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在葛山村的蘇澤臣和寧華有,蘇雲朵自是希望去葛山村過年的。
可是他們真能離開勃泥城去葛山村過年嗎?會不會太任性了呢?陸達絕對不會同意的!
待聽了陸瑾康的計劃,蘇雲朵不由暗自搖了頭,這人居然打算直接瞞著陸達,來一個先斬後奏。
這哪裡能行得通嘛!
就算蘇雲朵再怎麽期待回葛山村過年,這個時候卻也不能也不敢任性,嗔了陸瑾康一眼道:“天寒地凍出門多有不方,還是在勃泥城過年。再說,你也不能缺席除夕宴!”
陸瑾康垂眸默默地看了眼靠在自己懷裡的蘇雲朵,蘇雲朵該不會是以為他只是空口說白話吧!
他是真心想要陪蘇雲朵去葛山村過年的!
因為前期工作抓得緊,勃泥城的防務體系基本已經落實,接下來他可以騰出將近兩個月時間,這長達兩個月的時間,比起留在勃泥城看不願看的臉,不如去葛山村看看孔老頭子的那張老臉!
至於軍中除夕宴,有陸達和陸瑾臻,少個他多個他又有什麽關系,反正有京中的天使,聖上的賞賜和關懷必能傳達給軍中將士。
“說什麽傻話呢,怎麽會有你沒你都一樣?!”蘇雲朵不由伸出手指戳了戳陸瑾康堅實的胸膛:“以前你人在京城也就罷了,如今你人在北疆卻避而不出,軍中將士將如何看你,你後續的工作又該如何展開?作為鎮國公世子,總有一日統領這北疆軍,屆時又當如何服眾?!”
雖然蘇雲朵說得都有理,陸瑾康卻依然不以這意,以後的事以後再說,目前他隻想滿足蘇雲朵的心願,別以為他不知道她心裡其實是很想去葛山村的,她不提不說不等於他不知道,心裡覺得微微有些酸痛,手臂微微緊了緊,輕笑一聲道:“父親正值壯年,待輪到我來北疆統領至少還得十幾二十年呢!屆時軍中只怕早已物是人非了!”
蘇雲朵怒嗔了陸瑾康一眼,就算屆時軍中早就物是人非,可雁過留聲,陸瑾康若真的不顧軍中將士,陪著她去葛山村,必將成為他日之詬病之因。
必須在風聲傳到陸達那裡之前,將掐滅陸瑾康的這個計劃。
陸瑾康卻有著他自己的堅持,剛入臘月就吩咐九兒、春雨開始籌備前往葛山村過年事宜,他自己則冒著大雪帶著一幫人馬繼續開展工作。
頗有些無奈的蘇雲朵,隻得找寧忠平商議此事,寧忠平聽到陸瑾康的安排,心裡既為蘇雲朵高興,畢竟如若不是為了蘇雲朵,陸瑾康自不可能會生出這樣的打算,卻不能聽之任之,甚至連風聲都不能傳出去,自是找到陸瑾康好一番勸說:“……我知你的出發點是要讓朵朵開心,可你想過沒有,如果你真的置軍中將士不顧,別人也許不會說你什麽,可想世人會將罪過加諸於朵朵身上,你真忍心讓朵朵背上罵名?”
陸瑾康濃眉緊皺:“是我自己想要去葛山村過年,與娘子何乾?!”
寧忠平搖了搖頭:“如果朵朵此時人在京城,自然與朵朵無關!我可不相信你連這點都想不到!”
“娘子不會在乎的!”陸瑾康其實是有些擔心,可他更希望蘇雲朵能夠過得隨心所欲,同時也堅信自己能夠替蘇雲朵擋住風刀和霜劍,面對寧忠平的詰問,他心裡就沒有開始那麽有底氣了,語氣也就軟了下來。
寧忠平自然十分敏感地察覺到了陸瑾康是將自己的勸聽了進去,倒也不再多言,隻讓他好生考慮,他是要給蘇雲朵一時的開心,還是要保蘇雲朵一世的順遂。
一時哪裡能與一世相提並論?!
陸瑾康心裡清楚,若是他執意要去葛山村,蘇雲朵也必定會高高興興地與他同行,可如此一來必將給自己和蘇雲朵都帶來負面的影響。
就算蘇雲朵不乎別人的眼光也不會在乎別人如何議論,可他如何能忍心因為自己的任性可讓蘇雲朵被人指指點點?
