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的低語,熟悉的懷抱,卓晴回過神來並沒有驚慌,而是更深的偎近身後的男人,低聲歎道:“蘇沐風真的必死無疑嗎?”
前幾天她和顧雲已經就蘇沐風有雙重人格的事情與單禦嵐和夕顏都談過了,他們由一開始的不相信到後面的理解,她們也做出了最多的努力。但是既便如此,得到的結果依然是按照穹嶽的歷律,蘇沐風必定會被問斬!
作為一名研究人類心理學的醫者,她很明白蘇沐風的心理和處境,看著他因此要被處以極刑,她仍是難以接受。
樓夕顏沉默了一會,終於還是回道:“不管殺人的是蘇沐風還是所謂的希風,他殺死了三名無辜的女子,已經是不容狡辯的事實。若是不加以嚴懲,如何向死去的人交代,蘇沐風或許是無辜的,那些被害的女子難道就該死嗎?”
其實樓夕顏並不想為了這樣的事情與晴兒起爭執,他或許能明白一些她的立場,但是法理講究的不就是公平嗎?
回過身,迎向樓夕顏依舊溫柔卻十分堅持的眼,卓晴解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但是蘇沐風作為主人格,當時是無意識狀態。他其實就是一個病人,殺人的時候是在發病期,我們不能去懲罰一個已經患病的人。這件事真的沒有可以轉圜的余地?”
樓夕顏堅定的搖搖頭,沉聲歎道:“殺人償命,天經地義,這是自古以來老百姓都明白和秉承的道理。若是一句患病,就能隨意殺死那些無辜的人,公理何在?蘇沐風殺的還都不是一般人,她們的家人痛失愛女,又怎麽可能放過他。晴兒,這件事件,不止你忙不了他,就連單禦嵐,我,甚至是皇上,都無能為力!”
這個答案,她早已經想到,但是親耳聽到夕顏說出來,她還是倍感無奈,自己秉承的現代理念與這個世界的理念存在太多衝突。然而轉念一想,現代社會能有那樣的法制觀念,不也是經歷了那麽多年的歷史演變才得以實現的嗎?她又如何能強求此時的穹嶽接受她的理念呢?
對於蘇沐風,她除了惋惜之外,還能為他做些什麽?
卓晴雖然沒有再說什麽,情緒卻不太好,輕拍著她的臉頰,樓夕顏輕哄道:“好了,你已經盡力了,不要再去想了。”
卓晴緩緩點頭,卻還是那麽的心不在焉。樓夕顏掃了一眼圓桌上放著的一套紅色的嫁衣,看樣子送來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卻沒被人動過,牽著卓晴的手來到圓桌前,樓夕顏笑道:“禮服送來了,試過了嗎?”
明知樓夕顏是為了岔開話題,讓她的心好過一點,卓晴也配合的打起精神,搖頭笑道:“我不會穿。”今天一大早禮服就已經送來了,當時她沒有心情試,就讓她們先走了,現在看著雖然簡化過,但是仍然是披披掛掛一大堆的嫁衣,她還真的不會穿。
樓夕顏莞爾一笑,不是她說要自己拿主意的嫁衣嗎?居然不會穿?隨手拿起嫁衣看了一眼,樓夕顏笑道:“我幫你。”
“你會?”卓晴瞠目結舌。
樓夕顏淡笑不語,拿著長長短短的布料,一件件往她身上穿,卓晴忍不住呢喃:“你確定是這麽穿嗎?”她記得好像沒有這麽複雜吧?
樓夕顏頭也不抬,認真的比劃著,幫女子著衣,這對他來說也很陌生,不過應該不難吧?
微笑著看著在她身旁無比認真和專注給她穿衣的樓夕顏,淡淡的幸福感讓卓晴乖乖的閉上了嘴,攤開手,任由他穿戴,反正她是不會穿,自然沒有發言權。
一會之後,樓夕顏終於長舒了一口氣,卓晴低頭一看,還真像那麽回事,和上次她們給她第一次試穿的效果差不多,改過之後,更合身了一些而已。
“好看嗎?”卓晴抬起頭來,就看見樓夕顏怔怔的站在那裡,盯著她看,卓晴本來還覺得不錯,但是被他這樣盯得有些不自在。扯扯被她要求改小了不少的裙擺,卓晴皺眉問道:“你是不是覺得還是平時的新娘裝款式更好些?”她改的確實有些誇張,不過現在就算樓夕顏想改回來時間肯定來不及了,她是絕對不會把自己打扮成聖誕樹的!
