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呵呵笑著,臉上盡是討好的笑容,“薦兒啊,你不要理他,你是大哥,自然是聽你的安排,澤兒的前途就全靠你了……”
女子說得急切,那巴結的姿態讓明澤萬年不變的冷臉瞬間結了一層寒霜,女子對明澤那外放的寒氣似乎毫無所覺,還在滔滔不絕的說著,“澤兒在宮裡當差也好些年頭了,早就應該升官了,以後有這樣的好事,你可一定要多多提攜他啊!”
明薦眉頭微皺,看來今天是談不下去了,若是詩姨不來,他還有些把握說動明澤,現在是萬萬沒了可能,眼見明澤那緊握的拳頭青筋都快爆起了,明薦趕緊說道:“今天和你說的事,你好好考慮一下,這次是一個好的機會,你要為自己的仕途著想。”
“不用你多管閑事。”一個一個字仿佛從牙縫裡蹦出來,明薦也不惱,嘴角還微微揚著,比起以往的冷漠,這樣也算另一種情緒吧?呵呵……
“明澤!”眼見明澤說話越來越衝,女子瞪了他一眼,轉而又看向明薦,輕柔的聲音竟略帶幾分獻媚:“薦兒,他就是這臭脾氣,你別和他計較,詩姨在這給你賠不是……”
明澤的臉徹底黑了,身形一動,幾個起落便飛躍出了明府,這個家,他一刻也呆不下去。
子時已過,萬籟俱寂,宮道上,一隊近衛軍正在巡視,對面一道高大的黑影迎面而來,眾人皆是緊張的握緊手中的刀劍,待看清來人才又松了一口氣,為首之人對著黑影點頭以禮,沒有其他交流,繼續往前走去。
那獨自在宮道上木然的走著的人,正是從明府跑出來的明澤。他明早辰時才當值,此刻會在這裡,只因……無處可去。世家公子不屑與他這樣的庶子往來,如他一般的庶子看不順眼他的冷傲,頂著明府公子的名號,普通百姓不敢與之結交,說來可笑,他不僅沒有家人,竟是一個朋友都沒有,連一處可停留的去處也無。
今日他一滴酒都沒有喝,異常的清醒,才更清楚自己的可悲。那個家最讓他待不下去的原因,其實只有一個——那個女人,若是她安於本分,他或許就能像其他庶子那般,過著卑微卻自在的生活,若是她能摒棄明家,就算只有他們母子二人,過著平民的生活,那也是安貧樂道母慈子孝。可惜,她要的是榮華富貴,是身份尊貴,是無盡虛榮,而她的手段,除了自喻貌美,就是他這個兒子了。那個人啊,竟是自己的母親,真可笑。
不知不覺間,他竟然走到了清風殿,青楓……她也有孕了,會是一個怎樣的母親?也會為了在宮中的一席之位,利用自己的孩子嗎?
側門傳來極輕的聲響打斷了明澤的思緒,明澤側身閃入宮道旁的樹叢裡。側門被輕輕推開,一道纖瘦的身影從裡面走了出來,手上還提著一個竹籃子,左右觀察了一會,她才輕輕合上門,快步向宮道另一個方向走去。
看那身形樣貌,應該是她的女官——茯苓。這麽晚了,她要去哪裡?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好像也是這般半夜跑出來。明澤還在想著要不要跟過去時,另一道身影又從側門處閃身出來,小心翼翼的跟在茯苓身後。
若是一起的,為何要一前一後出門,莫不是後面那女子,在跟蹤茯苓?到底是怎麽回事?還有那日軟轎裡落下的血跡,可是她的?明澤沉吟片刻,捏起一顆拇指大小的石塊,朝著跟在後面的女子擲去,正中穴道,女子身形一頓,停在那裡一動不動。
明澤從另一邊繞過女子,遠遠的跟著茯苓,只見她腳步加快,越走越偏,她所去的方向是……冷宮?
果然,茯苓在冷宮前停了下來,輕輕敲了一下那高聳的大門,門立刻從裡面打開,茯苓快步走了進去,門也在下一刻關上。她來這裡做什麽?明澤輕輕一躍便上了冷宮外的大榕樹,隱身在枝葉後面,清楚的看見冷宮內的小院子裡,茯苓將手中的竹籃交給了另一個宮女,交代了幾句,便又匆匆離開了。那宮女也提著竹籃,進了屋內。
她是來給冷宮裡的慧妃送東西的,這是她自己的主意,還是青楓的命令?
低頭看去,從冷宮裡出來的茯苓正沿著來時的路小跑回去,明澤縱身一躍,落在茯苓面前三丈有於的地方,正正堵在她面前。
“啊!”
忽然出現的人影嚇得茯苓低叫了一聲,連著後退了好幾步,看這人沒有追過來,也沒有動手,茯苓暗暗穩下心神,定睛看去,那人站在樹蔭下,夜色中除了一個模糊不清的影子,什麽也看不清,茯苓遲疑,低聲問道:“你是……誰?”
