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隨後趕來的太醫並沒有診出什麽異常,可她就是躺在床上、閉著眼睛,哼哼唧唧的說難受,就是太醫也不敢保證她真的沒病!
太醫見多了後院的各種手段,見郭氏裝模作樣在額頭上包著塊頭巾,明明氣色紅潤,卻還故作病弱的模樣,便知道,呃,這裡面應該有什麽故事。
但,太醫卻不好點破——這可是人家的家務事,他一個外人,多什麽嘴?
當被秦國公爺急呼呼的追問,自家老娘到底怎樣的時候,太醫也只是含糊的說:“老人家有了歲數,難免會有些不舒坦的時候。平日裡家裡人多照看些,飲食、睡眠多注意些,就可以了!”
太醫說得這般婉轉,很多“懂行”的人,一下子就能聽出他話裡的深意。
即,郭氏太夫人並沒有什麽大礙,家裡人可以多照顧些,但也不必太大驚小怪。
比如王氏,一下子就聽明白了太醫的意思。
不過,秦家上下卻都嚇壞了。
因為無論是秦老爹,還是幾個秦家兒子,在他們的印象裡,自家老伴兒(老娘)就沒有生過病。
平時有個頭疼腦熱,她也頂多就是多喝兩口水,自己硬生生扛過去。
這次,老伴兒(老娘)都扛不住了,還一副無比虛弱的模樣,他們便以為郭氏得了什麽不治之症。
秦老爹老實,在秦家最沒有存在感。
過去在鄉下的時候還好些,因為再沒存在感,他也是一家之主,平日裡也需要他下地乾活,養活一家老小。
那時候,郭氏嘴裡嫌棄秦老爹窩囊,卻還要周到的伺候他。孩子們對他也多有敬畏。
可自打去了縣城、乃至京城,秦老爹在家中的地位也就越來越微妙了。
弄到現在,兒子、兒媳婦以及孫子孫女們眼裡只有郭氏,全然將秦老爹丟到了一邊。
不被家裡人重視,秦老爹也不惱。
惱啥,這日子過得多美?!
有吃有喝,有肉有面,身邊還有年輕好看的小姑娘伺候,簡直就是神仙才能過得日子。
過著這樣的富貴生活,他還懶得理睬其他人呢。
秦老爹在國公府就仿佛透明人一般,從不生事,也從不管制子孫,樂哉樂哉的當自己的富貴閑人。
但是,今天,看到向來拔尖要強的老伴兒忽然倒下,還一副快要死掉的模樣,秦老爹再也“閑”不下去了。
他擠開一眾子孫,坐在榻前,雙手緊緊握著郭氏的手,一雙有些渾濁的老眼裡轉起了淚花兒,“他娘,孩兒她娘,你可不能有事兒啊。你走了,留下我一個人可怎辦?”
他可擺弄不了那群兒孫啊,尤其是小野豬,他心裡隻認親娘啊。
秦老爹對郭氏有不舍,但更多的,也是怕她的離去,會影響自己現在的生活。
你才“走了”,老娘活得好好,你哪隻眼睛看到我要“走了”?
郭氏氣得夠嗆,她就知道,自己這個男人啊,最是沒用。
娘的,種地不行,應對來往應酬更是不行,老太婆(也就是郭氏她婆婆)還在的時候,自家男人就聽老太婆的。
老太婆蹬腿了,郭氏也立了起來,秦老爹就開始依靠老婆。
反正吧,從郭氏認識秦老爹開始,他自己就沒有要過強!
窩囊廢!
郭氏心裡暗罵一句,又開始慶幸,幸好她早就看穿了這個男人的本性,沒有真的依靠他,否則啊,她早就餓死、被人欺負死了!
不過,秦老爹這一哭,倒也不全是壞事。
他讓本來就心裡不踏實的眾人,愈發擔心、驚慌了。
“阿娘,您、您這到底是、是怎麽了啊?”
秦大郎最像親爹,老實得不像話,緊緊挨著親爹,滿眼關切的看著裝病的郭氏。
“娘估計是早些年累垮了身子,現在雖然生活好了,可到底傷了根基。”
秦二郎最精明,他雖然沒有一眼看穿親娘在裝病,但總覺得這裡面似乎有貓膩。
其他幾個兒子也都紛紛詢問。
秦家上下,大多都是老實人,就算有精明的,見識有限,也不會有太多的彎彎繞。
他們只是單純的擔心郭氏,卻沒有說出任何有建設性的話。
郭苗兒在一旁看得直搖頭,最後,她忍不住了,擠到人前,對著秦老爹說道,“姑丈,您先別急著難過,剛才太醫也說了,姑母沒有什麽大礙,估計就像二表哥說得那般,年輕時受累太過,傷了根基。相信只要好好調養,她定能康復!”
秦老爹聽到這話,仿佛黑暗之中看到了一絲光亮,他想了想,用力點頭,“對、對,苗兒說得對,只要咱們好好照顧你姑,她肯定能好起來!”
郭苗兒暗舒一口氣,總算把話扯到正題上了。
“咱們就聽姑丈的,好好照顧姑姑!”郭苗兒順著秦老爹的話,乖巧的說道。
她怕秦老爹太老實,想不到“侍疾”,就主動提醒,“姑姑的調理應該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就算要照顧,也不用咱們大家夥兒都守著,那樣的話,姑母也會心疼。”
聽郭苗兒這麽說,郭氏哼唧的聲音都頓了一下,然後故作著急的說道,“不用,你們不用守著我,你們該忙什麽就去忙什麽,可不能為了我一個糟老婆子耽誤了正事兒!”
秦家的幾個兒子, 或許有這樣、那樣的小毛病,但本質上還是淳樸、孝順的。
他們本來還想不到什麽“輪班”、什麽“侍疾”,郭苗兒一說,他們紛紛反應過來。
對啊,現在雖然日子富貴了,身邊也不缺使喚的人。
可老娘是自己的親娘啊,她老人家病了,他們這些做兒子的理應親自伺候。
幾個兒子想到這裡,紛紛表示,“娘,您的病就是最大的正事兒!”
幾個兒媳婦,有精明的,比如秦大嫂、秦二嫂。
兩人嫁入秦家的時間也最長,對郭氏這個婆婆也最了解。
她們冷眼看著,直到現在,她們終於品過味兒來:喲呵,老不死的又要作妖啊!
偏偏自家男人還當了真,個個嗷嗷叫著要親自伺候親娘。
男人都這樣表態了,她們這些做媳婦的要是繼續裝聾作啞,郭苗兒估計就要把話說到她們臉上了。
與其被人逼著,還不如自己主動些。
秦大嫂無聲的歎了口氣,拉住自家男人,“大郎,照顧阿娘的事兒,還有我們呢,你呀還是好好跟著先生學習禮儀,以後也好幫著阿猛做些事。”
秦二嫂緊緊跟上,“對,還有我們呢。我們妯娌幾個輪流照看阿娘!”
其他的幾個兒媳婦也紛紛表態,就是王氏,明知道郭氏在玩兒花樣,也只能咬牙表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