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城郊夙家軍營中五萬將士整軍待命,為了這次圍剿海盜,夙凌還調了南面兩萬駐軍共同出戰。不過數千海盜,夙凌竟出動五萬精兵良將,可見這次夙凌消滅海盜的心有多麽堅決。
顧雲特訓的百余名特種兵除了羅岩重傷不能前往,其余的人全部隨大軍出征,由余石軍領隊站在隊伍的最前面。他們奇怪的裝束引來其他將士好奇的眼光,比起普通士兵的長矛、大刀,他們腰挎弓弩銀箭、腳佩短刃匕首,武器顯然精良得多,眾將皆羨慕不已。
各營將領正在點兵,夙凌負手而立站在隊伍的最前面,臉色陰沉。顧雲手裡拿著冰煉,半靠著營地的旗杆,神情愉悅。韓束暗笑,前幾天是青末一張冷臉,現在換成將軍鬱結,這兩人還真是有趣。
韓束朝著顧雲的方向調侃道:“軍師大人,您應該站在將軍身邊才配您的身份吧!”這位青姑娘真不是一般人,進宮一趟吃個皇子的滿月酒,也能弄個禦封軍師出來。
韓束話音才落,夙凌如箭一般的冷眼立刻朝他射過來。韓束摸了摸鼻子,不敢再撩撥虎須。
顧雲白了韓束一眼,明知道某人心裡堵著一口氣還去招惹他,活該。
一直冷眼旁觀的遊弋對這位將軍夫人也有些好奇了,在夙家軍的營地裡只要提起她,每個將士都津津樂道她的種種作為,她在城郊駐軍中的威望和聲譽也都極好。如果他們說的有一半是真的,她一同隨軍出發倒也不是什麽壞事。
夙家的三位長輩今天也要回夙家主宅,順便過來給他們送行。顧雲一襲暗紅色勁裝利索瀟灑,配上她清麗堅定的氣質頗為耀眼。夙全笑眯眯地朝顧雲招手示意她過來。顧雲走了過去,才站定,夙晏便大笑著誇獎道:“青丫頭,這身打扮英姿颯爽,很好看。”
顧雲很想翻白眼,她練兵的時候都這麽穿好不好,只是為了與夙家軍的紅色戰袍合拍一點,她換成了暗紅色的勁裝而已。雖然心裡不以為然,但是面對長輩的誇獎,顧雲還是禮貌地回道:“謝謝晏叔。”
夙擎淡笑地立在一旁輕捋著白胡子,頗有些道骨仙風的味道。顧雲眼前一亮,說道:“族長,我有一件事情想請教您。”
夙擎微笑地點頭,顧雲更靠近一些,小聲問道:“像我臉上的這種疤痕,您能治好嗎?”上次夙擎從她的手心給她渡過一次所謂的真氣,真的很神奇,聽夙任說他的醫術也很厲害,要是他能治好青楓的臉就太好了。
顧雲神秘兮兮地小聲說話,夙晏好奇地豎起耳朵想聽聽她說什麽,結果一聽她提臉上的疤,立刻就怒了,大聲叫道:“凌小子嫌你醜?!晏叔幫你去教訓他!”
洪亮的聲音引得不少人的目光朝他們這邊看過來,顧雲哀歎,連忙解釋道:“不是不是!我……”
不讓別人把話說完,似乎是他們夙家的傳統,顧雲才剛開口,夙晏已經繼續大聲說道:“不是你乾嗎要治臉?有什麽委屈和叔叔們說,別怕!”
天!她已經能感受到背後一道道目光集中在她身上,顧雲朝夙晏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急道:“我不是為自己問的,我是……”
“我從來沒有嫌過你醜!”背後低沉而嚴肅的男聲忽然響起。顧雲背脊一涼,他來湊什麽熱鬧!緩緩回過身,對上夙凌神色複雜的眼,顧雲極力解釋道:“事情不是這樣的,我……”她真的想哭了。
顧雲無奈的表情在夙晏眼裡就是委屈,虎目圓瞪著夙凌,罵道:“女為悅己者容,一定是你沒有給她信心。”
“不是!我只是想幫……”顧雲的說辭明顯很無力,因為根本沒人在聽。
女為悅己者容……是他疏忽了,夙凌盯著顧雲臉上兩道傷痕,無比誠懇地說道:“我真的沒覺得你臉上的疤難看,你這樣就很好。”
“都給我閉嘴!”他們一唱一和徹底惹惱了顧雲,瞪著這件事的始作俑者夙晏,顧雲怒道:“我是想幫青楓把臉治好!到底能不能治,給句話!”
這丫頭脾氣還真大,撇撇嘴,夙晏回道:“夙家治療刀傷劍傷、內傷外傷還可以,給小姑娘治臉這種事根本無能為力。”
眉頭越皺越緊,顧雲低喃道:“真的沒得治了?”宮裡的禦醫束手無策,夙家人也治不好,青楓的臉真的只能這樣了嗎?
“有。”一直含笑看著他們的夙擎終於開口了,“江湖上傳說鬼醫不僅醫術高超,易容術也天下無雙。一般易容術極好的人,對這種疤痕都比較有辦法,你可以找他試試。不過鬼醫性情怪癖,要請動他實在不易。”
“鬼醫?”是敖天的師傅嗎?下次有機會見到他再讓他幫忙引見吧,所謂世外高人,有點怪癖也是正常的,“多謝族長,我知道了。”
遠處的號角第二次吹響,將士們集結完畢。顧雲對著身旁的夙凌說道:“走吧。”顧雲朝著大隊的方向走去,手腕突然被熟悉的大手緊握著,她奇怪地轉過身。夙凌的臉色異常凝重,盯著她的鷹眸黯沉而幽深。半晌,他無比認真地說道:“我真的沒嫌棄你!”