“你剛才被人跟蹤了。”冰冷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響起,本是件恐怖的事情,茯苓卻是心中暗松了一口氣,這聲音……是他,她認得。
本來已經放松下來的心又因為明澤的話,倏的一緊。
“跟蹤?”茯苓緊張的四處張望,漆黑的宮道上,除了他們兩人,再無別人,茯苓轉念一想,他既然現身告訴她有人跟蹤,自然是已將那人料理好了。
“為什麽?”心中的恐懼褪去後,剩下深深的疑惑,一步步朝著樹蔭下的人影靠近,茯苓問出心中所惑:“為什麽?你……為什麽三番兩次的幫我?”是了,雖然每次都不刻意,但她就是能感覺到,明澤總是在幫她,但是為什麽呢?他們之間並無交集不是嗎?
明澤似乎被她這突來的問題和越來越近的身影驚到,後退一步轉身就要走。
“等等!”茯苓來不及細想,手已經迅速的伸了出去,一把抓住明澤的衣袖,“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手上忽然一重,明澤冷眸一暗:“放手。”
雖然看不見明澤眼底那抹冷色,茯苓還是從他越發冷凝的氣息中感受到了他的不悅,想了想,茯苓終究是放開了他的衣袖,但仍是固執的繼續問道:“為什麽?”她不知道自己心裡為何這般急於知道答案,她就是想知道。
為什麽?劍眉因為這個他從未想過的問題越蹙越緊,久久才冷冷的回道:“正好遇上而已,而且,我也不是幫你。”不是幫她,又是在幫誰?清風殿裡的那個人嗎?被自己心中的想法所震,這次明澤沒有任何遲疑,提起一躍,落荒而逃。
“喂?”盯著那道已消失無蹤的身影,茯苓腦子有片刻的空白,只是……碰巧遇上而已嗎?真有這麽多巧合?茯苓自嘲一笑,不是碰巧又是什麽呢?她期待明澤說什麽?心中霎那間千頭萬緒最後只能化作一聲輕輕的歎息。
冬日辰時的禦花園,略顯的蕭瑟,這個時候應該沒有任何人會冒著寒意來此賞景,好在還是有人愛這樣蕭索的初冬晨景的,一抹淡紫身影站在四季長綠的樹叢邊,眼光落在遠處平靜的湖面上,夏荷早已凋零,湖上沒有什麽好景色,女子卻是看得出神,似乎那殘枝斷藕便是這初冬最美的風光。
不知什麽時候,一名身著淺藍宮裝的宮女快步走來,在女子身後站定,也不說話,直到那女子低聲問道:“這幾日清妃有何異樣?”
宮女緩緩抬起頭,正是清風殿的夏吟,只是此刻她效忠的對象,卻是另有其人,“自從慶典那日她乘軟轎回來後,就一步也沒有踏出過房門,就連高總管過來詢問,也是茯苓出來打發了。”
閉門不出?雖不高明,倒還真讓人找不到試探的機會,“她的膳食、藥湯可有變化?”
夏吟秀麗的臉上有些淡淡的倦意,卻還是強打精神回道:“倒也沒有什麽變化,膳食都是如意端進內室給她取用,每日午時,茯苓會到禦醫苑取藥,從不假手於人。”
“皇上可有去過?”
“有,兩天前晚膳後來過,但隻坐了一盞茶的功夫,就走了。”像是想到了什麽,夏吟左右看看,才壓低聲音說道:“清妃娘娘雖然閉門不出,茯苓卻有些怪異,白日裡就不常在殿內伺候,夜裡還偷偷溜出去,奴婢昨晚本來是想跟出去探個究竟的,但是……隻跟出殿門沒多久,就……就被人點了穴道。”
“點穴?”水芯盯著湖面的眼劃過一抹波瀾,“是什麽人?”
低垂著頭,夏吟怯怯的回道:“奴婢什麽都沒有看見,走著走著忽然就不能動了,半個時辰之後穴道又自行解開了。”
連人都沒看見,難道是隔空點穴?在這高手如雲的宮中,青楓身邊竟然有一個這樣的人護著嗎?腦子裡思索著這個可能性,水芯低聲說道:“你回去吧,若還有何異常,再來報我。”
看不到水芯的臉色,夏吟幾次欲言又止,終是低聲求道:“水芯姐姐,清妃早就已經懷疑奴婢了,奴婢怕是也探不到什麽消息,您讓奴婢回來……”
“你覺得有可能嗎?你我都只是棋子,要知道自己的作用和位置,才能活得長長久久,明白嗎?”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聲音也溫柔動聽,夏吟卻是慌得全身發抖,連忙回道:“明……明白。奴婢告退。”
不去管身後驚慌逃離的身影,水芯的全副心思都落在青楓身上。隨著辛玥凝入宮這麽些年,她還沒有遇到能逃脫她手心的獵物,青楓這才入宮不到一年吧,竟是屢次讓她逃了。
好吧,這次她就花點心思,她要看看,青楓是否當真如此難纏,或者說背後護著她的人,是否那般了得。
這人暗地裡能護著她,明裡還能護嗎?
呵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