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明姿甚至還把雅間的門也給勾上了。
原本在雅間裡慢慢飲茶的燕子嶽見阮明姿去而複返,滿臉疑問。
阮明姿歎了口氣,“借你這地方躲一躲,我保證會很安靜不吵到你。回頭結帳的時候我給你貴賓卡上多積點積分。”
燕子嶽也是手握奇趣堂貴賓卡的人,不過他雖說也不在意那些積分,卻對外面發生的事越發感興趣,不由得探究的看向阮明姿。
阮明姿抿了抿唇,往雅間的軟塌上一坐,顯然是不想提的模樣。
燕子嶽便也沒再問。
兩人相安無事的安靜待著,燕子嶽偶一抬頭,就看到少女扭過身子,半身趴在雅間的窗戶上,去夠窗外那一枝探過來的海棠花,纖細的手指勾著枝條,拉近眼前,順手就折了下來,在指尖玩弄著。
他恍惚了一下,又垂下眼眸沒有說話。
阮明姿是個顏狗,看到好看的東西心情會好上很多。她把玩著海棠花枝,猶如指尖開起朵朵繁盛的嬌花,唇邊不由自主溢出了幾分笑。
燕子嶽抿了抿唇,似是想說什麽。卻又見著阮明姿施施然從軟塌上起了身,順手將那折下來的那枝花往雅間小幾上的細頸粉彩牡丹紋瓷瓶中一插,倒也別有一番意趣。
阮明姿笑眯眯的同燕子嶽擺了擺手,嘴唇一張一翕,聲音很輕:“我先出去看看。”
她輕手輕腳的打開門,任由珠簾堆積在頭上,悄悄的探出個小腦袋,左右看了看,見走廊外頭除了桃丫正拎著一壺茶去往雅間送茶的背影,已經沒了旁人。
阮明姿這才放下心來,舒了一口氣,露出個盈盈的笑來,扭過頭朝燕子嶽歡快的說了一句,“我走啦。”
燕子嶽心頭微顫,終還是什麽都沒說,隻點了點頭。
……
阮明姿的好心情沒有持續太久。
晚上她同梨花把奇趣堂的貨物點了一遍後,這才把各處燈火給熄了,落了鎖。
結果落完鎖,一回頭,就見著街對面昏暗的陰影裡,走出來一個看著有些狼狽的人。
阮明姿跟梨花都嚇了一跳。
阮明姿更是下意識的摸上了胳膊上的弩弓——雖說梨花新租的院子離這不遠,但為了以防萬一,阮明姿總會在回去時,把弩弓給帶上。
不過很快阮明姿就借著月色以及手裡的燈籠發出的光,認出了對面的人。
是竇華轍。
不過才幾個時辰未見,從陰影裡走出來的少年仿佛長大了好幾歲,眉宇間那股神采飛揚像是被人給活活扼殺了似的,有些鬱氣森森的。
見著梨花,他眼神一亮,這才隱約能看到先前那意氣風發的少年影子:“梨花……”
阮明姿能感覺得到,梨花緊貼著她在微微發抖。
阮明姿反手握住梨花的手,沒有說話,默默的給她支撐,給她力量。
梨花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複又吐出去,重複幾次,這才出了聲:“竇小公子,我出身平民,確實高攀不起您這樣的人家。您不如大發慈悲,放過我?”
竇華轍的臉頓時像是被人狠狠打了幾拳,五彩繽紛極了。
他結結巴巴道:“我,我不是……”
梨花語速飛快的截住竇華轍的話,反問:“你不是什麽?……你是想說對我只是玩玩而已,沒想著成親?所以眼下發生這些事你也很錯愕?”
“我沒有!”竇華轍越著急就越說不出話來,他原想再上前一步,可梨花眼神冷如刀,生生的逼得他動彈不得。
梨花嗤笑一聲:“我眼下不想聽你說什麽。行了,還請回去吧。好在我們之間也沒什麽更深的關系,及時止損對誰都好。”
竇華轍追了梨花這大半年,梨花一開始哪怕對他再厭煩,因著他是顧客,也從未對他這般冷嘲熱諷疾言厲色過,竇華轍臉色越發難看,猶如白紙,最後竟要哭出來一般。
梨花強逼著自己不去看他,挽上阮明姿的胳膊:“咱們走。”
這晚回小院的路仿佛分外的長。
梨花見阮明姿沉默不語,她反而倒過頭來勸阮明姿:“……怎麽你看著比我還難過?沒事,這都是小事,你有空操心我,倒不如替我娘想一想。白叔人不錯,偏生有個那樣的混兒子,跟我娘的事,那才冤呢。”
梨花的語氣有一種故作輕松的灑脫,阮明姿心裡越發有些難過。
她歎了口氣,抬頭看了看頭頂那漫天的璀璨星辰,星辰亦無言。
……
阮明姿心裡存了事,一夜便翻來覆去的沒有睡好。
早上醒來的時候,頭都有些隱隱作痛的,再一看外頭的天色,已然大亮,顯然比之平時有些晚了。
雖說奇趣堂現下已經不必她事事親力親為,但到底是她一手建立起來的鋪子,她平時在縣城,但凡沒有旁的事,都會同梨花一道早起去鋪子。
阮明妍端著一盆水進來,見阮明姿正站在床前穿衣裳,忙把水放在黃銅臉盆架上,上前給阮明姿打了幾個手語。
大意是說梨花姐看你睡得不安穩,便沒有叫你,自己先走了。
阮明姿歎了口氣,穿好衣裳,就著阮明妍端來的溫水洗了把臉。
阮明妍在一旁趴在桌子上托著腮看阮明姿,見阮明姿麻利的拾掇好了自己,這才又打了手勢告訴阮明姿,“叔叔帶了早點來, 在灶房,我們吃過了。我去給你端些來吃。”
阮明姿挑了挑眉:“叔叔?”
阮明妍又打著手語告訴阮明姿,是之前來吃飯的叔叔。
阮明姿明白過來,說的是那個有混蛋兒子的白叔。
她挑了挑眉,又看了看天色:“不用了,你先生也快過來了吧?去書房準備準備上課吧。”
阮明妍極為乖巧的點了點頭,又飛快的打了手語,“姐姐記得吃飯。”
阮明姿忍不住笑了,“好好好,我知道的,趕緊去吧,先把先前的功課再溫習下,小心先生提問你回答不出來。”
小姑娘點了點頭,噠噠噠的跑走了。
阮明姿既然已經晚了時辰,也不是那麽著急去鋪子裡了。她溜溜噠噠的往灶房走,準備去端飯,就聽見一牆之隔的小院子裡,梨花她娘似是正在跟那位白叔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