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我們回去吧。”
虹姑一手提著燈籠,踩著漸漸黑了下來的夜色走到皇后的身邊。
永寧宮。
“下午不是剛過來嗎?又來做什麽?”
太后放下自己手上的佛珠,低低的沒有絲毫感情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大殿中想起。
“有一件事情壓在兒臣心中十多年了,兒臣今日想問清楚。”
站在太后身後三步開外處,沐雲帆的聲音帶著一股子破釜沉舟般的無所顧忌。
“已經壓了那麽久了,何不一直壓下去。”
閉了閉眼,太后說道。
“如果沒有京裡的那些流言,如果不是母后這麽多年一直盯著那邊從不松懈過一刻,如果……方才那會兒,母后的眼睛裡沒有露出恐懼……”
“夠了。”
太后突兀的打斷了沐雲帆繼續說下去的話,從蒲團上站了起來,轉身看著身後的人,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
“你不需要知道這些,”閉了閉眼,再次睜開眼後太后的眼睛裡閃著莫名的光芒“你只要知道現在坐在這個位子上的是你,別的不再你的考慮范圍之內。”
“我騙了自己十多年,從登上這個位子起,沒有一天不是活的小心翼翼,每一天都怕有人在背後說我這個位子是偷來的……”
背在身後的那雙手緊握成拳,指甲死死的掐在手心,沐雲帆慢慢的且低低的,聲音中透著一股子連自己都能發現的悲哀。
“你知道嗎?每次看見沐之曦那張淡淡的仿佛什麽也不在乎的那張臉,我有多克制才能忍住讓自己不去嫉妒……為什麽所有的好處都被那個人給佔盡了!父皇的愛、信任、鳳凰琉璃佩,甚至是……”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沐雲帆咬緊了牙才沒將那兩個字從嘴裡吐出來。
“這些現在不都在你手裡嗎,你還嫉妒什麽。”
太后看著自己的兒子,臉上的線條在燭光的照耀下顯得特別的冷硬。
“果然,當年是你跟千兆運擅自篡改了父皇的詔書。”
冷笑了一聲,沐雲帆的眸子中透露著深深地悲哀,失望,漠然……
“篡改了又怎麽樣?”冷冷的眸子望向對方的眼中,太后出聲道“沐之曦那個病秧子活了今天沒明天,他有什麽資格繼承皇位,你父皇當時肯定是病糊塗了所以才會立那個人為下一任儲君。”
“病糊塗了?”唇角微微勾起一絲冷笑,沐雲帆的心底泛起了一片悲涼“母后,兒子真的不明白。”
從小到大,無論他怎麽努力,無論他比九弟表現的有多優秀,父皇的眼裡從來就沒有容下過他。直到臨死,他寧願將皇位傳給那個身體贏弱飽受病毒折磨且還喜歡男人的九弟,也不曾想過傳給自己。
“為什麽?”他實在是不明白。
低低的呢喃了一句,冷然的臉慢慢的扭曲著,得這一股子赫然迸發出來的恨意,嫉妒……
“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現在正坐在這個位子上。”
向前跨了兩步,太后伸手在沐雲帆的肩膀上捏了捏以示安慰。
“是啊…”
閉了閉眼再次睜開時,方才所有的情緒已經不複存才,黝黑的瞳孔中恢復了往日在朝堂上的理智。
太后在對面看著,心中甚是欣慰。
“母后,”沐雲帆開口道“沐之曦……絕不能活著。”
“他本來也活不長了”
太后說。
沐雲帆搖了搖頭。
“母后,恐怕沒那麽簡單,”他說“要死早就死了,你別忘了他中的可是嗔毒,南邑國的那位可是連一個月都沒有活過去。”
聞言,太后的神色微微一沉,臉上的表情變得複雜了起來。
“好久沒有一家人在一起吃過飯了。”
沐雲帆突然突然轉移了話題。
“明天把小曦叫過來出個飯吧。”
太后迅速的接話說道。
*
沐王府。
“王爺,”管家出聲打斷了有些走神的沐之曦“王妃的靈堂……”
“明天一早就入殮吧。”
將目光從院子中的白條子上收了回來,沐之曦出聲打斷了管家的話。
管家愣了一下,本想說這不合適,再怎麽說也是王爺明媒正娶的回來的王妃,就這麽草草的入殮,且不說世人怎麽看,就是孔相那邊怕是也不好交代。
但是看著王爺磕著眸子,一點商量的意思都沒有,他也只能硬著頭皮應承了下來,然後將書房的門合上,慢慢的走出了院子。
哎……這王妃也真是個命苦的。
這消息傳出去好幾天了,也就那個叫顧萌萌的過來點了兩柱香,孔家的那撥人是一個也沒有過來。
想到此處,管家搖著腦袋,低低的歎息了一聲。
第二日一早,一口空棺從王府的大門口抬了出去,緊接著沒過多久宮中的太監帶著皇上的口諭來到了沐王府。
“王爺節哀。”
見著沐之曦後,公公衝著對方行了一禮。
“公公來此何事。”
沐之曦淡淡的問。
“皇上口諭,”咳了一聲,公公正色道“聽聞皇弟痛失愛妻,朕心甚是難過,今夜在宮中擺了酒席,與皇弟同飲消愁。”
“謝皇上掛念。”
沐之曦跪在地上行了一禮,神色淡淡。
“九王爺快起來吧。”那公公連忙上前將沐之曦從地上扶了起來,還不忘提醒道“王爺一定要準時前來,切莫誤了時辰。”
“是。”
沐之曦站起來後應道。
“那奴家就先告辭了。”
衝著沐之曦行了一禮,那公公退了下去。
直到那公公消失在院子中後,胡青霖從一旁的隱秘處走出來。他一邊搖著手中的扇子,一邊嘖嘖著搖了搖頭。
“明擺著是鴻門宴啊!”他說“你確定要去?”
“去。”
沐之曦答的沒有一絲猶豫。
“行吧,”沐之曦的回答並沒有讓胡青霖有多大的意外,他收起扇子叮嚀了一句“小心,一定要活著回來。”
沐之曦勾著唇笑了一下,一雙眸子盯著蔚藍的天空,許久低低的歎息了一聲。
一陣風吹過,吹落了書房前面不知何時綻放的杏花,沐之曦伸手接住一片雪白的花瓣,方才還閃過一絲果決的眸子一瞬間便被溫柔所代替。
“她最近怎麽樣?”
他出聲問道。
“挺好的。”胡青霖答道“能吃能睡,傷口也已經結疤了。”
“是嗎?”聞言,沐之曦的唇角微微勾起,臉上劃過一絲淺淺的笑意“那就好。”
話音一落,又是一陣柔風吹過,裹著他手心裡的那片花瓣飛向了空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