久久,樓夕顏才輕輕搖頭,笑道:“你這樣,很美。”嫁衣被她改得幾乎算不上嫁衣了,頂多就是一條稍微華麗些的紅色長裙而已。他曾經聽聞,所有的新娘都希望穿上最奢華的嫁衣,裙擺若能墜地八尺,就再好不過了,而他的晴兒還真是特立獨行。
不過他倒也沒有說謊,她穿成這樣,確實很美,輕薄的紅裳將她襯托的飄逸出塵。沒有了冗長的衣飾,將她曼妙的身材展露無遺,腰間的深紅腰帶將她的腰肢束得盈盈一握,他自然也沒有辜負,手環上了那讓他心馳神往的纖腰。
頭抵著卓晴的額頭,樓夕顏既痛苦又欣慰的低歎道:“三天,還有三天,你就是我的了。”他從來沒覺得,日子這麽漫長過。
腰上的力道圈的她有些疼,兩人的氣息交融著,她能感覺到樓夕顏心緒的湧動,卓晴狡黠的一笑,纖手環上樓夕顏的脖子,薄唇在他耳際輕聲呢喃道:“你要不要也練習練習,如何脫禮服啊?”
樓夕顏渾身一震,低吼道:“晴兒——!”她是故意的!豔陽高照,門庭大開,她居然挑逗他,她絕對是故意的!
卓晴還想繼續逗逗他,這時,敞開的大門外,傳來一道清亮的男聲:“漂亮姐姐,你在嗎?”
兩人皆是一僵,樓夕顏訕訕的松開手,他似乎情路多舛,每次他和晴兒親昵的時候,總會莫名其妙的被人打斷?
卓晴也很無奈的起身,走到門旁,就看見一張可愛的俊臉對著她笑得比屋外的陽光更加燦爛,卓晴還沒開口,門口的人已經誇張的大叫起來:“哇~好漂亮哦!”
不就是一條普通的紅裙而已,夕顏愛屋及烏說美她就大方的接受了,這小鬼湊什麽熱鬧。
白逸繞著卓晴轉了一圈,一個勁的點頭,笑道:“我以後也要娶一個像你一樣美的王妃!”
樓夕顏眼神微閃,卻也沒有說什麽,在木椅上坐下,看看他還能說出什麽來。
“油嘴滑舌。”卓晴可不吃他這一套:“你來這裡幹什麽?”他這幾天隔三差五的就往她這裡跑,她記得他們不太熟吧?
白逸從袖子裡拿出一個圓柱形的小玩意,塞到她手裡,卓晴看了看問道:“這又是什麽?”他整天給她送些有的沒的,都是小孩子喜歡的東西,她真不知道,什麽時候她的人緣這麽好了?
興奮的指指圓柱型的一端,白逸笑道:“這個很有意思,你先看看。”
無奈的看了一眼,隨著手的轉動,圓柱型的小玩意裡花色會隨之變換,但是可能現在還沒有鏡子,用的是打磨光滑的銅片反射,並不是很好看。
卓晴受不了的低笑道:“萬花筒有什麽稀奇的?”
白逸大大的眼睛圓睜,抓抓頭,笑道:“這個叫萬花筒嗎?那個老板和我說,叫千靈鏡,我覺得好有意思,就買了送你。”
看著手中毫無用處的東西,卓晴總不好打擊一個孩子的積極性,只能乾笑道:“謝謝哈。”
白逸又立刻來了精神,喋喋不休般的說道:“不客氣,我下次看到更好的東西再給你買!對了,這幾天我去了京城好多地方玩,還買了好多東西帶回去給父皇母后呢,穹嶽果然地大物博。”
卓晴尷尬的一邊笑一邊點頭,她是不是太久沒有和十幾歲的小孩子接觸了,有點吃不消的感覺。求救的回頭看了樓夕顏一眼,樓夕顏才緩緩起身,笑道:“七皇子喜歡,可以多玩一段時間。”
“樓相?”白逸驚訝的看向樓夕顏,低叫道:“你也在啊,我都沒有注意。”
是故意忽略吧。樓夕顏微微一笑,亦不點破,他眼中一閃而過的狡黠,他還是看的很清楚的。
進入屋內,白逸自顧自的在樓夕顏身邊坐下,一臉好奇的笑道:“我看相府已經張燈結彩好多天了,成親的日子是哪一天啊?”
