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程瀰瀰的話, 謝知妍雖不肯相信,但環顧周遭, 原本都對着自己俯首帖耳的這些奴婢們,儼然變成了泥雕木塑一般,好像她並不存在似的。
“你、你……”因爲太過錯愕,謝知妍幾乎不知自己要說什麼。
謝知妍給驚怒衝昏了頭,丫頭芳杜卻很清楚面前的形勢,忙從後拉住了謝知妍的手臂:“奶奶!”
程瀰瀰漫不經心地瞄了她們主僕一眼, 輕輕地嘆了口氣:“唉, 打人也是個力氣活兒,我累了。”她擡起左手往旁邊一搭, 身側一個丫頭忙上前, 會心體貼地扶住了。
謝知妍眼睜睜地看着, 臉上雖然火辣辣的難受,心卻涼的像是墜進了冰冷的淵藪裏。
程瀰瀰回身走了兩步, 卻又停下來, 她回頭看向謝知妍:“少奶奶怕是委屈壞了, 只是我這裏沒心思看你淌眼抹淚的, 你不如回謝家哭訴去……對了, 還有張府,或許去鎮撫司找侯爺都成。”
說到最後, 程瀰瀰露出了淡定的笑:“總會有個爲少奶奶撐腰的吧?”
“奶奶, 咱們先回去吧。”芳杜小聲地說。
“滾!”謝知妍用力甩開她的手, 盯着程瀰瀰顫聲道:“原來你之前的種種、果然都是裝出來的, 你既然有這種手段,怎麼不早點使出來,難道是怕給侯爺知道了、他會不喜歡你了?”
程瀰瀰低低笑了聲:“奶奶果然是個聰明人。”
謝知妍道:“那你現在爲什麼不裝了?”
程瀰瀰挑了挑眉,回頭瞥了謝知妍一眼:“奶奶又何必明知故問?沒有必要做的事,我又何必費心費力呢。”
謝知妍看着她似是而非的笑,點點頭,轉身往外走去,丫頭芳杜忙也急急地跟上。
兩人出了院子,走到半路,謝知妍忽然停了下來:“去告訴張嬤嬤,把那院子裏不管是什麼人、務必叫一個過來。”
芳杜呆了呆,忙領命去傳信。
謝知妍自己回到房中,坐在梳妝檯前。
臉上被打的已經腫了起來,她對着鏡子照了一回,讓丫鬟去打一盆冰水。
這屋裏的丫鬟們還不知發生何事,只是看她神色不對,自然不敢多問。謝知妍把帕子在冰水中浸溼了,自己覆在臉上。
程瀰瀰的手勁不小,若再多一分力,只怕就要把謝知妍的臉打傷了,此刻冰冷的帕子貼在臉上,一陣陣地刺痛。
謝知妍坐在鼓凳上,兀自回想方纔在側院裏的種種。
雖然因程瀰瀰的囂張而氣的胸口幾乎炸開,但想到兩人最後的對白,謝知妍心中卻又按捺不住的不安。
程瀰瀰承認了之前她是在裝,是爲了怕裴宣不喜歡她,但現在她已經沒有必要裝下去了。
原因呢?
自然是她不怕裴宣不喜歡她。
爲什麼她會不怕?自然不會是因爲裴宣已經喜歡她喜歡的無可救藥。
第一個可能是裴宣已經知道了她是什麼人;但更讓謝知妍不安而恐懼的是……也許程瀰瀰膽敢如此,也有裴宣的授意?!
