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枚金鎖,顏昭石一怔,他當然知道這是誰的。
洞房花燭,李綺娘就戴著這枚金鎖,說是親生父母留給她的,從小就戴著。
他說金鎖上鑲紅寶石,俗豔之極,但李綺娘依然戴著,只是睡覺時摘下來放在枕邊。
有一次顏雪懷夜裡發燒,李綺娘守了女兒一夜,早在坐在女兒小床前睡著了,醒後發現原本放在枕邊的金鎖不見了,李綺娘到處翻找,那時大嫂孫氏還在鄉下,只有郭老太太帶著老三一家跟著他們一起住,李綺娘認定是曾氏拿的,兩人吵了一架,曾氏哭著要撞牆,郭老太太要帶著老三一家回鄉下,說不想留在這裡被人家當成小偷......
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顏昭石想不起這件事後來怎樣了,好像他斥責了李綺娘,好像是吧,他不記得了。
他看著那枚金鎖怔怔發呆,沒錯,這就是李綺娘的那一枚,可為何會在老娘的箱子裡?
郭老太太只是一時頭暈,半真半假,這會兒睜開眼,一眼看到師爺手裡的金鎖,她撲上來便搶:“這是我的東西,我的!”
師爺閃身,郭老太太撲了個空,一旁的顏昭林不幹了,吼道:“二哥,那是阿娘的金鎖,你快拿回來!”
師爺後退幾步,兩名衙役站到他身邊,郭老太太不敢再撲上來,一屁股坐在地上,又開始哭了起來。
師爺冷笑:“你說是你的?是哪個銀樓打的,哪個工匠做的,花了多少銀子,為何要在上面刻個綺字?”
郭老太太怔了怔,綺字?那上面的字是綺?她哪認識?李綺娘太陰了,居然在金鎖上刻名字。
見顏昭石還在發怔,顏昭林便說道:“這就是我阿娘的,是我阿娘的陪嫁,祖傳的!祖上傳下來的東西,誰知道是哪個銀樓的。”
師爺又拿起金鎖看了看,這金鎖做工精致,不像是小銀樓的做工,但凡是大銀樓的,都會有標記。
他再仔細去看,很快便找到了,不僅有銀樓的標記,還有工匠的。
“寶慶樓許萬年?”師爺瞪大眼睛,先是瞪著金鎖,接著又瞪著顏昭林,“你外家真有面子,能請來許萬年許大匠打個小孩子用的長命鎖。”
顏昭林壓根不知道誰是許萬年,寶慶樓又是什麽,不僅他不知道,顏昭石也不知道。
但聽師爺的語氣,這人應該很有名。
顏昭林大言不慚:“是又如何,反正這就是我娘祖上傳下來的。”
師爺又問顏昭石:“他說的是真的?”
顏昭石低下頭去,沒有說話。
師爺歎了口氣,畢竟是讀書人,還是要幾分臉面的。
“巧了,許大匠眼下就在京城,太皇太后仁慈,遷都時賜了十二位匠人隨駕進京,其中一位就是許大匠,不知你們外家的先祖是如何識得許大匠的?”
顏昭石面紅耳赤,恨不能把腦袋扎到地裡去。
顏昭林也傻了,啥啊,這都是啥啊?
郭老太太雖然聽得半懂不懂,但是有一件事她明白了。
這金鎖很值錢,比同樣重量的金子都要值錢!
“我的,還給我,那是我的!”
郭老太太大叫,這一次連顏昭林也不敢說話了,顏昭山更是一直沒有言語,他倒不是認識這金鎖,而是驚詫於老娘的箱子裡竟然藏了這麽多好東西,尤其是這金鎖,胭脂巷和翠花胡同裡最紅的姑娘也沒有這麽精致的首飾。
見郭老太太還要撒潑,師爺僅余的耐心也沒有了,他沉下臉去:“此物來歷不明,很可能是贓物,來人,把這兩個箱子封上,帶回衙門!”
幾名衙役衝過來,
箱蓋合上,抬上箱子便要走,顏昭林這才反應過來,撲上去要搶,被衙役一腳踹來。顏昭石還在怔愣,這時恍過神來,喊道:“那不是贓物,那是李氏的東西,我能做證,那是李氏的隨身之物!”
師爺像看傻子似的看了他一眼,你們是貪了李氏多少東西,我要是能娶到這麽一位嫁妝豐厚自己還會賺錢的老婆,我早就把她當菩薩供起來了。
既然疑似贓物,那顏家的人當然也要帶回衙門。
知府大人好不容易把這件燙手的事推給同知,正在一邊飲茶一邊得意,忽然,外面傳來吵鬧聲,還有女人的哭聲,尤其是那哭聲,把知府嚇了一跳,手上一抖,茶水灑了出來,官袍的衣襟濕了一片。
“誰在外面喧嘩!”知府氣不打一處來,濕了這麽一大片,不知道的還以為他需要一個圍嘴兒。
“是師爺回來了,師爺在顏家找到了贓物!”一名衙役跑了進來。
顏家,又是顏家,等等,贓物?什麽贓物?
“把贓物拿進來。”知府說道。
衙役轉身出去,剛走到門邊,知府又把他叫住:“請同知和師爺過來,顏家人就不要進來了。”
煩,真煩,本官煩死他們了。
贓物被抬了進來,兩口大樟木箱子。
箱子打開,知府看看裡面的錢和首飾,不明所已:“這些是贓物?”
師爺便把今天的事說了一遍,知府被惡心得夠嗆,他有三個閨女,若是他閨女的長命鎖都被婆家搶走,他非得知法犯法不可。
這就是沒有娘家撐腰的結果。
為了自己那三個閨女,他也要坐穩這個位子。
“把李綺娘母女叫來,讓她們辨認這些東西,如果是她的嫁妝,就不能算是顏家的賠款。”
李綺娘和顏雪懷還在衙門裡,她們也看到顏家人被帶來了,鬧騰的動靜太大,想看不到都不行。
這次來的不是後堂,而是知府大人辦公的屋子。
看到這兩口樟木箱子,顏雪懷頓時想起來了,她的記憶裡有的,這是郭老太太的寶貝箱子,睡覺時都舍不得摘鑰匙。
知府讓師爺把金鎖遞給李綺娘:“這金鎖你可認識?”
金鎖上有個“綺”字,任誰一看都會想到李綺娘,因此知府便直接拿給李綺娘看了。
李綺娘看看金鎖,又看看那口箱子:“我還以為是曾氏偷的,原來在老太太的箱子裡啊。”
又對知府說道:“這是民婦之物,乃是民婦的親生父母留給民婦的,後來在臥房裡竟然丟了,民婦還與曾氏吵了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