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皇方才看向宮牆上,已感到前方不大對勁,這時再看臉色頓時白了下去,“這怎麽可能?”
“你只知道我和白筱的兒子可以增長地靈之氣,助你激活活屍。卻不知,他的血加上帝王之血,就是活屍的天敵。一個人的血不會太多,但對付這幾千具活屍,卻還是夠的。”
“所以你才詐死,減緩地靈之氣添長的速度,好讓古越有時間除去我多余的活屍?” 北皇心底冰冷,忽然想到什麽,大吼出聲,“不可能,詐死怎麽可能有散光。”
容華唇邊閃過一抹難隱的苦澀,“我確實是散魂,並非詐死。”
“你說謊,散了魂,豈還能站在這裡與我說話。”北皇后退一步,如見鬼魅。
“我如何生還的,無需說與你知道,事實就是如此。結果只是你的活屍激活的一天,也就是你末日。”容華的聲音一改往日的淡然,森冷的如同從地獄中滲出。
北皇看著一批批不斷倒下的活屍,眼睛泛了綠光,突然一聲不出的揮了雙刀搶先向容華砍去。
容華舉戟攔開,與他鬥在一處。
古越頭越來越昏沉,身上乏力的象是抬不起一根手指,眼前景致漸漸模糊,一抹熟悉的白色身影卻在這時生生的撞入他的眼簾。
崩緊的唇角終於松了下來,眼角化開一抹欣慰。
想再定眼將那抹白色身影看得真切些,卻怎麽也不能,只是越來越模糊,遠處雨夜在眼前只剩下一片隱約的影子。
而白筱雙臂緊箍著他的感覺卻越加清晰,抬臉看去,眼前白玉般的面龐也漸漸遠去。
用盡身上殘余的力氣,將她拉拽下來,緊攬進懷裡。
冬夜本來就冷,這時更覺得風刺骨般穿進他的皮肉,即使是將她緊緊抱住,仍冷得骨骼都痛。
他笑了笑,知道自己大限已到。
傘滾過一邊,白筱也不去拾,任由他抱著,視線從遠處與北皇戰在一處的白色身影上收回,心裡空空蕩蕩,已然分不清,道不明是什麽感覺。
曾經痛到極處,已不知什麽是痛,淒淒然中只剩下無助的悲涼,緊依在古越胸前,用抖得連她自己都險些聽不清的聲音低聲道:“你要撐住,他一定能救你的。”
不管容華有再多的心機,但他是古越的親哥哥。
容華寧肯自己剝魂也要維持古越的性命。
只要除了北皇,他不可能不來救古越。
他有絕高的醫術,他一定會有辦法,如今只能盼著古越能撐住。
抬手撫著他消瘦的面頰,“一定要挺住,你說過這件事過了,若兒由你來教的。”
他笑了笑,眼裡閃著極亮的光芒,美過晴空裡的任何一顆明星。
冰冷的下巴輕蹭了蹭她光滑的額頭,尋了個舒服的姿勢輕抵著她,眼角斜過看著去一邊撿起竹傘,踮高腳,吃力的為爹娘遮雨的小人兒,眼角笑意更深。
吃力的將他抱起,放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一手抱著小人兒,一手緊攬著白筱,笑著輕歎了口氣。
他也好想能與他母子一同生活下去,好好的教導若兒,可惜不能了。
眼前越來越黑,黑的已經看不見任何事物,只能靠著身體的感覺,還能感到她母子二人的存在。
昏昏沉沉中聞到她身上散發開來的淡淡幽香,唇角上揚,腦海中留下最後一個意識,這樣離開,也好……
“你不能睡。”白筱不住的輕搖著他,他只要一睡過去,便再不能醒來。
看向宮牆外的目光也越加焦急,真是想上前去助那個人早些將北皇解決掉,然她怕自己一走開,回來看見的卻是古越一具冰冷的屍體。
然而不管她再怎麽盼,緊環著她的手臂總是軟軟松落下去。
隻留下一縷被風一吹便散去的聲音,“筱筱,你要和容華好好的活下去,別怪他。”
白筱身體一僵,連呼吸都忘記,也不知過了多久,聽到身邊容若喚了聲:“爹爹,你怎麽了?”
