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會武功?燕弘添暗自疑惑,無力的胳膊,混亂的脈象,蒼白的臉色都說明她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女子,她不是刺客,為何要刺殺他?
雖然心中已經知道她不是刺客,燕弘添手上的力道卻絲毫沒有放松,他倒要看看這個女人能倔強到何種地步。
大手再次用力,只聽見一聲骨頭錯位的聲音,青楓壓抑的低哼一聲,刻刀從她手中滑落,掉到地上,發出一聲輕響。
青楓本也是嬌生慣養,眾人寵愛的千金小姐,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痛,即使她不肯求饒,淚仍是不受控制的奪眶而出,看到她的淚,燕弘添非但沒有憐惜之色,反而厭惡的一把甩開她的手,青楓踉蹌跌倒在地。
右手已不能動,青楓用左手艱難地拉扯著身上殘破的衣服,一點一點地穿上,她的驕傲不允許自己在他面前卑微而狼狽。
她行刺失敗,不求饒便罷了,居然還忙著整理衣服,燕弘添忽然覺得有些好笑,輕哼道:“你到底為什麽要殺朕?”
為什麽?青楓手上一頓,緩緩起身,手腕上的劇痛讓青楓越發清醒與瘋狂,錯過這次機會,她將再也沒有機會殺死他。眼光掃過燕弘添背後矮幾上的花瓶,青楓一步一朝他走進,兩人幾乎貼在一切,青楓傾身上前,低聲回道:“你害得我青家家破人亡,你說我應不應該讓你?”手緩緩伸向燕弘添身後的花瓶,抓住瓶身,青楓話鋒一轉,“以命抵命!”
青楓奮力將手中的瓶子砸向燕弘添的頭,可惜這次燕弘添早有防備,青楓舉起花瓶的把一刻,燕弘添冰眸一冷,一掌重擊在她的右肩上。
哐當!
花瓶落地的那一刻,青楓也被燕弘添重重的一掌打倒在地。胸口悶痛,眼前一花,青楓差點暈厥過去。
古瓷花瓶碎裂的聲音,響亮而清脆,守在門外的高進和蕭雨都嚇了一跳,兩人交換了一個眼光,高進輕輕推開門,急道:“皇上?您沒事吧?”
燕弘添被青楓氣得心情極壞,低吼道:“誰讓你們進來了!滾!”
“奴才該死!”侍衛們立刻退後數步,微低著頭不敢再上前。高進正要關門退出去,卻看見燕弘添手背上,一縷鮮紅的血絲正沿著指縫滴落到地上,高進臉色大變,急道:“皇上,您的手受傷了?”轉頭對門外的侍衛叫道:“快傳禦醫!”
殿外亂作一團,燕弘添掃了一眼倔強的還要再起來的女子,劍眉微蹙,她真這麽想死?燕弘添有些厭倦的擺擺手,說道:“來人,把這個女人拉下去,削去美人封號,貶為宮女。”明日還要設宴款待北齊使者,他今晚無心再與她玩下去。
“是。”兩名侍衛一左一右,將青楓從地上架起來,拖出殿外。
雙手被反扣在背後,青楓動彈不得,手腕的痛,肩膀的傷,都不及她失去至親的心殤,青楓暗暗發誓:燕弘添!你今天不殺我,我還會再找機會殺你!不死不休!
即使已經被拖出很遠,那雙陰冷含恨的眼仍是一戰不眨的死死地瞪著他,如一隻絕望而暴躁的小獸,恨不得立刻撲咬上來要了他的命,燕弘添嘴角不自覺的微微揚起,這個女人,倒還有點意思!他的溫婉佳人竟然換成了凶悍美人?
不死不休?想起剛才她被拖出去時的眼神,蕭雨打了個寒顫,她還是第一次聽哪個女人敢和皇上說這四個字。
痛。
這是青楓唯一的感覺。
侍衛將她丟進這件簡陋的小屋之後,再沒出現,她也沒有力氣再去觀察自己身在何處。青楓趴在冰冷的石板地上一動不動,右手早已痛到麻木,不去碰它甚至連知覺都沒有,胸口悶得像被一塊千斤重的大石頭壓著一般,喘不過氣來,眼前一陣陣的發黑。淚默默流淌著,沿著消瘦的臉頰滴落在石板上,她恨,恨今天沒能為爹娘、姐妹報仇,更恨自己在這一刻,居然想就這樣死去,如此她便可回到父母親人身邊,便可不再獨自苟活於冰冷的世上。
青楓疲憊地閉上眼睛,迷迷糊糊中她似乎睡著,腦子裡混沌的浮現出一幅幅畫面,爹娘、姐妹都在她身邊,他們一家人終於又在一起了。就在她想永遠的沉溺其中的時候,耳邊傳來“啪”的一聲巨響,她的家人忽然倏的消失不見了,青楓驚恐睜大眼睛,只見一塊靛藍色的布料扔到她面前。
“醒醒,快把衣服換上。”青楓艱難地扭過頭,才看見一名四十多歲微微發胖的嬤嬤對著她不耐煩的低呵道:“快點起來,不要磨磨蹭蹭的。”
從半開的木門看出去,天色已經蒙蒙亮了,嬤嬤幾次催促之後,終於不耐煩的上前抓著她的胳膊,將她從地上拖了起來,伸手就要扒她的衣服。
青楓在這一刻徹底清醒過來,嬤嬤的力氣很大,她的右手和右肩都不能動,只能拚命的蜷著身子,左手抓緊領口,腳不住的亂踢,青楓大聲叫道:“我自己來!”
