那麽多起案子,晴的驗屍方式和步驟她早就了如指掌。絕對是晴!
壓下心中的激動,顧雲故作不經意地問道:“這份驗屍報告是誰寫的?”
驗屍報告?夙羽低頭看了一眼剛才顧雲看的卷宗,原來是仵作文書啊!將卷宗再次摔在矮幾上,夙羽沒好氣地回道:“還不就是刑部那些人。”他只看了刑部的判案結果就已經氣個半死,根本沒心情繼續看下去。
刑部的人?這——不可能吧。顧雲繼續問道:“他們平時都是這麽寫的?”
夙羽遲疑了一下,他怎麽知道刑部平時是怎麽寫的!
夙任似乎看出了顧雲的異樣,回道:“今天的仵作文書確實不太一樣,遣詞用句都格外的……”停了好一會兒,他沒再說下去。顧雲接道:“準確和犀利。”
“對。”就是準確和犀利,他第一眼看的時候就感覺到了不同,卻一時不知道用什麽詞語來形容,她倒是抓得很準。
難道晴到了這個異世之後去了刑部?這也不是沒有可能,顧雲繼續問道:“這個案子是誰負責的?”
“你問這個幹什麽?”夙羽已經不耐,她今天怎麽這麽煩!
顧雲聳聳肩,掩飾自己急切的心情,奇怪地問道:“你們不覺得案子疑點重重?”
夙任眸中劃過一抹異色,笑道:“何以見得?”
攤開卷宗,裡邊有三個部分的小卷,顧雲分析道:“死者在監牢裡被謀殺,而且還是在被判死刑之後,這不可疑嗎?目前的凶手是死者家裡的管家,作案動機居然是因為東家待他不夠好,人都要死了,是什麽深仇大恨讓他非要冒險親自殺人?而且認定偷換軍糧的事實依據極度缺乏,這樣一樁驗屍報告、案情陳述與結案呈詞自相矛盾,證據鏈明顯不成立的案子,就算結案了?”
顧雲真的納悶,這麽多的漏洞,他們不覺得奇怪?就算夙羽粗枝大葉地沒發現,夙任也視而不見?
夙任微低著頭,臉上盡是驚訝與深思,她只不過草草看了一遍,竟能這麽快地發現問題,分析起來言語精練,重點清晰,仿佛這種東西她看過無數次。她,到底是個怎麽樣的女子?傳聞都道青家姐妹才貌雙全,原來以為所謂的“才”不過是詩詞歌賦,琴棋書畫,而她竟是精於練兵,善於破案嗎?這才藝還真有些特別!
夙任狡黠地一笑,冰煉選的女主人就是不一樣!
感覺到顧雲敏銳的眼在注視著他,夙任收起臉上的笑,回道:“這案子本來是結了,後來又發現了一處疑點,已經發回刑部重審了,現在的主審官是專門監管邢獄的提刑司單禦嵐。”
提刑司?能當上這個職位估計破案能力和驗屍技巧都不低,沉吟了一會兒,顧雲繼續追問道:“驗屍報告是他寫的?”
“不知道,或許是吧。”夙任終於發現,她一直追問的都是那個所謂的驗屍報告,莫不是這其中有什麽蹊蹺?夙任不動聲色地問道,“你對驗屍很有興趣?”
驗屍是晴的興趣!顧雲坦然一笑地搖頭回道:“沒有,只是覺得這個人很厲害,你能幫我去查一查是誰寫的嗎?”若是因此能找到晴,那就太好了!
“好。”夙任爽快地點頭,他現在也對這位仵作感興趣了起來。
終於有了一點晴的消息,顧雲心情不錯,想到這個身體還有兩個姐姐,晴若是與她一起來到這個異世,也極有可能是進入了這具身體的姐妹身上,顧雲順勢說道:“到穹嶽有些日子了,不知道我的兩個姐姐現在過得如何?”
這麽久了,她想念自己的姐妹也是常理之中的事情,夙羽雖然看不太順眼她囂張的樣子,但還是出聲安慰她,只是語氣依舊讓人討厭,“你就少操那份閑心了,皇宮裡面吃得好喝得好,不會虧待你大姐的。至於你二姐就更不用為她擔心了,丞相府裡邊還沒有女主人,樓夕顏又是那種溫暾的人,不會有人為難她的。”
原來她們一個進了宮,一個入了丞相府。入宮的姐姐不容易見到,就先見丞相府的那個吧!
依然是現代思維模式的顧雲隨口說道:“丞相府離將軍府應該不遠吧,我想見見我二姐。”
“不行!”夙羽厲聲回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