她雖然猜到了這兩個緣故,卻不能承認,尤其是後者。
謝知妍回想那日自己去紫袍巷接程瀰瀰的時候,裴宣的神色舉止。
但是她窺不出什麼端倪。
自從裴宣質問她酒樓上程瀰瀰受傷之事,雖然有丫頭頂罪……但自那時起裴宣對她就有些不同了。
謝知妍瞭解裴宣的爲人,知道他不喜歡那種心機深沉的女子,恐怕正是從那時候起懷疑起她,因爲這個跟自己生分了。
正在出神之時,外頭張嬤嬤果然帶了一個程瀰瀰院中的小丫頭來了。
那丫頭戰戰兢兢地,進來後便跪在地上,只顧發抖。
謝知妍深深呼吸,回頭看着她:“那邊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你們一個個的都投到那個賤人身邊去了?”
小丫頭起初還只說不知道,謝知妍獰笑道:“你若不說,我即刻叫人活活打死,看看她有沒有能耐救得了你。那院子的人既然都不是我的人了,那在我看來便都是死人!她再能耐,這永寧侯府裏還是我當家!我叫你死,你就活着出不了這個門!”
小丫頭畢竟無知,忙磕頭求饒。
原來自打程瀰瀰回到永寧侯府後,那院子裏負責伺候她的自然仍都是當初謝知妍“精挑細選”出來的人。
程瀰瀰之前在府內的時候,素來的溫柔內斂,少言寡語,裴夫人在的時候,伺候她的丫鬟婆子們不敢當面使壞,背地裏卻常常用些促狹的手段,或者當着她的面冷嘲熱諷,說些不堪入耳的話。
但是程瀰瀰向來的不以爲意,別人罵她,她也只默默低了頭而已,剋扣她的月錢以及給她一些不頂用的東西,她也都一聲不響地受了,且不去跟裴夫人或者裴宣告狀。
這些勢力的奴才因爲伺候過程瀰瀰,很知道她是個可以信手捏揉的軟包,如今又斷了手,且又沒有了裴夫人的照拂,豈不是更加好拿捏了?
他們也知道謝知妍的心意,就仍是如同以前一樣冷待程瀰瀰。
程瀰瀰纔回來的當天,才進門,負責打水的丫鬟捧了一盆冰冷的水來給她洗漱。
換了以往,程瀰瀰必然是一聲不言語地受了,但是這次,程瀰瀰打量着盆裏的水,又掃一眼那丫頭,忽然一擡手。
一整盆才從井裏打上來的冰水劈頭蓋臉地潑了那丫頭整頭滿身,她身不由己地冷的大叫了聲,驚的跌在地上。
此刻外頭看熱鬧的丫鬟婆子們紛紛涌到門口,大膽的更是跑了進來,想近距離看熱鬧。
地上的丫頭溼淋淋地爬起來,氣道:“姨娘這是在幹什麼?好好的潑了我一身!”
程瀰瀰淡淡道:“難受嗎?”
丫頭一愣:“你、你說什麼?”
程瀰瀰道:“你都覺着受不了,你以爲我身懷六甲的就受得了這冰水?”
那丫頭皺皺眉:“敢情姨娘在外頭住了這些時候,養的嬌氣起來了,先前可不是這樣兒的。”
旁邊一個拿了帕子遞給她擦拭,也說道:“就是,就算姨娘不願意用這水,說聲就是了,幹什麼平白地折磨我們呢?橫豎姨娘跟我們都是伺候侯爺跟奶奶的奴才,何苦自相殘殺?”
圍觀的衆人見狀,都忍不住偷笑:這話自然也在嘲諷程瀰瀰亦是奴才。
程瀰瀰也笑了笑:“你說的好像很在理,你過來,且讓我看看你的口齒是什麼做的?”
那丫頭雖然見她的反應有些古怪,但因吃定了她的性子,倒也不怕她如何,便昂首走前一步,笑道:“喲,姨娘難道還會給看相了不成?”
話音未落,程瀰瀰擡手,猛地掐住了這丫頭的喉嚨。
丫頭的話還沒說完,整個人便已經窒息,彷彿突然給摔上了岸的魚,嘴巴身不由己地張大,卻偏喘不進一口氣。
程瀰瀰扯着她的脖子拉到身邊兒,低頭打量她的大張的口跟裏頭亂動的舌,仍是和顏悅色地笑道:“這條舌頭倒是伶俐的很,只可惜說的都是什麼混話,留着幹什麼?”