有的時候陸瑾康是真的十分痛恨自己的身份,若他不是鎮國公府的世子,又何需考慮這麽多?!
偏他是鎮國公府世子,是勃泥城這座大帥府的少帥,他人既在勃泥城,就由不得他任性,除夕之夜必得陪著陸達參加為軍中將士舉辦的除夕宴,代聖上鼓舞士氣,慰撫將士們無法返鄉歸家與親人團聚之憾。
得知陸瑾康終於打消了前往葛山村過年的打算,蘇雲朵自是長長地松了口氣,對著寧忠平豎起了大拇指:“多虧小舅,否則我還真不知道能不能勸得住夫君。”
寧忠平嗔了蘇雲朵一眼:“你別以為我不知道,若是你自己不想留在勃泥城有心想去葛山村過年,你有的是法子勸服!我可是告訴你啊,趕緊地將你那些小心思收起來,安生在勃泥城這邊陪著子健。有哥兒縣試的事你也別再操心,這次過去我會安排妥當的人陪著有哥兒。”
蘇雲朵不由睜大了眼睛,寧忠平這是連她二月份去秀水縣陪寧華有參加縣試的行程也給否決了:“小舅,這怎麽行?!”
寧忠平瞪了蘇雲朵一眼:“有什麽不行的!有哥兒轉過年十六了,已是可以議親成親年齡,別總是將他當小孩子對待。難道咱還能親自替他下場考試不成?若非這次咱們正好來北疆,他就得自己從京城回來考試,家裡就算再不放心,也沒辦法抽出人手陪他回來,而他總不能隻讀書不下場。”
道理蘇雲朵都知道,可她就是有些不放心:“說好了,待有哥兒下場的時候,我回秀水縣陪他的!”
寧忠平皺眉斥道:“你這孩子!我都說了我回去會安排好人手,你這是不放心你小舅,還是真的打算替有哥兒下場考試?”
寧忠平最後這句下場替考的話逗樂了蘇雲朵:“看小舅說的,就算我有心也沒這個本事啊!”
蘇雲朵這句話倒是真的,雖說她有著前世十多年學生生涯,到底學得不一樣,若真讓她下場考試,只怕連起步的縣試都過不了關。
“就這麽說定了。你雖不用管大帥府的中饋,該幫忙的還是要幫點忙,莫讓人說嘴。那小徐氏就算只是國公爺的繼室,總歸也是國公爺的夫人,有些事就算只是走過場做個戲,該做的還是得做。”寧忠平放眼望向旭輝苑的方向說道,最後卻又補了一句:“當然絕不能委屈了自己!”
蘇雲朵不由抿嘴一笑,寧忠平這最後補充的一句才是真正的重點,不由對上寧忠平的眼睛俏皮地挑了挑眉:“朵朵省得,自不能委屈了自己!”
寧忠平虎點了點蘇雲朵,無聲地說了兩個字:“調皮!”
舅甥相視呵呵一樂,一切盡在不言中。
知道蘇雲朵不放心寧華有,陸瑾康特地想了個折中的法子,硬是按了個公務給寧忠平,讓他可以在秀水縣一直待到了縣試放榜,這才帶著幾車由葛山村的藥坊製做的中成藥回到勃泥城。
寧華有不負親人期待,得了秀水縣的案首,留在葛山村繼續靜心讀書,準備四月份在燕山府舉行的府試。
三月初九,小徐氏生下了她與陸達的第三個孩子,這是個男孩,看著有些瘦弱,明明是足月生產,卻不足五斤,哭聲就像貓叫一般。
雖說如此陸達還是十分高興,畢竟已是四十多歲當爺爺的人了,還能再折騰個兒子出來,說明了他老當益壯啊,開心之余直接吩咐下去賞大帥府上下三個月的月錢,當日夜裡又非要拉著陸瑾康和陸瑾臻陪他喝酒。
陸達覺得自己這也算是老來得子,自當浮一大白以為慶賀。
陸瑾康自不會理睬,隨便找了個借口早早回了嘯風苑,陸瑾臻倒是配合,陪著陸達喝了大半夜的酒,最終醉醺醺地回了水清苑,氣得楊傲群掐著他腰間的鴨肉直罵棒槌,卻也無可奈何,誰讓陸瑾臻已經習慣了對陸達服從?