顧雲一愣,他還在想這事呢?她都說了不是為自己問的了,雖然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覺,但是不可否認,夙凌眼中急於解釋的緊張讓她的虛榮心得到了滿足,反手握住那雙溫暖的大手,低笑道:“我知道了,走吧。”
看著兩人牽著手離去的背影,三位夙家長輩相視一笑,夙家喜事將近了吧。
大軍幾乎是日夜行軍,七天之後,終於進入東海邊城冒城。為了不驚擾到城中百姓,夙將軍沒有進入城內,繞行城郊朝著東海駐軍的營地趕去。一路上,很多衣衫襤褸、拖家帶口的村民慢慢地往冒城的方向走,高高飄揚的夙家軍旗讓一張張悲哀、驚恐的臉上又燃起了點點希望,但是大軍行進速度很快,村民們隻敢遠遠地看著。
這些人應該是從海邊村落裡逃出來的難民,他們中不少是走路都踉蹌的老人,若不是真的沒法活,他們也不會選擇離開生活多年的家園。
“是夙家軍嗎?夙將軍!夙將軍——”淒楚的號叫聲幾乎淹沒在整齊的腳步聲和馬蹄聲中,一位六十來歲老婦人不要命似的朝著夙凌戰馬的方向跑去,幾次差點跌倒,卻仍是不肯放棄。
聽到叫聲,顧雲勒緊韁繩停了下來,夙凌也勒緊韁繩回頭看去。
老婦人幾乎是連滾帶爬地來到隊伍前方,撲通一下重重地跪在粗糙的石子路上,“夙將軍,您要為我們作主啊!我閨女她死得慘啊!夙將軍!”老婦人也不管馬上的人是誰,只知道磕頭,咚咚的聲音聽得人心酸不已。
夙凌眉頭微皺,朝著韓束揮了揮手,韓束下馬,跑到老婦人身邊,攙著她的胳膊急道:“老人家!你快起來!”
手被拽著,老婦人沒能再繼續磕頭,前額上殷紅的血和著泥沙一點點往下流淌,淚模糊了雙眼,沙啞的聲音揪心地哭喊著:“老頭子和閨女都死了,都死了!我一個人還活著幹什麽!”常年在海邊勞作如刀割一般的皺紋深深地刻在這張悲愴的臉上,淒厲的哭聲如一把把帶刺的尖刀一下下地刺入每一個將士的心。行軍多日,將士們本來已經疲憊不堪的身體似乎在這一刻湧進了一股悲憤的力量。
韓束人高馬大,卻也不敢強拉老人,勸說了幾句,老夫人根本沒在聽,仍是半跪在地上一遍一遍地哭訴著。
顧雲翻身下馬,走到老婦人身邊,抱著她的雙臂,使巧勁將老人從地上扶了起來。老人家哭得悲切,乾瘦的身子不住地顫抖著。顧雲沉穩地朗聲說道:“老人家,夙將軍一定會將那些匪類鏟除,還你們一個公道和寧靜的生活。”他們現在需要的是公道和希望,這些或許才是他們堅持下去的動力。
“夙將軍,救救我們!”路旁一直默默看著的村民們也齊刷刷地跪了一地,多日來的恐懼和悲哀在這刻爆發出來,哭聲由低泣變成號啕大哭。夙凌的臉色也從一開始的黯沉到後來的冷戾,就連他腰間的赤血也感受到他的怒火而紅光微閃。
“大家都起來吧,先到冒城避一避。”顧雲將老婦人扶到其他村民附近,大軍繼續向營地趕去,行進的步伐明顯又加快了幾分。
東海營地駐扎在離海岸線十裡遠的地方,這裡長駐軍只有不到兩萬人,若不是這次海盜猖獗,這座邊陲駐地絕對不會迎來夙凌這樣的大人物。遠遠看見夙家軍的旗幟,駐軍將領喬麟封早早地等在駐地外,一見夙凌立刻迎了上去,單膝跪地,“夙將軍。”
夙凌下馬,絲毫沒有寒暄的意思,冷聲說道:“到帳裡再說。”
一行人進了主帳,一群壯漢之中唯一的女子顯得特別突兀,喬麟封在遊弋耳邊低聲問道:“她是誰?”
“皇上親封的軍師。”遊弋話才說完,沒有意外地看見喬麟封臉色微變,滿目的不屑,現在都什麽時候了,皇帝老子搞什麽,他以為打仗是在玩?!
喬麟封心生不滿,但是連夙將軍都沒有說什麽,他也不能怎麽樣,自動忽略顧雲,喬麟封直接將她安排到了最靠門邊的位置。顧雲微微挑眉,雖然她是比較喜歡這個位置,但是這位駐地將軍居然對她這個“禦封軍師”這般不待見,可見是性情中人。顧雲仔細觀察了一番,這人不到三十歲的樣子,看起來很年輕,黝黑的皮膚,精瘦的身材,看他與遊弋不時耳語,此人應該是個隨和的將領,就不知道領軍打仗的能耐如何了。
才剛坐下,韓束終於忍不住怒道:“現在海盜到底有多猖獗!”大軍越往駐地走,越是心驚,附近的村落幾乎都沒人了,到處是打砸搶燒之後的殘骸。
喬麟封站在主帳中間,臉色凝重地回道:“他們一般隔三五天就會上岸洗劫一次附近的村落,我軍已經派兵駐扎在海岸邊,但是他們總能找到駐扎軍隊最薄弱的地方上岸,燒殺擄掠之後徜徉而去。凡是出去追擊的戰船不是傷亡慘重就是有去無回,我軍已經損失了四條戰船了。”作為駐軍主帥,他很慚愧,但是這次的海盜實在厲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