旁邊另一個丫頭被這情形驚呆了,此刻才反應過來,忙上前道:“姨娘這是在幹什麼?快鬆開……”
畢竟程瀰瀰沒了一隻手,如果真的要動手,難道還怕她?丫頭故意裝作驚慌失措的樣子過去拉扯程瀰瀰,想給她一個狠虧吃。
不料人還沒到程瀰瀰跟前兒,程瀰瀰猛然擡腳,一記窩心腳狠狠地踹中了那來救援的丫頭的心口。
剎那間,那小丫頭連哼一聲都無法,往後猛然跌了出去。
其他準備看好戲的人裏,還有幾個本來是想趁機過來一併欺負的,沒想到看到這般情形,頓時都驚的愣在了原地。
程瀰瀰手中的那丫頭滿臉通紅,已經快要昏死過去了,程瀰瀰將她往旁邊一丟,單手掐腰,說道:“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這道理,你們真的以爲我不知道嗎?”
大家夥兒癡癡呆呆,彷彿是雷驚了的蛤/蟆,一個個愣愣的看着她。
程瀰瀰說道:“只不過,十年河東,十年河西,風水輪流轉,你們以爲我還是之前那個任由你們欺負的程姨娘,那就打錯主意了。”
她指了指地上那兩個爬不起身的丫鬟:“這兩個賤婢就是例子。”
在門口圍觀的衆人裏,有個老婆子腳步一動,原來她見勢不妙,便想去上房告訴謝知妍。
程瀰瀰早就察覺了,笑道:“你去哪裏?難道還想着讓少奶奶來給你們撐腰嗎?”
老婆子身不由己地一停。
程瀰瀰道:“少奶奶很快就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我可告訴你們,千萬別抱錯了大腿,到時候哭都沒地方去哭。”
衆人本來正都想着讓謝知妍過來處理,把程姨娘的氣焰打消下去,突然聽了這句,都愣住了。
程瀰瀰走前一步,單手在腹部輕輕地撫過,說道:“這次雖是少奶奶去接的我,但就算不是她,侯爺也要親自送我回來。你們真的以爲,少奶奶先前做的那些事兒,侯爺一絲兒也不知道?你們都是有眼睛的,也不是傻子!難道看不出來自從夫人過世之後,侯爺已經疏遠了少奶奶?你們還當她是個可以燒香跪求的真佛!呸,一幫不知死活的蠢貨!”
大家越發癡癡的了,鴉雀無聲。
程瀰瀰冷笑道:“老虎不發威,你們當我是病貓!都聽好了,今兒在這裏的,有一個算一個,我知道你們也多是身不由己,都是受了那邊的唆使,如果你們從此後收斂了那些癡心妄想,一心一意地對我,將來侯爺休了她後,我許你們都留在府內,仍舊吃香的喝辣的,但是誰若膽敢去那邊兒報一聲消息,或者爲她做一件事,我有法子讓你們吃不了兜着走,不僅是你們,連同你們的孃老子家裏人,一個都逃不了!”
衆人聽了這一番話,越發噤若寒蟬。
“倘若你們不相信我的話,以爲我是胡吹大氣失心瘋了,那就等着看,”程瀰瀰走前數步,環顧在場衆人,又說道:“不出三日,你們就會明白,誰是這永寧侯府的女主人!”
因爲程瀰瀰這些軟硬兼施的話,把那院子裏的人的心都給鎮住了,何況衆人知道謝知妍的脾氣不好,貿然去說,謝知妍信不信的……若是發作起來,自個兒也討不了好。
索性先等個三天,看看風向。
沒想到這麼快衆人就開了眼界。
如今謝知妍聽這丫頭說了經過,身心寒徹。
芳杜顧不得,忙問:“怎麼,程姨娘真的說了什麼……侯爺休妻?”