三月初正是北疆大地回春的時候,原本枯黃的草原也漸漸有了綠意,陸名揚為這個孩子取名為陸瑾春,小名直接叫春哥兒。
待幫著楊傲群替春哥兒辦了洗三宴,蘇雲朵就帶上紫蔦和紫蓮去了康雲牧場,因小徐氏即將生產,她被陸達要求留在府裡,故而這還是年後蘇雲朵第一次來到康雲牧場。
這個冬季雖說算不上北疆最寒冷的冬季,卻因為這是康雲牧場建立以後面臨的第一個冬季。
就算楊忠和禪精竭慮,牧場也早早做好了越冬的各項準備,可是牧場內的牲口依然還是出現了將近兩成的傷亡,這令楊忠和等人十分自責,在年後蘇雲朵再次出現在康雲牧場的時候,紛紛向蘇雲朵請罰。
面對牧場的損失,蘇雲朵雖說十分心痛,卻也明白這是一個必然的過程,自是不會因此有所責罰,反而對大家各有賞賜。
事實上別說只是兩成損失,就算全軍覆沒,蘇雲朵也得將這份心痛牢牢地埋在心底,更別說損失的只是些羊羔牛犢子,戰馬無論大小全部安全越冬,這就是最大的勝利!
康雲酒坊的情況自然比康雲牧場要順利得多,經過半年的運作,康雲酒坊的果酒在年節之前已經陸續上市,成了北地酒類的新寵。
青稞酒的品質也有了更一步的提升,上市之後也得到了喜酒人士的追捧。
白酒提純裝置經過張平安堅持不懈的努力,在數次調試之後也順利投入批量生產。
自此北疆和西北疆兩地的醫用白酒再無需從京城遠道而來,不但大大降低了醫用白酒的生產成本,也更能及時滿足北疆和西北疆軍營對醫用白酒的需求。
康雲酒坊轄下的大片荒地在去年土地上冰之前就進行了開墾,二月下旬大地剛剛解冰,這片已經荒了五六年的土地終於再次播下了種子。
看著荒地即將變糧倉,即將前往燕山府陪考的蘇雲朵頓覺躊躇滿志。
聞聞著康雲酒坊醇厚的酒香,看著荒地上綠意昂然的作物,再想想康雲牧場正一日日長大的牛羊駱駝和俊馬,還有逐漸攀升的數量,蘇雲朵的心裡少不了漫上一種叫做成就感的自豪。
遙望南方,只要一想起作為爹娘,自己與陸瑾康連歡哥兒的周歲抓周都不能參加,蘇雲朵的心裡就隱隱作痛,這是余生中無法彌補的缺憾!
四月的府試,寧華有依然以案首的身份一次通過,院試要到八月份,期間這差不多三個月的時間,令寧華有有些糾結。
跟著來燕山府的蘇澤臣建議寧華有回葛山村學繼續讀書,蘇雲朵倒不太讚同,葛山村學雖說辦得還不錯,也出過幾個秀才,可是能給寧華有的幫助卻已經十分有限,她倒是給了寧華有兩個選擇,一是去燕山府學借讀,二是與她回勃泥城,繼續接受大帥府的那位先生的指導。
寧華有考慮再三決定跟著蘇雲朵去勃泥城。
離開勃泥城之後,寧華有才真正體會到大帥府那位先生的高明之處,雖說那先生在指導他的時候總讓他的感覺先生有些不太用心,可回頭再細細品味, 雖說先生隻指點了他兩個月,他所得益的卻很多很多。
只是寧華有有些擔心,當初自己說走就走,會不會令先生心生不悅,不再願意教導。
面對寧華有的顧慮,蘇雲朵不由抿嘴笑了起來:“這個你不用擔心,林先生雖說外表看著有些冷,且他那眼神總讓人有一種被輕視的感覺,事實卻不然。聽小舅說,當日林先生得知你中了縣試案首,說的一句話,足可表示他對你還是挺看重的。”
寧華有面色微怔:“先生說了什麽?”
“‘當浮一大白’!”蘇雲朵含笑看著寧華有。
寧華有的臉上更是多了幾分怔忡,他一直以為林先生是不喜歡他的!
待寧華有再見林先生,依然是之前的那個樣子,不同的只是比之前抽出更多的時間來指點他,當然比之前也更嚴厲了幾分,這才確定蘇雲朵並沒有騙他,內心裡自然對林先生多了幾分發自內心的極其真摯的師德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