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室
呂晉盯著床前翻動死者的男子,冷聲問道:“你是誰?”
吳大人身為刑部官員,自然也知道案發現場不容外人破壞的道理,除了提刑府的人,整個房間裡也只有中廳裡已經被驚得動彈不得的吳大人而已,這個人又是誰?
男子回過頭,稍稍拱手,回道:“小人江欣,刑部的仵作,是吳大人喚小人來的。”
原來是仵作,朝他揮揮手,男子點點頭,了然的退到一旁。
卓晴進入內室的時候,正好看見呂晉在驗屍,並沒有上前打擾他。卓晴半蹲下身子,查看了一下還未完全凝固的血液,內室並不大,死者出血量很大,沿著床沿到屏風,處處都血跡。死者依然全裸,內室很整齊,沒有掙扎打鬥過的痕跡。
卓晴的忽然出現,還碰觸血跡,這讓站在一旁的江欣一驚,低叫道:“你幹什麽?”
呂晉回頭,看清身後的人,趕緊拱手恭敬的叫道:“夫人。”
卓晴起身,沉聲問道:“情況怎麽樣?”
呂晉不敢有絲毫馬虎,立刻把剛才發現的情況如實回道:“死者死於今日醜時與寅時之間,身體同樣沒有其他傷害,心口處只有一處刀口,心臟也被摘取了,但是臉上沒有驚恐的表情。”
卓晴走近他身邊,看了一眼床上的女屍,死者皮膚微皺泛白,失血而亡,但她臉上的表情,的確很平靜,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江欣驚訝的盯著卓晴臉色平靜的翻看著屍體,這個女子是什麽人啊?!面對這麽恐怖的女屍,居然還如此鎮定,呂晉叫她夫人,難不成是單大人的家眷?!
卓晴仔細檢查時,手在撫過死者腹部的時候停了下來,輕輕按壓,卓晴眼神一暗,忽然朗聲問道:“吳大人,令千金是否已婚?”
清冽的女聲從室內傳來,幾乎被這忽來的死訊擊倒的吳志剛好不容易緩過神來,久久才回道:“沒有,絮兒與禮部武尚書的三子是指腹為婚,婚期定在三個月之後。我們兩家都在籌備婚禮,誰知,卻遇上了這樣的事情。”
他怎麽也沒有想到,這種事情會發生在他女兒身上!
走到床尾,卓晴想將女子雙腿分開,但是因為屍體已經僵硬,她只能對旁邊呂晉說道:“幫我把她的腳抬起來一些。”
呂晉尷尬的點點頭,他也不是沒有驗過女屍的私處,只是第一次與一個女子一起驗,微低著頭,呂晉將死者的腳輕輕抬起。
困難的查看了一會,卓晴朗聲問道:“絮兒小姐是否有其他情人?”
話音才落,室外一片死寂,接著就是吳志剛的咆哮聲在屏風外響起:“你胡說八道什麽!我家女兒雖然已逝,你也不能質疑她的清白!”
卓晴臉色如常,不為所動,只是冷冷的回道:“她懷孕了,而且已經差不多四個月。”
“什麽?!”吳志剛倏地從椅子上站起來,衝到屏風旁,指著卓晴,吳志剛惱怒的叫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女兒為人規規矩矩,清清白白,絕對不可能懷孕!你······你憑什麽斷定她有孕?”
卓晴臉色如常,迎著吳志剛指責的眼,冷聲回道:“死者腹部明顯隆起,而且她並非處子。”
“腹部隆起就一定是懷孕嗎?簡直荒謬!”可惜,卓晴的話還沒有說完,吳志剛已經聽不下去的咆哮道:“絮兒生前常說自己腹痛,或許,或許是什麽病症也不一定,總之絕對不可能是懷孕!”雲英未嫁的女子,居然懷有身孕,這簡直有辱門風,若是真有此事,他如何向武家交代?!不可能,絮兒絕對不可能有孕!