丫頭哭道:“是,姨娘是這麼說的,我本來要來告訴,可又害怕……請奶奶饒了我,我還聽有些嬤嬤暗中議論,說是奶奶沒有身孕,如果侯爺休妻的話,也不是不可能的……”
芳杜見她語無倫次的,忙道:“還不閉嘴!”
話音未落,就見謝知妍白着臉,悶聲不響地往旁邊倒了下去。芳杜嚇得忙過來扶住,卻見謝知妍雙眼緊閉,已經氣厥過去。
***
苗盛才進紫藤別院二重廳門,就見七寶從裏頭迎了出來。
“阿盛!”七寶許久沒跟苗盛見面了,格外想念,何況她才搬出了張府,見到“自家人”,更加高興。
苗盛原先因爲跟玉笙寒說了心裏話,傷心激動的流了淚,這會兒眼睛還是紅的,當下忙收拾心緒,也滿面堆笑地迎了上前:“表姐!”
七寶只顧喜歡,起初竟沒察覺苗盛的異樣,走近看時才吃了一驚,原來苗盛畢竟給那些地痞們打了一頓,臉上還有些青腫。
“這是怎麼了?”七寶驚呼。
苗盛忙舉手遮掩:“沒、是路上滑了一跤,跌傷了。不礙事。”
七寶把他的手握住:“手上這是……是也傷着了?咦,這是誰的帕子,看着不像是你用的。”
苗盛一愣,低頭看時,卻見自己受傷的手上居然繫着一塊素淨的綢帕子,自然是先前玉笙寒給他擦拭傷口的時候繫上了的,只是當時他激動的難以自持,通身酥麻內心戰慄的,竟沒有察覺。
如今看見,苗盛心中五味雜陳,還沒有開口,淚已經先從眼中涌了出來。
七寶本是無心問的一句,突然見苗盛哭了,忙道:“怎麼了?難道傷的厲害,很疼嗎?”
身後同春也說:“姑娘,快先把表少爺帶到裏頭,別吹了風。”
當下七寶忙拉着苗盛入內,同春就叫人去請大夫來。
兩人到了裏屋,七寶將他系在手上的帕子解開,看了看手上的傷,倒不算很嚴重,又看一眼那帕子,隱隱還有幾分眼熟,只是不知哪裏見過。
七寶打量着苗盛臉上的痕跡,問道:“阿盛,跟我說實話,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苗盛含着淚點了點頭。
七寶生氣:“是什麼人?你告訴我,我叫大人去打他們!”
苗盛見她義憤填膺,他畢竟是少年心性,便“嗤”地笑了出來。
七寶推了他的肩頭一把:“你笑什麼?你難道不信?難道你沒聽說,大人……你表姐夫是連關外的大匪首都能殺死的人,誰這麼不長眼的敢欺負你?”
苗盛本來滿腔“求不得”般的悲感傷痛,被七寶如此一攪,那感傷之意不免淡了好些。
“我當然相信,我都聽說了,”苗盛吸了吸鼻子,忙道:“表姐夫自然是有天大的能耐,只不過那些人不知道他是我表姐夫嘛。”
“你怎麼這麼蠢,你不會說嗎?怎麼不說出來嚇死那些混蛋?”七寶伸出手指,恨鐵不成鋼地在苗盛的額頭上點了點。
苗盛忍笑道:“我還沒來得及說呢……不過,表姐你不用擔心,我其實也沒吃多少虧,因爲……”
“因爲什麼?”
“因爲有個人及時救了我。”苗盛喃喃說了這句,臉上浮出一點羞澀的暈紅。
七寶本來不知他說的是誰,但是看他如此神情,又瞧一眼那塊帕子,忽地恍然大悟:“難道你遇見了玉姐姐?”
