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醫已經看過了,沒什麽大礙。”
青楓話音剛落,屋內忽然傳來一聲輕響,很輕,像是什麽東西被撞了一下。這點小動靜本沒有什麽,卓晴卻敏銳的感覺到自己握著的這雙手忽然抖了一下。水芯一雙明眸直視著那緊閉的窗欞,銳利得像是要看進屋裡一般。
“如意,別找了,隨便拿一條披肩就行了,也不一定非要貂毛不可。”青楓那帶著幾分無奈,幾分慵懶的聲音幽幽響起,同時緩緩起身,悄悄的抽回卓晴握著的手,假意整理微皺得裙擺,順便掩下眼中的驚慌。
“不行,貂毛的披肩才夠暖和。”屋內傳來一道輕柔的女聲,接著又是幾聲輕響,像是在翻找什麽東西。
果然是個伶俐的丫頭。青楓暗暗松了一口氣,臉色的神色也更自然了幾分,笑道:“這丫頭真是的。”
水芯也微笑著轉過頭來,臉色還是那輕柔的笑容,絲毫不見剛才的銳利,說出來的話卻是又讓青楓心頭一涼:“那軟轎橫在屋門口,進出都不方便,奴婢讓人過來把它抬走吧。”
軟轎裡還有血跡,斷然不能讓她抬走!青楓呵呵一笑,不敢太過刻意,隨口回道:“不用了,晚上還有宴席,如果身體好些了,本宮可能會過去赴宴,到時候還會用得著。行了,你退下吧。”
水芯的目光在軟轎上轉了一圈,卻是沒在說什麽,隻微微欠身行禮,便出了清風殿。
雖然茯苓已經把殿門關上,青楓反倒比剛才更加惶惶不安,水芯嘴角那抹若有似無的笑。
看得她莫名的膽戰心驚。甚至有一種錯覺,她,要比辛玥凝更難應付。
青楓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直到感覺到一直沉默不語的姐姐忽然將她從軟塌上拉起來,正仔細的在檢查她的身體,青楓疑惑的叫道:“姐?”
卓晴也不理她,細細的檢查了一番,她身上沒有傷,體溫心率也沒有什麽問題,確定這些之後,卓晴的臉色更差了,低聲問道:“你到底在幹什麽?”
青楓潛意識的後退了一步,低聲回道:“我沒幹什麽,就是累了。”
“你這院子裡盡是血腥味,你和我說沒事?”身為法醫,她對血腥味異常敏感,從一踏進這院子開始,她就已經覺察出不對勁來。
院子裡有血腥味?!青楓臉色一白,看了一眼緊閉的門窗,在看一眼離她們還有一段距離的軟轎,心又稍稍安定了些,輕輕吸了一口氣細聞,除了一院的海棠花香,根本聞不到其他的味道。輕咳一聲,青楓故作生氣的說道:“姐你胡說什麽!哪有什麽血腥味。”
卓晴不語,隻冷冷的盯著她,青楓心虛,卻不敢別開視線,但是迎著卓晴銳利的目光,她暗暗心驚,大姐什麽時候這般敏銳氣勢這般駭人。心知再這樣對視下去,自己難免露出怯意,稍稍別過頭去,青楓低聲說道:“我真的沒事,你……先回去吧。茯苓,送姐姐回去。”說完,青楓繞過卓晴往屋內走去,直到門穩穩的關上之後,青楓才敢大聲喘氣。
“樓夫人,這邊請……”茯苓話音還未落,卓晴已經大步朝房門走去,茯苓還來不及阻攔,卓晴已一把掀開軟轎的門簾,軟轎深處那一灘暗紅血跡也不可避免的映入眼簾。
茯苓擔心卓晴見此情景會驚慌叫出聲,卻見她冷靜的鑽進軟轎,小心的不碰任何東西,在那灘血跡前停下,隻掃了一眼,就像是什麽事都了然於胸一般又出了軟轎。
卓晴站在緊閉的房門口,思索分析著,血已經冷凝,卻還沒有乾涸,應該是在兩個小時左右時間內留下了,軟轎內的那一小攤血跡,如果全是一個人的血,出血量還不至於致命。軟轎內還有拖拽的痕跡,受傷那人應該是直接拖進屋內。
“青楓,你開門。”卓晴把聲音壓得很低,她猜想青楓肯定還在門邊,她一定聽得到。
裡面的人顯然鐵了心不理她,卓晴皺眉,“屋裡還有人對不對,是誰?”
“姐,今天的事你就別管了,好嗎?”久久,裡面的人終於還是說話了,只是聲音裡滿是疲憊和懇求。
“你先開門!”果然有事,卓晴手才搭上房門,茯苓抓住她的手腕,說道:“樓夫人,主子是不會開門的,您還是走吧。”以主子對姐妹的維護和疼惜,是斷然不會將自家姐姐拖進這場漩渦的,而樓夫人也不像這麽好說服的人,茯苓想了想,又壓低聲音,在卓晴耳邊說道:“若是把別人引來了,主子有殺身之禍。”
殺身之禍?卓晴想要掙開的手一頓,到底是什麽樣的殺身之禍呢?屋內受傷的人又是誰?這一刻她有些痛恨自己不是顧雲,不能通過蛛絲馬跡分析出事情的真相。青楓的倔脾氣,她也見識過,這樣僵持下去,一點用也沒有,水芯剛剛走了,是不是也看出了什麽?