一直站在一旁的江欣連忙扶住因為悲憤和氣惱而氣息急促的吳志剛,皺眉的盯著卓晴,語氣頗重的說道:“這位夫人,腹部隆起腫脹,也有可能是因為腹中有疾,乃肉瘤所致,不一定就是懷孕,您這樣草率的下定論,實在有損小姐聲譽。”
卓晴看了她一眼,沒有說什麽,轉頭看向呂晉,問道:“呂晉,你怎麽看。”
呂晉再次走近死者,在她腹部輕按了好一會兒,腹部確實脹實,確定真的是孩子嗎?他沒有檢驗過腹部有肉瘤死者,無從比對,更不敢下結論,只能低聲回道:“要證明吳小姐腹中是否有孕,最好是剖屍驗證,眼見為憑。”
眼見為實,嚴謹的態度還不錯,滿意的點點頭,卓晴轉頭看向怒火中燒的吳志剛,沉聲解釋道:“死者死後,器官均會出現不同程度的自溶現象,如果是肉瘤,死後就會變軟。但是因為她腹中的是胎兒,而且基本成型,有血有肉有骨骼,即使死後多時,腹部依舊凸起脹實。但是呂晉所說的才是最好的證明方法,腹部解剖就能看到她肚子裡有沒有孩子了。”
“這······這怎麽可能?”卓晴說的言之灼灼,吳志剛頹然的後退一步,是啊,剖開腹部就能知道,到底有沒有孩子,她又何必說謊誣陷絮兒,但是絮兒怎麽可能懷孕?!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一連串的打擊,讓吳志剛眼一黑,就要載到在地。
“大人,您沒事吧?”江欣趕緊扶住他往後跌去的身子,輕晃一會之後,吳志剛才又睜開眼,只是臉色蒼白如紙,眼神渙散。
單禦嵐搖搖頭,說道:“江欣,你先送大人出去休息吧。”
“是。”扶著吳志剛離開內室卻差點撞上靠在屏風旁,冷冷旁觀的顧雲與他對視一眼,江欣不由一怔,這黑衣女子的眼神好冷,與她的面容極其不搭。收回視線,江欣扶著吳志剛出去。
顧雲走進內室,只看了床上的女屍一眼,並沒有仔細查看,有卓晴在,屍體不需要她費心。走到窗邊,查看了一下反扣的窗栓,非常堅固,看來這還真是一間密室。蹲在地上,顧雲眯眼看去,希望能發現一些有用的腳印,可惜,內室裡鋪著厚厚的地毯,根本看不見任何可疑的腳印。
無奈的準備起身,卻意外的發現床下放鞋的紅木上,有一點暗黑色的汙漬,走近一看,是一個模糊的圓形印子,上面還有些奇怪的圖案,這是什麽?印子旁邊是一雙繡鞋和一大灘床沿滴落下來的血跡,放眼看去,沒再發現什麽與這個印子相符的東西,這是凶手留下來的嗎?!
思索了一會,顧雲低聲說道:“紙筆。”
“來了。”她話音才落,程航已經拿著紙筆跑了過來,蹲在她身邊,他也看見了隱匿在繡鞋旁邊的暗紅圓印。
“這是什麽?”看了很久,程航也沒看出是什麽東西。
毛筆實在太難用,顧雲皺眉,對著身旁的程航說道:“你來畫。”
程航愣愣的接過紙筆,哀歎一聲,趴在地上畫了起來,這女子身上有一種讓人不能違抗的力量,很神奇,他居然會不由自主的按照她的話去做。
再把內室查了一遍,沒發現什麽有用的線索,顧雲看向單禦嵐,說道:“單大人,我想調看前三件案子的卷宗,方便下午討論案情。”
她的眼神雖然依舊清明,眼中已經布滿血絲,畢竟還是一名女子,身體哪裡經得起這樣的苦熬!單禦嵐低聲歎道:“青小姐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再談不遲。”
顧雲固執的不為所動,冷聲說道:“我沒事,下午三點——申時,我在提刑府等你。”說完,顧雲看了一眼還趴在地上的程航,問道:“畫好了嗎?”
程航比對了好一會,才回過頭,說道:“好了。”
“你帶我去看卷宗。”
程航為難的看了單禦嵐一眼,單禦嵐沉思了一會,才緩緩點頭,程航從地上爬起來,收好紙筆,回道:“你跟我來吧。”
出門之前,顧雲對著背對她檢驗屍體的卓晴,問道:“下午給我驗屍報告,有問題嗎?”
注意力停在女屍的刀口上,卓晴隨後回道:“沒問題。”
回答的很自然,就像是以前工作合作時無數次演練過後的熟練,顧雲滿意的出了內室。樓夕顏靜靜的看著她們默契的互動,眼中淺淺的劃過一絲讓人難以琢磨的光芒,卻是始終未發一言。
顧雲走出屋外,越過那道高大的黑影時,手上一痛,手腕被鐵鉗一般的手掌緊握,灼熱的體溫讓她皺起了眉頭,耳邊響起的卻是比寒冰還要冷上幾分的沙啞冷哼:“你就這麽想死嗎?”
五天五夜,她只在每夜子時閉目養神一個時辰,途中絲毫不作休息。他行軍打仗十余年,經歷過多次行軍征戰,這幾天的苦熬都讓他吃不消,她一個女人,到底在逞強什麽?!
他是想要折斷她的手腕嗎?!他幾乎快要做到了,手腕傳來辛辣的刺痛,顧雲也只是皺了皺眉而已。臉上揚起了一抹嘲諷的冷笑,迎上那雙暴怒的冷眸,顧雲低聲嗤笑道:“我不知道,原來穹嶽的將軍都這麽閑,你難道沒有別的事情可以做了嗎?”
她話音才落,站在她身側的程航咽了一口口水,不自覺的往後退了一步,天啊,這位青姑娘不要命了吧,夙將軍都快氣得冒煙了,她還火上澆油,她那纖弱得還不到夙將軍胸口的身形,也不怕他一怒之下把她火柴一樣細的手臂捏碎。
程航為顧雲擔心不已,樓夕顏則完全是一副看好戲的神情,他可沒聽說,夙凌什麽時候會這樣“體貼”的握著一個女子的手,勸她要休息。
顧雲在心裡咒罵,她已經很累了,他再不放手,她也不介意打一架提神醒腦!
就在顧雲準備出手的時候,夙凌抓著她的手倏地一松,黑眸冷冷的盯著顧雲,除了寒意,顧雲看不出他想幹什麽,她想問他到底想怎麽樣,夙凌卻頭也不回的出了吳府。
潔白的手腕上,紅紅的五指印顯示著剛才夙凌的粗暴,他什麽意思?!這個男人神經病啊!莫名其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