苗盛見她一猜就着,臉上的紅越發濃了些許:“是呀。玉、玉姑娘真是大好人,又很聰明能耐……她、她不費吹灰之力就把那些惡人處置了。”
“還好……”七寶目不轉睛地看着他:“這麼說,是玉姐姐送你過來的?”
苗盛點頭。
七寶嘆道:“還好今兒是趕巧了,也是你的福氣,不然的話,你難道要給那些惡人打死不成?”
苗盛聽到“福氣”二字,淚簌簌地又落下來。
七寶平日是個最能哭的,可是見苗盛如此,她反而說道:“你幹什麼總是掉淚?竟跟個女孩子似的。既然玉姐姐救了你,你怎麼還哭個不停?”
苗盛哭道:“哪裏是什麼福氣,我寧肯她沒有救我。”
七寶吃驚地在他額頭上試了試:“這可奇怪了,什麼胡話?是給人打壞了頭不成?”
苗盛道:“表姐,我是說真的,爲什麼玉姑娘那麼好,又那麼能耐……但是我只能瞎想、只能看着……但她對我越好,我就……”他語無倫次、沒頭沒腦的說了兩句,自忖七寶定不明白。
不料七寶早就知道了,訝異問:“你、你還惦記着她呀?”
苗盛含淚道:“我也想忘了。家裏頭從開年就要給我定親,我只是不想,總算拖到現在……”
原來苗盛年紀漸大,鄉下人成親普遍要早些,苗家又是有來頭的,所以十里八鄉中許多財主、有頭臉的富戶等,都樂意跟苗家結親。
起初因苗盛不樂意,苗家便也隨他的意思,盡力挑揀,可是月前有個原先在京內擔任過翰林院編修如今退隱的董大人家裏派了人去苗家莊提親,據說那小姐生得花容月貌,且又從小知書達理的,是極爲難得的,因此苗家的人上下樂意,連老太太都喜歡不盡。
苗盛找不到推脫的理由,又不願意“坐以待斃”,便假稱要來國公府探親的話,從家裏逃了出來。
苗盛說完了這些,便對七寶說道:“表姐,我不想再回家去了。我想留在京城。”
七寶聽苗家正在給他議親,這女孩子似乎也不錯,本正心動,又聽苗盛如此說,便道:“留在京內做什麼?好不容易碰上了得意的姻緣,難道要錯過?”
苗盛說道:“那是別人得意的,不是我想要的。”
七寶啞然,然後默默地說:“你想要的那個……是天上的月亮,就算是落在水裏,看着伸手就能碰到,那、那也是撈不着呀。”
苗盛聞言,又低下頭去。七寶只得安撫道:“好了,不要賭氣了,既然連外祖母都喜歡,想必錯不到哪裏去,你還是乖乖地回家去吧。”
“我不!”苗盛賭氣起來,“怎麼連表姐也不幫着我?你們都催逼我,大不了我自己到外頭闖蕩,是生是死憑我就是了。”
七寶呆了呆:“別胡說!”
苗盛又求道:“表姐,當初是你拉着我去見玉姑娘的,你要我幫什麼我都從沒有二話,怎麼我要求你幫我一點,你就不理我呢?”
七寶爲難:“我不是不理你,我只是……不願意你弄那些子虛烏有、無法成真的罷了,那很沒有用。”
苗盛道:“我自然明白,我也不求別的,只是不想現在稀裏糊塗的成親而已,且我從小都在莊子裏,一事無成,我想在京內闖蕩闖蕩……要是連表姐也不幫我,我真的就走投無路了。”
“小可憐,”七寶啞然,擡手在他頭上輕輕撫過:“好吧,我不逼你就是了,不過……”
話未說完,門外有人咳嗽了聲。
七寶擡頭一看,卻見張制錦身着雪青色常服的身影,端正莊肅地自門口出現。
兩人見狀,不約而同地站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