青楓不要命地掙扎,嬤嬤也被她踢了好幾下,終於受不了地松開了手,罵道:“你給我快點,再磨蹭就別怪我不客氣了!”嬤嬤罵罵咧咧地出了屋外。
身上的衣服早已經破爛不堪,青楓抓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件往身上套,因為右手不方便,她還是花了很長時間才把衣服穿好,出到屋外,等得不耐煩的老嬤嬤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冷笑道:“你已經是最低品級的小宮女了,別以為自己還是什麽美人,現在不是從前了,出個門還要梳洗打扮一番?”
胸口一陣陣的悶痛,青楓沒理會嬤嬤的冷嘲熱諷,嬤嬤也不再羅嗦,領著青楓東拐西拐,繞過了好幾條回廊,終於在一間熟悉的院落內停下,嬤嬤一掃剛才刻薄的樣子,對著半開的房門殷勤的叫道:“許公公,您要的人給您送過來了。”
青楓緩緩抬頭,環視了一眼周圍的環境,立刻想起,這裡是?禦膳房!
許紀從屋內緩步走出,臉色盡是得意之色,掃了一眼嬤嬤身後的青楓,毫不掩飾眼中的輕蔑,許紀奚落道:“嘖嘖,咱家昨日聽說姑娘封為美人,還想去恭賀姑娘,怎麽一夜之間,就淪落到這般田地?”他早說過,這個女人囂張不了多久。
果然是冤家路窄。青楓冷哼一聲側過頭去,她再怎麽沒落,也輪不到一個太監來取笑。
青楓這時候還一副心高氣傲的樣子,絲毫沒有把許紀放在眼裡,許紀臉色陰沉,旁邊的嬤嬤立刻狠狠的推了青楓肩頭一把,呵斥道:“公公和你說話呢,別以為自己還是主子!”
“啊!”嬤嬤推搡的地方正好是昨天燕弘添一掌打中的地方,經過一夜,疼痛感非但沒有減輕,反而越發的難受,青楓捂住肩頭,後退了好幾步才勉強站穩,額頭上布滿了薄薄的細汗,一臉痛苦。
許紀嘴角劃過一絲陰冷的笑意,揚聲說道:“既然到了禦膳房,就好好乾活吧,咱家會好好照顧你的。”看了一眼青楓的右肩,許紀冷笑道:“你剛來,禦膳房的事情也不會做,就先把夥房門前的兩個缸挑滿水吧。小虎子,好好看著,挑不滿就別給她飯吃。”
一直低垂著頭,站在許紀身後的少年趕緊回道:“是。”
看到青楓在聽到挑水的活之後,臉色發白,許紀心情瞬間大好,昂首大步走回屋內,嬤嬤眼見許紀正眼都沒看她一下就走了,也訕訕地出了禦膳房。
院內只剩下青楓和那少年,看她久久不動,少年走到她身側,低聲說道:“水桶在那邊。我帶你去最近的水井吧。”
青楓抬頭看向小虎子所指的水桶,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那兩個大大的空木桶少說也有二十來斤,若是裝滿水?得有個一兩百斤吧。
小虎子以為她會耍賴或者不乾,若是這樣,許公公就可以動鞭子教訓奴才了,到時候水還是得挑,另外還得白挨一頓打。小虎子正想勸她忍一忍,青楓已經朝著水桶走去。
右手和右肩都有傷,青楓只能用左肩挑起扁擔,或許是因為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挑起木桶的時候,青楓並沒有覺得很重,看向小虎子,青楓冷聲說道:“走吧。”
不知道是小虎子在整她,還是許紀在整她,所謂最近的水井,竟也要走過兩條長長的宮道,才能走到。
來到水井邊,青楓已經滿天大汗,肩膀上也壓出了水泡。右手使不上力,青楓只能用左手打水,每一次都只能提上來小半桶,小虎子搖搖頭,說道:“你最好快點,不然天黑也挑不完一個水缸。”夥房前面的一個大水缸就需要滿滿二十擔水才能裝滿,平日裡十個公公挑一個早上才能挑滿兩個水缸,她這麽個弱質芊芊的,估計三天也挑不滿吧。
青楓瞪了小虎子一眼,站著說話不腰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