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陽侯老侯爺摩挲了下手上戴的一枚扳指。
那扳指對他來說並非是什麽裝飾物,裡頭藏著極韌的絲線,是他中年時遇到異人偶然得到的。這麽多年來,他在各地給愛女搜尋藥材,其中不乏危險,這扳指救了他許多次。
“我在想,也是時候,把平陽侯這個位子,傳給楠兒了。”平陽侯老侯爺沉聲道,“前些年是因著朝廷邊關的戰事不知道什麽時候就需要我披掛上陣……不過這幾年,朝中用兵如神的將領越來越多了,倒也不需要我這個老頭子為之賣命了。我想卸了肩上這個職責,日後就專心替平兒找藥了。”
平陽侯老夫人聞言沉默了幾分。
平陽侯老侯爺話裡的楠兒,指的自然是他們過繼的那個繼子,舒安楠。
平心而論,這麽多年下來,他們夫妻倆自然也知道這舒安楠是個什麽樣的人。甚至這些年,舒安楠拿著侯府的錢財,一直暗暗在外頭養著他的親生爹娘這事,老平陽侯夫妻倆心裡也有數。
但不管怎麽說,他們已經過繼了這個孩子。
讓這個孩子成為平陽侯,這是遲早的事。
平陽侯老夫人輕輕的點了點頭:“行,就這麽著吧。”
反正他們的小康安已經沒了,平兒也不會有自己的子嗣。
他們的血脈注定傳不下去了,那這樣來看,平陽侯的百年榮辱,跟他們其實也沒什麽關系。
兩人沉默了會兒。
最終還是平陽侯老侯爺清了清嗓子,開了話頭:“你先前不是也有話要同我說嗎?”
平陽侯老夫人想起來她要說的事,方才還有幾分淡淡辛酸的眉眼,這會兒終於緩了幾分。
她嘴角慢慢翹了起來:“是,我差點忘了跟侯爺說。我打算認個乾孫女。”
平陽侯老侯爺聞言倒是很錯愕:“乾孫女?家裡不是有嬋兒了嗎?”
他常年在外,其實對名義上的孫女舒雅嬋也沒什麽太深的印象。
就隱隱記得,這個孫女兒很是孝順平陽侯老夫人。
若說這個偌大的侯府,除了平兒誰還能讓平陽侯老夫人牽掛一二,那也只有舒雅嬋了。
眼下他這夫人卻說,要認個乾孫女?
這倒是稀奇事。
平陽侯老夫人大概是想起了什麽,含笑道:“有嬋兒,跟我認乾孫女不衝突。”她意味深長的衝著平陽侯老侯爺笑了下,“等到時候你見了那孩子,定然也會喜歡的。”
平陽侯老侯爺被他夫人這一套給搞得有些莫名其妙的。
不過,看著夫人臉上的笑意,平陽侯老侯爺覺得,能讓他夫人這般舒心,別說認個小姑娘當乾孫女了,就是認個小姑娘當親孫女,他也沒有意見。
……
舒安楠興衝衝的回了院子,就見著苗氏又在佛堂裡跪著念佛。
饒是如此,也沒能澆滅他的興致,他大聲笑道:“夫人!有一樁天大的好事!”
苗氏眼皮不動的在佛前念完了經書,這才起了身,手裡依舊拈著她的佛珠,臉上帶著盈盈笑意:“世子,這麽開心?”
以往“世子”兩個字,或多或少都會刺激到舒安楠。但這會兒,舒安楠卻滿是興奮,摟著苗氏的肩膀便把她往屋子裡帶。
苗氏眼裡閃過一抹厭惡的神色來,但她掩飾的極好,很快便遮掩下來,順著舒安楠的力道往屋子裡走去。
進了屋子,舒安楠隨手關了房門,無比興奮的同苗氏道:“父親回來了,你知道嗎?”
這個苗氏是真的不知道,她嘴角翹了翹,
露出一分譏諷的笑來:“哦?這是給那個病秧子又找到藥了?”“管他呢!”舒安楠興奮道,“父親剛才把我叫到書房,跟我說,準備年後給我上折子請封我繼任侯爺了!”
說到這,舒安楠就恨不得揚眉吐氣的大笑幾聲。
苗氏一聽,眉眼上總算染了幾分驚喜:“哦?那老不死的終於願意放權了?……這確實是樁天大的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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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安楠並不在意苗氏把自己名義上的父親叫做“老不死”,他這會兒滿腦子都是興奮的神色,忍不住在屋子裡轉了一圈,想到了什麽,咬牙切齒的直笑:“這下,那起子長舌的,總算不能再說我是萬年世子了!”
苗氏心下輕嗤。
算下來,舒安楠過繼到平陽侯府也有三十來年了,這三十來年, 老平陽侯老當益壯的,沒有半點把位子讓給舒安楠這個世子的跡象。
很多時候,苗氏都忍不住想要出手了。
但平陽侯老夫人那個人,看著平日裡對誰都淡淡的,其實手段極為了得,把控的琳琅院跟個鐵桶一樣。
哪怕苗氏管著中饋,苗氏也是真的無計可施。
眼下倒好了,終於等來了舒安楠即將成為平陽侯的那天。
“這麽一來,咱們的修兒,就是平陽侯世子了……”苗氏喃喃道。
舒安楠正在興頭上,哈哈大笑道:“沒錯,修兒日後就是世子了!”
他忍不住又摟住了苗氏,重重的往苗氏臉上親了一下,興衝衝道:“對了,我得出府一趟,把這天大的好事跟爹娘說一聲。”
舒安楠口中的爹娘,指的是他養在外頭的親生爹娘。
苗氏見舒安楠興衝衝的出了院子,她眼神轉冷,有些嫌棄的擦了擦方才舒安楠親過的地方,然後把她的心腹婆子廖嬤嬤給喊了進來。
“昨晚侯爺是在哪兒過夜的?”苗氏慢條斯理的問廖嬤嬤。
廖嬤嬤垂首回道:“是在秋姨娘那邊。”
“避子湯可送過去了?”
廖嬤嬤垂首回道:“送過去了。還是按以前一樣,藏在了秋姨娘的午膳之中,保證她察覺不到。秋姨娘身邊的丫鬟玉兒說了,她看著秋姨娘吃下去的。”
苗氏緩緩點了點頭:“好了,下去吧。記得,各院姨娘,半月一次的平安脈斷不可少。若是診出誰有身孕……”
她眸光一寒。
廖嬤嬤神色一凜,應道:“老奴曉得,夫人盡管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