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順了順氣,“燕公子是要嚇死我,方才不是還在二樓嗎?”
燕子嶽定定的看了會,待阮明姿抬眼看過來時,已經如往常那般自然,他低笑道:“阮姑娘招待客人招待的入神,忘了時間了吧。眼下都已經什麽時辰了,我也該回去了。”
阮明姿往窗外看了下天色,忍不住笑:“還真是。”
燕子嶽見她神色一如從前般落落大方,心裡不知是酸澀還是悵惘,他頓了頓,終是沒說什麽,隻朝阮明姿點了點頭:“那我走了。”
“行,燕公子慢走。”阮明姿衝著燕子嶽笑了笑,又擺了擺手,算是把燕子嶽送了出去。
梨花在櫃台那遙遙看著,待阮明姿走到近處,這才嘖了一聲:“先前看著燕公子心情好似不太好,這會兒倒是正常了。”
阮明姿“嗯”了一聲,又想起什麽,低聲問梨花:“這些日子竇小公子,又來糾纏你了嗎?”
梨花手上正在撥著的算盤頓了頓,淡淡的笑了下,這才低頭繼續撥起了算盤,語氣顯得有些無所謂:“沒有。算了,我們終究是沒有緣分。”
兩人之間沉默了會兒,只有算珠的輕微碰撞聲。
“不想那麽多了,我眼下自個兒手裡有銀錢,也給我娘買了宅子,不知道有多快活多自在。”梨花語氣輕快,“這樣的好日子,多過幾年有什麽不好的?我可不急著嫁人。”
阮明姿深以為然:“確實如此。”
兩人相視一笑。
晚上落鎖關了店,阮明姿又去買了些飯菜,同梨花一道回了趟阿礁那。
阿礁依舊是站在院子裡發呆,不知道在看些什麽。
夜色已經很深了,阿礁身邊卻一盞燈都沒點,唯有月色。
“阿礁。”阮明姿忘了下午離開時阿礁對她的殺氣,忍不住出聲喚他。
他回過頭來,眼神先落在阮明姿身上,又在梨花身上頓了頓,最後還是落在了阮明姿身上,沒有說話。
眼神有些冷,又似是有些無可奈何。
阮明姿便曉得,下午她離開時那玩笑,算是翻篇了。
阮明姿聽到身邊梨花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
這會兒阿礁早已把臉上的偽裝給洗了去,月色清涼如水,落在他的臉上,給他那原本就冷雋絕麗的臉上籠上了一層如夢似幻的清冷,不似真人。
梨花這樣,阮明姿太能理解了。
小院裡寂靜如水,除了方才梨花那口倒吸涼氣聲,再無別的聲響。
阿礁沒有說話,顯然在等著阮明姿介紹。
“外面不是說話的地方,走,屋子裡去。”阮明姿很自然的走到阿礁身邊。
梨花目瞪口呆的看著那個淡漠的男子就那麽隨手拿過了阮明姿手裡的東西,同她一道往屋子裡走。
她險些懷疑自己的眼!
兩個人相處也太自然了些吧?
梨花回過神,就見兩人已經快要進屋了,她連忙追了上去,跟在後面進了屋。
屋子裡也沒點燈,有些暗。
阿礁先一步邁進屋,先前阮明姿早就把燭台油燈火折子之類的東西放在了桌子上,他隨手點亮了一盞燈,火苗越來越旺,屋子裡慢慢亮了起來。
阮明姿自在的坐到椅子裡,見阿礁沉默又自然的坐到了一側離她不算遠的地方,反倒是梨花,站在屋門口那,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放的樣子。
阮明姿撐著笑,招呼梨花:“你那麽拘謹做什麽,好似沒來過一樣。坐呀。”
這小宅子還是當時跟梨花一道挑的,先前布置家具什麽的,梨花也都來過。
眼下倒是緊張了。
梨花深深的吸了口氣,在心底給自己鼓氣。她可是奇趣堂的當家大掌櫃,什麽陣仗沒見過。
這麽緩了幾緩,到底是沉了下來。
阮明姿便給梨花介紹:“這就是當時救咱們的人之一,因著失憶了,眼下暫時姓高,名高礁。”
阮明姿又笑吟吟的同阿礁介紹:“這是梨花,我那家鋪子的大掌櫃,可能乾啦。有她在,鋪子的事我基本不用操心。”
梨花努力朝阿礁露出個拘謹的笑來,她顫巍巍的起身,對著阿礁行了個禮:“梨花謝過高公子的救命之恩。”
阿礁卻也只是淡淡的對著梨花點了下頭:“不用這麽客氣。我都記不得了。”
語氣很是平靜,但也很讓人不知道怎麽接下去。
梨花求救的看向阮明姿。
救命啊,這位高公子的語氣神色都太會冷場了,她完全不知道怎麽應付啊。
阮明姿忍俊不禁,既不為難梨花也不為難阿礁,她起了身,又同阿礁道:“我跟梨花回去啦。你別忘了自己煎藥,三碗水熬成一碗水送服,知道了嗎?”
阿礁點了點頭,應了一聲:“知道了。”
阮明姿很是滿意的起了身:“那我跟梨花回去了,明兒再來看你。你也不用送了。”
阿礁坐在椅子裡沒有動。
梨花幾乎是逃之夭夭的架勢,挽著阮明姿的手往外走。
身後一個有些低有些冷的聲音響了起來:
“阮明姿。”
阮明姿“嗯?”了一聲,回身看阿礁。
阿礁坐在那兒,燈火在他臉上投下一片陰影,看不清神色,只能聽得他有些冷漠的說了一句:“我不喜歡男人。”
……
直到出了小宅子, 梨花都沒想明白那位冷漠的高公子最後那句“我不喜歡男人”是什麽意思。
她有心想問阮明姿,卻見著阮明姿明顯是在走神,若非嘴角還噙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梨花都懷疑她是被那位高公子給嚇傻了。
直到進了院子,滿院燈火,還有曲姨那親切的招呼聲,阮明姿這才回了神。
就見著梨花神色複雜的看著她。
阮明姿一頭霧水:“怎麽了?”
梨花猶豫了下,頓足,拉著阮明姿的袖子,低聲道:“我總覺得,那位高公子,絕非普通人。看著他就有點讓人不寒而栗的感覺……”
阮明姿點了點頭,也低聲道:“能帶人把人販子殺光的人,怎麽可能是普通人呢?……所以阿礁的事,也別再同旁人提起,就當他是高嬸子那邊的遠房親戚就行。”
梨花慎重的點了點頭,心下微微發沉,倒是把方才覺得阮明姿有些不太對勁的微妙心情給徹底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