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南城門,所有人徹底放下心來,只見五駕騾車,車上都是裝的貨物,昨天見到的黑臉大漢,衝著樂福點點頭,對著身後騾車上的車把式喊道:“擠一擠,讓他們上去。”
十五個人分別上了五駕騾車,黑臉大漢把一紙文書拿給守城兵卒,兵卒看一眼,問都沒問,便開了城門。
凌晨的官道上沒有行人,騾車走得很快,大半個時辰便到了張家灣。
直到這十五個人全都上了船,大船離開了碼頭,珍珠才晃著肩膀,高高興興上了回去交差。
打發走了郭老太太,顏雪懷也到了要回京城的日子。
她讓大牛去和溫家大姐說一聲,問問有沒有東西帶過去,大牛回來時,帶回來兩個包袱。
一個包袱是帶給溫繡的,另一個包袱裡是兩雙繡鞋,卻是送給李綺娘和顏雪懷的。顏雪懷歎了口氣,但願那個姓耿的能顧念夫妻之情,不要做得太出格。
雖然她知道李綺娘走的時候,已經把葉老夫人帶給福生的東西一並捎上了,不過顏雪懷是個懂禮貌的好孩子,這些天她住在文鼎胡同,特意跑過來問問有沒有要帶的東西。
來應門的是武傑,小少年鼻子眼睛全都紅紅的,顯然是剛剛哭過。
顏雪懷暗暗吃驚,悄悄問道:“老夫人身子沒事吧?”
武傑搖頭,聲音哽咽:“老夫人沒事。”
“怎麽了?你如果不方便說,那我就不問了。”顏雪懷低聲說道。
武傑忍不住又抽噎起來,道:“我三叔有消息了。”
顏雪懷大吃一驚,武傑口中的三叔就是三武,三武的武功最好,一直跟在歐陽讚身邊,後來也一起沒有了下落。
顏雪懷見武傑哭得厲害,也不好再問下去,待到進了後進院子,她給葉老夫人問了安,一抬頭,見葉老夫人神情嚴肅一如往常,而莫語卻正在偷偷抹眼淚。
葉老夫人冷哼一聲:“你從武傑口中套出話來了?”
顏雪懷......人老成精,這話一點也不假。
她訕訕一笑:“只是問了一句,後面的還沒來得及問呐。”
葉老夫人冷笑,卻沒有理她,對莫語說道:“把那封信給她看看。”
顏雪懷受寵若驚,葉老太太真給她面子啊。
她連忙雙手接過信來,一看才知,這封信是大武寫的。
大武在信裡說,他在距離雁門關二十裡的一個小村子裡,打聽到三武的下落。
有一位老獵戶,十幾年前曾經救過一個年輕人,那人傷得極重,失了一條手臂,流了很多血。
老獵戶家裡也有草藥,可是那人卻不見好轉,他想起翻過一個山頭,有座石頭寺,寺裡只有一個老和尚,那老和尚懂醫術,有一次老獵戶打獵受傷,便是這位老和尚給他治好的。
老獵戶無兒無女,獨自一人住在山上,他走了半日,把那個年輕人送到石頭寺,老和尚說這人傷得太重,要把人留下,老獵戶臨走的時候,還幫老和尚把兩口水缸打滿水。
十幾天后,老獵戶心裡惦記,便又去了石頭寺,沒想到石頭寺大門緊閉,還上了鎖頭。
老獵戶等了一個時辰,也沒見到老和尚回來,隻好回去了。
又過了幾日,老獵戶又過來,石頭寺依然大門緊鎖,從那以後,石頭寺的大門再也沒有打開,老獵戶沒有見過老和尚,也沒有見過那個年輕人。
大武以前就過山下的村子,但是因為老獵戶獨自住在山上,
所以他不知道這件事。這一次大武又到了雁門關外,在市集上偶然聽到兩個賣山貨的聊天,其中一個說起小時候山上的石頭寺,另一個便說,上次老楊頭下山時也說過石頭寺,說當年還送了一個受傷的人到石頭寺治病,後來也不知道如何了。
大武連忙湊過去打聽,這兩個賣山貨的都是那個小山村的,大武去了村子,這才知道這村子裡還有一位常年住在山上的獵戶。
大武請了一位山民帶路,找到那位人稱老楊頭的獵戶。
老楊頭對這件事記憶猶新,這些年來,他有空就去石頭寺,每次回來都要唉聲歎氣,老楊頭對大武說:“我自己在山上經常受傷,所以看到受傷的人,也就沒有多想,又看那人傷得很重,便隻想著給他治傷, 後來把人留在石頭寺,我回到家仔細一想,越想越覺得那人的傷不對勁,那不是打獵受的傷,那是刀劍傷。
所以啊,這些年來,我只要一想起這件事,心裡就不塌實。
那位老和尚是個好心人,我怕是連累他了,我尋思著那個年輕人一定是有仇家,仇家找人找到了石頭寺,說不定啊,是把老和尚一起帶走了。
唉,如果那年我沒有把人送過去,老和尚就不會出事了。”
大武詳細詢問那個年輕人的穿著和相貌,老楊頭一拍大腿,道:“你等等啊,他有個東西丟在我家裡了,我一直給留著呢。”
老楊頭在家裡的破箱籠裡找出一個帶紅繩的平安符。
大武一眼就認出來了,這個平安符是歐陽讚的妻子平氏求的,給歐陽讚和三武每人求了一個。
再問那人的年齡相貌,大武肯定那是三武,而不是歐陽讚。
當然,以前這些,是顏雪懷通過大武在信上寫的內容,發揮想像自己完善出來的,大武可沒有寫得這般詳細。
大武在信的最後寫道,他還要多留些日子,打聽那位老和尚的消息。
另外,他進石頭寺看過,裡面並沒有打鬥痕跡,而寺裡寺外,全都不見屍體,說明老和尚和三武,都是活著離開石頭寺的。
顏雪懷把信箋折好,重新裝回信封,對葉老夫人說道:“這也算是個好消息。”
至少,十幾年前,三武還活著。
但是同時,顏雪懷也不得不想,三武活著,那歐陽讚呢。
三武是九死一生,那麽被他保護著的歐陽讚,是生還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