確定卓晴明白事情的嚴重,茯苓放開了她的手,“樓夫人,請吧。”
這次卓晴沒再糾結,隻深深來了一眼緊閉的房門,便隨著茯苓出了殿外。
茯苓走了兩步,看卓晴沒有跟上又停了下來,就聽見卓晴低低的聲音響起:“茯苓,我隻問一句,你們今天所作之事,是否……傷天害理?”卓晴本想問“是否害人性命”,卻在最後一刻改了口,她心裡還是不相信青楓是那樣的人。
茯苓驚訝的抬起頭看向卓晴,眉頭微皺,很快又恢復以往的沉靜,回道:“沒有,您該信主子。”
卓晴自從看見那灘血跡就一直懸著的心放下了一些,沒有就好,可能是以前的工作關系,她尊重每一條生命,她知道后宮生存艱難,卻不希望青楓手上也沾滿血。
兩人一路走去,誰也沒有說話,快到乾陽殿的時候,卓晴挺下腳步,“前面就是乾陽殿了,你回去吧。”
想到清風殿內那一室的混亂,茯苓點頭,行了個禮,正要離去,卓晴忽然又叫住了她:“等等。她若是有什麽難事,到相府給我送個口信。”
茯苓悄悄抬頭,又看了卓晴一眼,緊抿了一天的嘴角終於松了松,“是。”
茯苓回去了,卓晴卻站在那久久的沒有回到慶典現場,今天這些事,要不要告訴樓夕顏,這畢竟是后宮的事情,和他說有用嗎?可惜顧雲重傷剛醒,她也不能找她商量,還是先等等看再說吧,卓晴苦笑,她現在也學會靜觀其變了……
卓晴走後,青楓靠在門邊好一會才緩過來,她第一次感受到來自姐姐的壓迫感,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事,但是此刻青楓沒有精力深究這件事情,平複了心情就立刻轉身進去內室,對著站在屏風旁哄孩子的穩婆說道:“今天的事情沒有本宮的吩咐,一個字都不許向任何人吐露。”
穩婆自是不敢多話,連聲回道:“娘娘放心。”
“孩子給我,你先走。”
“是。”穩婆將孩子小心的交給青楓,跟著如意出了屋外。
抱著孩子走到裡屋,林豐正在收拾診具,一頭的汗可見剛才診治耗費多少精力,青楓輕聲問道:“她……怎麽樣?”
林豐如釋重負般歎了口氣,“很虛弱,但是暫時緩過來了。下官再回去煎一副藥,一會送過來。”
“嗯。”
林豐帶著藥箱離開,屋內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青楓的心跟著沉靜,要面對的問題紛遝而來。
慶典馬上該結束了,離晚上的宴席還有一個多時辰,萬一水芯和皇后說了什麽,皇后過來就沒有這麽好打發了。她是否應該先和燕弘添坦白,但是要怎麽做怎麽說才能讓他接受又不至於暴怒?看著懷裡睡的香甜的奶娃娃,再看床塌上剛從鬼門關饒了一圈的人,青楓思索著接下來到底應該怎麽走。
青楓思前想後,還未能理出萬全之策,昏睡的甄箴再次醒了過來,或許是服了些藥,也歇了一會,她臉色仍舊蒼白無血色,精神卻是比上兩次好了許多。
“舞兒,扶我起來。”
舞兒雖不願意,在自己主子堅持的目光下,也只能將她扶起,靠坐在床頭。
“青楓,送我和孩子回冷宮吧。”清冷的聲音幽幽響起,青楓皺眉,“你還要回去?”難道她想自己在冷宮撫養這個孩子?
“嗯。”
青楓不解,“現在孩子已經平安生下來了,而且是個皇子,你只需等到慶典結束,找個機會和燕弘添細細說清楚,他該是信你的,只要他肯保你們,一定能保得住。”
甄箴苦笑的搖搖頭,“還記得我說過,你不懂他,不懂這個后宮嗎?”
青楓臉色一暗,沒回她的話,甄箴也不介意,繼續說道:“現在你或許懂一點他了,卻終究不懂后宮。盅蠱之事一日不查清,我就始終是戴罪之身,孩子是不可能讓我撫養的,只能被其它嬪妃認養,后宮目前只有你一個妃子,你有身孕,孩子絕對不會給你認養,他最後只會落到皇后手上。你也即為人母,應該知道骨肉分離的痛苦,更別說孩子交給皇后等於羊入虎口。”
這些青楓剛才就已經想過了,回道:“也不一定就是皇后,可以讓太后撫養。”
甄箴嗤笑一聲,“你應該聽說過淑妃。”
“嗯。”現在這清風殿原本還是淑妃的地方,她自是聽說過這位淑妃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