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角的薑息繼續道:“……很不好拿,你能幫我拿一下嗎?拜托你……”
似乎是非常急需幫助,語氣裡幾乎有了撒嬌的味道,軟糯且溫存,誘惑的魔力開始增強。
但池念說:“不能。”
斬釘截鐵。
那頭的聲音倏然頓了一下。
寂靜的黑夜, 教學樓的大半都隱匿在黑暗裡, 像一頭蟄伏的獸。萬籟俱寂之間, 唯有夜間涼風纏繞而過, 要往人皮膚上催生出細小的顆粒。
池念久久看著那處牆角,最終腳步往前動了一下, 身後卻突然有人問:“停在這兒幹什麽?”
池念回過頭,看向說話的人。
天上的厚雲恰好悠悠地放出了月亮, 跟之前的山祈村血月不同, 育才學校上空的月色是正常的銀白, 從來人的頭頂一路披落到腳,潤在白大褂上, 像加了一層柔和的光暈。
說不清是來人承了月色的美,還是月色本就奔她而來。
薑息臉上依舊是層層包裹的繃帶,但在池念看來,清秀的棱角是繃帶遮不住的漂亮。
池念靜靜欣賞了幾秒,眨了下眼,突然笑了笑,指向牆角,“剛才你在那個牆角,跟我說你東西掉了,讓我幫你拿一下。”
薑息看了眼亮起來的牆角,那裡空無一人,只有幾根在風中搖擺的小野草,“你有幻聽症?”
池念也回頭看了一眼,然後朝薑息走近一步,“問題就在於我沒有,但我確實聽到了你的聲音。”
“不過我知道那肯定不是你。”池念笑笑,“你本人的話,不該那麽有禮貌地対我說不好意思。”
薑息頓了頓,皺眉轉過身去,走了幾步,又緩下來,不動聲色地等著池念追上來。
她垂著眼睫趕路,靜靜聽著身邊池念輕快的步子,沒問出口的話是:既然知道不是她,那剛剛又為什麽要往前走。
·
兩個人一路抵達了學生宿舍。
整棟宿舍樓都是暗的,已經上了鎖,唯有一邊東南角的小玻璃房亮著燈,映著樓旁一棵長勢可人的大樹,非常茂密的枝葉在風中輕輕搖擺。
池念走過去敲了敲玻璃,幾秒之後,玻璃上突然出現了一張老婦的臉。是宿管員。
她瞪著池念看了會兒,眼神掃過池念的胸牌,起身開了門,又一言不發地打開了寢室大門上的鎖。
大門通向學生寢室樓內部的主要走廊,沒有燈,只有乾淨的瓷磚在黑夜中反射出一絲冷冽的銀。
宿管員衝兩人指了指那條黑漆漆的走廊,“進去吧,一共三層,查一圈,沒問題就下來。”
池念沒急著進,多問了句,“什麽算有問題?”
宿管員不耐煩地皺了皺眉,往自己的玻璃小屋裡走,門卻被拉住。
“姐姐,”池念拉開門,很自然地進了屋,“我們是新來的老師,學校裡具體什麽規矩還沒記清楚,但姐姐您是宿管員,管理學生一定很有辦法。”
老婦人明顯已經不在姐姐的范疇,但被小姑娘這樣喊著,並且是情真意切,沒有一點輕視的意味,好像真的打心底是這樣認為,一時臉上也再掛不住壞情緒。
管理員清了清嗓子,看向池念一臉懇求的表情,“你們年輕人,總比我這把老骨頭厲害。”
池念睜了下淺色的眸子,“姐姐看起來還好年輕,怎麽能是老骨頭。”
薑息沒跟著進門,正倚在門口,用腳尖輕輕抵著門沿,以防屋門突然關上把人鎖到裡頭。靜靜看著池念熟練發揮。
管理員終於擺擺手,沒忍住咧嘴笑了下,“少見你這麽會講話的小姑娘,難怪是語文老師。也是,你們才來,不清楚也正常,看看那兒吧,寢室條例都在牆上貼著呢。”
池念走過去認真看了看,跟現實裡學校的條例沒什麽不同,無非是到入睡時間之後要熄燈,不許帶電子產品,不許吃零食之類。
唯有最底下一條有些奇怪。
[檢查有無學生在廁所迷路,若發現請幫助學生盡快離開廁所。
以學生的安全為首是育才中學老師必須具備的品格,只有這樣的老師才能視為合格。]
……在廁所,迷路?
管理員催促:“看完了吧?到點了,快去查寢吧。”
池念應下,又問:“不過姐姐,這裡的走廊不能開燈嗎?”
管理員說:“學校要省電,一到點學生宿舍就全拉閘了。”
池念向管理員道了謝,薑息側過身子,等池念出了門,輕輕收回了抵門的腳。
等管理員的門一關上,眼前的走廊倏然陷入了完全的黑暗。
池念看著在黑暗中好像延伸到了無盡頭的走廊,輕聲說:“普通的闖關者薑老師,怕黑嗎?”
安靜的走廊裡,拖著柔軟調子的嗓音聽起來額外清透。
薑息側過頭看她,反問:“池老師是因為怕黑所以才從管理員屋子裡偷了手電麽?”
池念笑了一聲,一束光倏地亮起來,照亮了薑息的臉。
漆黑的眸子靜靜睜著,一下沒眨,被白金色的燈光照的透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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