才赫然驚醒,飛快的仰起臉,一點點向頭頂的俊顏看去。
入眼是他薄唇邊噙著的一抹似有非有的淺笑。
這時雨已經停下,他的眼角卻分明有一滴淚滑下。
白筱愣看著眼前慘白無色的俊顏,腦海裡盡是他黑中帶藍的深眸。
這一年多來,她無數次在噩夢中哭醒,醒來後總是看見這張滿含關懷和憐惜的面龐。
一次次的被他擁進溫暖的懷抱中,用他的心跳,一點點平複她夢中的無助和孤寂。
那時她看著他,便會將他與夢中那人重合,將內心的害怕一點點驅去。
不知什麽時候,發噩夢的時候越來越少,也不知什麽時候她知道在他懷中就不再害怕。
一直以為那是因為他身體裡揣著容華的魂魄。
可是這時明明夢中的那個人就在那邊,可是她抱著懷中冷下去的驅體,久違的恐懼瞬時襲來。
風吹著她身上被雨水濕透的衣裳,她絲毫感不到冷,她靜靜的看了他一陣,什麽也沒做,慢慢的閉上眼,仍由著他的下巴輕抵著她的額角,或許再等一等,他會突然醒來。
雖然已經停了雨,容若仍不肯將舉著的傘放下,手已經軟得撐不住,斜斜的歪過一邊,咬牙忍著,又將傘豎了豎。
傘碰了碰白筱的頭,白筱才緩緩睜開眼,抬手輕撫緊貼著她額頭的面龐,“你不是說要教若兒功夫嗎?若兒在旁邊等著呢。”
她等了一陣,得到的只是呼呼的風聲,淚從她木著的臉上滑落下去。
垂下眼,他割破的手腕已沒有血液流出。
“已經流幹了嗎?”她怔忡的自言自語,不想承認他就這麽去了,卻不能不承認。
慢慢起身,將他扶正靠坐在椅背,深吸了口氣擴充象是沒了氣息的胸膛,“若兒,好好看著你爹爹。”
說完撿了跌在地上的赤炎劍,躍上宮牆,向宮外飛撲而去。
沒有古越的命令,沒有人敢開宮門。
宮牆外,北皇已被容華迫得節節敗退,手中雙刀正吃力的架開容華刺來的畫戟,未及閃開,一柄赤紅的薄劍穿胸而過。
北皇不敢相信的看著面前如同白玉蘭花般的冰冷面龐,“你怎麽可能會武,還有這把劍,這怎麽可能……”
白筱一言不發,猛的撥出薄劍,噬了血的赤炎流光四射,劍鳴不絕。
又是紅光閃過,薄劍再次深刺入北皇胸脯。
北皇睜大眼,一直到倒下,都沒能相信眼見所見。
白筱直到這時,腳下才一軟,身體向地上倒去。
身體一頓,已被人接住,鼻息間飄來她所熟悉的寒梅冷香,一線希望陡然升起。
她飛快的拽住接著她的人,直看進那雙黑不見底的眼眸,是無數次在她夢中出現過的眼,“快去救古越。”
他眸色微沉,“古越這時血早已流乾,如何能救?”
刹時間,白筱如墜冰窖。
在容若說他沒死的時候,她就已然知道這一切全是他設下的局,要如何心冷的一個人才能布得下這麽個局。
這時當真面對他,他只是一言便將她的心,生生的揉碎。
猛的站直身,將他一推,後退開來。
定定的看著他,素來知道他心冷,卻不料,他竟心冷至此,“你自殺就是為了布這個局?”
“是。”他聲音平和,迎看著她的眼,她含淚掩痛的眼。
“要我嫁他,你圖的是什麽?”
“若兒祥光太強,三日不散,如果你不嫁他,上頭自然要查,這一查,自然是明明白白。我也就不能將他的祥光引成我的散光,來補齊未散去的那六魂六魄,迷惑不了天眼。”
“這麽說,你早知道破活屍的辦法,是若兒的血加帝王之血。”
“是。”
白筱仰面朝天,強咽下湧上的淚,“所以你故意放他坐上帝位,所以今日在宮牆之上血流而乾的就會是他,而不會是你?”
“是。”他聲音依然平和無瀾。
白筱心中存下的那點僥幸,也被他的這一聲聲‘是’攪得粉碎,再也壓不下心頭憤怒和痛楚,胸中氣血上湧,壓在胸口中的鬱氣直衝而上,鮮血噴口而出,染紅了他與她身上雪白的衫袍。
他陡然一驚,搶上前去扶她。
她驀然手中赤炎一緊,向他當胸刺去。
這一劍又快又狠,然以他的身手,要避卻並不難。
她沒想到明明看見赤炎的紅光閃過,卻停步站在了那兒,只看著她的眼,任劍尖刺來,不避不讓,一動也不動一下。
白筱恨他冷血,恨他無情,然眼睜睜的見劍尖要刺入他胸脯,卻終是不忍,要想收招卻也來不及,只能一抖手,生生的讓那一劍刺偏過去,避開了心臟位置。
他身體只是微微一僵,兩眼仍是不看刺入胸脯的薄劍,抬手去握她握著劍柄的手。
白筱回手一避,他的手便抓在了劍刃上,一串血珠自他掌中滴下,他渾然不覺,凝著她的眼,他已經太久不曾睜眼看過她,“筱筱。”
穿心的痛自白筱胸中化開,無法呼吸。
再怎麽恨他,傷他,她同樣心疼,看向宮牆上再不能動彈的高大身影。
古越對她,和他的這份心叫她情何以堪?
☆☆☆☆☆☆☆☆☆☆☆☆☆
虐虐健康,虐虐健康,有粉紅票票的順後送一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