“三日後。”
輕輕擊掌,白逸開心的大笑道:“我這次來的真是時候,不僅能見識慶典的恢弘,還可以喝上樓相和漂亮姐姐的喜酒!”舉手投足間,完全是一個沒有心機的孩子一般。
樓夕顏如常的寒暄道:“七皇子初來穹嶽,樓某未能好好招待,還請見諒才好。”
白逸連連擺手,笑道:“樓相不必客氣,是我叨擾在前。”
“停!”卓晴冷冷的打斷兩人沒有營養的對話,冷聲說道:“麻煩你們出去慢慢聊,我要換衣服。”這大熱天的,她可是穿了兩套衣服啊。
白逸聽話的趕緊起身,對著樓夕顏笑道:“樓相請。”
樓夕顏亦然回道:“七皇子請!”
一大一小兩人一番禮讓之後,終於出了摘星閣,卓晴有些哭笑不得。
關上房門,好不容易把嫁衣脫下來,敲門聲再次響起。
“誰?”卓晴納悶,這又會是誰?
“嫂子,是我。”門外傳來樓夕舞有氣無力的聲音,卓晴打開門,看見的正是一張無精打采的臉。
拉著她進入屋內,卓晴問道:“怎麽了?”
挫敗的趴在圓桌上,樓夕舞恨恨的罵道:“我被景颯氣死了!”
輕輕挑眉,卓晴訕笑道:“你們不是發展良好嗎?”口水都吃過了,接下來應該就是步入正軌了吧。
卓晴臉上分明是意有所指的笑容,樓夕舞臉色微紅,呐呐回道:“是比以前好一點,但是,他還是沒有和哥哥求親啊!”景颯對她,確實與往時不同了,有時候還會和她拌嘴,被她氣得直呼她的名字,這些都是他以前絕對不會做的。可是親他都親過了,怎麽還是沒有求親呢?要急死她啊!
小丫頭的心思全都寫在臉上,卓晴大笑道:“這麽恨嫁心切啊?”
“嫂子”又是羞又是惱,樓夕舞瞪著卓晴,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好好好,不說笑了。”輕咳一聲,好不容易掩下笑意,卓晴安慰道:“景颯不是一個沒有計劃和責任心的人,他已經在漸漸接受你了,你給他一點時間。”
“嗯。”哀歎一聲,嫂子都這麽說了,也只能這樣了。看了一眼床上的紅嫁衣,樓夕舞忽然靠近卓晴身邊,低聲說道:“對了嫂子,爹昨夜已經趕回相府了,只是好像還在生氣。不過你也不用擔心,哥娶你是娶定了,爹就算再生氣也不敢把你怎麽樣。婚禮一結束,他一定立刻就回西北去了,所以你安安心心做你的新娘子吧!”
卓晴倒是沒有不安心,只是她畢竟是要嫁給夕顏的人,樓穆海不喜歡她,得不到父母祝福的婚姻總有些缺陷。想到這裡,她也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她的婚禮居然沒有機會讓他們看見,心中不免遺憾。
挽著卓晴的手,樓夕舞顯得比她還興奮:“還有三日哦,是不是很興奮?”
卓晴點點頭,淡淡的回道:“有點吧。”
不滿的撅著嘴,樓夕舞叫道:“什麽叫有點?難道嫁給我哥不值得你期待嗎?”
斜睨著樓夕舞,卓晴回敬道:“等你嫁給景颯的時候,就知道期不期待了!”
樓夕舞一怔:“你怎麽老是把話題繞在我身上啊,我走了,不和你說了!”氣惱的一邊說,一邊跑了出去。
卓晴長舒了一口氣,終於安靜了,被樓夕舞這麽一鬧,對於三天后的婚禮,她,還真的有些興奮、期待、緊張······
清萱殿
季節變化,物是人非。
又是香梨掛果的時候了,一顆顆雖然青澀,卻已經果實累累的香梨掛滿枝頭,往年的這個時候,是公主最開心的時候,現在······
小憐心疼的看著窗邊那道憔悴消瘦的身影,心裡再次把樓夕顏和青靈罵了個遍,他們那樣的人卻能開心幸福的準備婚禮,公主卻要受這樣的折磨,這世道太不公平!
楊芝蘭站在燕如萱身後,久久,才上前輕撫著她的發際,憐愛的問道:“萱兒,快入秋了,要不要到悟熙獵場去玩啊?”
眼睛始終盯著窗外的梨樹,燕如萱木然的搖搖頭。
手輕輕撫上燕如萱消瘦的臉頰,將她的臉轉過來,好不容易能和她對視,楊芝蘭趕緊說道:“你不去,那些個皇親國戚胡亂打獵,可不知道有多少動物要遭殃了。”
小憐也立刻上前,半跪在燕如萱腳步,輕聲勸道:“公主,去吧,還記得去年的您在河邊救的小鹿嗎?您可說了今年還要去看望它的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