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太后淡淡的頜首。
桓白瑜冷漠的抬眸,看向永安帝。
永安帝頭痛無比:“瑜兒啊,你先跟你母后回去。你的事,朕心裡清楚。朕會給你一個交代。”
桓白瑜定定的看了永安帝一會兒,卻沒有出聲。
最後還是白太后看不下去了,起了身,淡淡道:“瑜兒,你跟哀家走,哀家有話要跟你說。”
桓白瑜私底下跟白太后如何,那是在私底下。
眼下,在永安帝面前,尤其是在甘太后面前,桓白瑜不會不給白太后面子。
他頓了頓,朝永安帝拱了拱拳,冷冷的沉聲道:“那臣,就等陛下到時候的交代了。”
說完,他跟在白太后身後,出了門。
白太后跟桓白瑜還沒邁上抄手遊廊,就聽得身後傳來一連串摔碎瓷器的聲音。
白太后冷冷的嗤笑一聲。
桓白瑜卻依舊沒什麽表情。
回到了鸞鳳宮,白太后把左右人都屏退,她往前邁了一步,站在桓白瑜面前。
她原本是想冷聲告誡桓白瑜莫要激動。
但這會兒她卻有些恍惚。
這是她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孩子,竟然已經這般高了。
不管當時,她是抱著怎樣的心態,去孕育這個孩子的,這個孩子,依舊是悄無聲息的長大成人了。
他生得清雋挺拔,不大像他,有些像她。
白太后神色莫名軟了一下。
但她很快便又硬起了心腸,冷冷出聲:“哀家要是不去,你打算怎麽收場?逼甘太后給你那心上人道歉認錯?還是逼皇帝替他母后跟你那心上人道歉認錯?”
白太后先前把伺候的人都給趕了出去,這偏殿沒有點燈,有些暗,只有窗戶那映進來的幾分清冷月光。
桓白瑜隱在月色的陰影中,許久沒有說話。
半晌,他才漠然道:“有何不可?”
白太后隻覺得有些頭痛,她抬手按了按眉心,壓住隱隱的怒氣:“你瘋了不成?……甘太后什麽人,你還不清楚?她哪怕迫於形勢,給你那心上人道了歉,等你那心上人嫁進來,還不是任她搓扁揉圓?”
桓白瑜的表情依舊看不清,白太后只能聽到兒子聲線清冷,卻一字一句說得分外認真:“她跟了我,我不想讓她受半分委屈。甘太后可以不道歉,但是,我必須要替姿姿把這份委屈給打回去。”
白太后隻覺得呼吸一窒。
她眼前驀然一酸。
她嫁給先帝當皇后前,其實也曾經有過這樣一個人,跟她說,不會讓她受半分委屈。
可最後呢……
白太后強行把心底升起的那絲不甘酸楚悵然等混雜在一起的複雜情緒給壓了下去,她深深的吸了口氣,沒有再看桓白瑜,轉身往不遠處的椅子走去,坐到了椅子裡,淡淡的開口:“既然你已經有了這樣的覺悟,那便隨便你吧。”
白太后似是有些疲憊,沒有再說什麽。
桓白瑜站在陰影裡,許久沒有說話。
白太后雖然沒有明說,他卻是聽出來了。
白太后字裡行間,對他與阮明姿在一起這件事,並沒有先前表現出來的那般抗拒。
許是月色太過清冷,許是夜色太過溫柔,桓白瑜站在月色陰影中,看向坐在椅子中,靜靜的沐浴在月光下的白太后。
她看上去打扮的依舊老氣又強勢,單看這一身華麗的打扮,凜然不可侵。
然而,她眉宇間卻掛著一抹極淡極淡的疲憊。
這抹疲憊,讓她看上去好似……在這一瞬間,她只是一個脆弱的母親。
桓白瑜沒有說話。
白太后睜開眼,見桓白瑜依舊一言不發的站在陰影中,她突得冷笑一聲:“怎麽,還不走?站在那兒做什麽?要哀家請你出去嗎?”
桓白瑜沉默的看了白太后一樣,低低說了一句:“母后,保重身體。”
轉身離開。
白太后微微一頓,扶著椅子扶手的那一雙戴了甲套的纖纖玉手,竟是不由自主的顫了起來。
……
在白太后跟桓白瑜走之後,甘太后在永安帝面前便沒再拘著,直接打碎了一整套瓷器。
永安帝靜靜的站在一旁,看著甘太后發泄似的把桌子上的那套精致小巧的進貢茶具給摔了個稀巴爛。
半晌,永安帝這才開了口:“母后,心情可好些了?”
甘太后陰鷙的抬頭看向永安帝:“皇帝,你這是明知故問!”
她胸膛劇烈起伏著:“哀家就不明白了,那個姓白的到底有什麽好?原本哀家的皇后之位唾手可得,結果她卻進了宮,一個小丫頭片子,直接就蓋過了后宮的所有人,成了皇后!……偏偏你父皇還護她護得緊!明明都病得不輕了,竟然還能讓她再懷上一個保命的孩子!”
永安帝神色極為複雜,他歎了口氣,沒有說話,看著一把年紀的甘太后,絮絮叨叨的咒罵著這件她最為不平的事。
“……後來,母后就想著,既然你父皇那麽疼愛她,那就帶她去地下啊!結果你父皇臨死前的詔書中,竟然也沒提到要她殉葬,竟然還特特提到了讓你好好照顧她!”
甘太后有些瘋狂的笑了笑:“這算什麽道理!這算什麽道理!……最後, 明明朝廷那麽多人,看在你即將繼位的份上,不想讓后宮出現兩位太后,紛紛上書要讓她殉葬,結果呢,結果那賤人竟然好生運氣!肚子裡竟然懷上了一個小雜種!”
甘太后胸膛劇烈起伏著,眼裡是強烈的不甘。
永安帝卻有些聽不下去了,變了顏色,疾聲道:“母后,慎言!”
甘太后把最後一個茶壺,也給摔到地上!
“皇帝,你看看今兒那個小雜種,提著劍就衝到了哀家的壽安宮!”甘太后卻不管不顧,眼睛有些充血道,“哀家知道你向來疼那個小雜種,但你不想想,他是先帝嫡子,你又這般疼他,讓他大權在握,你讓太子怎麽想?!”
永安帝原本還有些憤怒的臉上,這會兒卻漸漸的漫上了一抹複雜的情緒:“母后,別說了。”
甘太后不甘心道:“皇帝!”
“母后!別說了!”永安帝卻大喝出聲,“瑜兒他不是那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