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韞在那雙黯然空洞的眸子裡,輕易捕捉到呼之欲出的晶瑩,她單手托著下頜骨,優雅的端起紅酒杯品了品,報以溫柔的唯一,但不予規勸的言語,無聲的陪伴是作為成年人,最基本的禮貌與尊重,至少她是這樣認為的。
前後不過半個小時,肚子裡混攪了太多雜酒,紀南岑的呼吸凌亂,整個世界在天旋地轉。
她吃力的撐起身體,轉著高腳凳背靠在吧台邊,隨著音樂,七彩變幻的燈光撲打在她的臉上,她舉起酒杯歡呼,試圖融入試圖放飛。
可越是這樣虛假的表現自己,越是顯盡了狼狽。
沒人知道,紀南岑的笑裡,藏了多少難以言喻的酸楚。
大概是覺得差不多了,秦韞終於出手奪走了紀南岑的酒杯,壞了她的興致。
“幹嘛?”紀南岑有些不滿,鼓著鼻子不耐煩的想要搶回屬於自己的酒杯。
“走,上去。”
“誒!我雖然剛離婚屬於黃金單身,但你可是有女朋友的,孤女寡女也不怕壞了自己的名聲。”紀南岑一開口,就奔著欠抽的方向走。
秦韞冷笑著抖了抖肩,對紀南岑的嫌棄簡直是震耳欲聾,“你該去去角質層了。”
“哈?”紀南岑摸著自己的臉,好燙,她便借著手背的冰涼反覆的揉著,“我皮膚好得很,才不像你們,天天包養也瞧不出什麽好壞。”
“說你臉皮厚,你還以為我在誇你,莫不是喝點兒酒把人喝傻了?本來就蠢得很...”秦韞翻了白眼,抬手勾住紀南岑的後衣領,逮著她往酒吧樓上走,\"別磨嘰,跟我走。\"
紀南岑步履跌跌撞撞,扶著拉杆吃力的往上爬,也不知道自己爬了多少步台階,直到一股撲面而來的寒風驅散了幾分醉意,沉重的雙木門被工作人員拉開,酒吧頂上的露營露台闖入她的視野。
“不是吧...這就是你隱藏酒單的小彩蛋?”紀南岑並沒有感到驚喜,反而裹緊了外套,縮著脖子揶揄:“該不會是想把我扔到外面冷風吹?感冒發燒你負責嗎?”
“少廢話,滾過來。”秦韞沒給好脾氣,見小財迷不肯挪步,便朝著她身後的兩名工作人員使眼色。
紀南岑本就重心不穩,忽而被兩個人架著胳膊抬到了露台。
秦韞坐進露營椅子裡,很快便有人送來了毛毯保暖,她裹著毯子舒舒服服半癱著腰身,也不多說什麽。
紀南岑踩著鋪在地上的鵝卵石,扶著跳疼的額心嘰嘰歪歪:“我特意來買醉,你偏要讓我清醒,你是跟我過不去嗎?”
“你知道的,波爾總是料事如神,大概是猜到沒什麽去處的你會來我這兒,所以早就囑咐過,讓我看著點,果不其然...你來了。”
“原來是這樣。”紀南岑乾脆席地而坐,也不嫌那鵝卵石膈屁股,大概是酒精上頭,讓她早就忘了身體與精神上的疼痛。
“哈哈哈哈...”她陡然拍著腿神經質的大笑起來,笑聲在空蕩蕩的露天回蕩。
“你笑什麽?”
“笑她把我當不聽話的小朋友看,笑你像個好學生聽班主任的話唄。”紀南岑的回答開始口齒不清,果然酒量讓人著急,“好一個看著點,你這字面意思理解的真透徹,所以你就這麽乾巴巴的把我看著?”
秦韞倒上一杯熱水,走到紀南岑的身前送上杯子,解釋道:“我只是想提醒你,你的放縱看起來很幼稚,發泄的方式有很多種,喝酒屬於時效性最短暫的一種,你一覺醒來會發現什麽都不會變,唯一的變化是頭痛欲裂和精神萎靡,把有限的時間放在有意義的事情上吧,主宰情緒,是你眼下要學會的第一堂課。”
一向不愛浪費口舌的秦韞,難得說教,不愧是喬波爾的好閨蜜,一開口便是戳人心眼的良苦用心。
紀南岑抓起一顆鵝卵石在指尖把玩,她認同秦韞的道理,但還是執著於靠酒精來彌補自己的空虛。
“你們在期盼什麽?期盼我像讚達、像陸之默那樣獨當一面嗎?你們狠狠跌倒在地的時候會立馬站起來嗎?為什麽總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為什麽就不能給我一個好好喘息的機會?”
紀南岑的哀怨就像濃稠的粘合物,溢出了罐子泄得滿世界都是,一發不可收。
她並不是把矛頭對準秦韞,只是祈求著能有一件像樣的事疏解化不開的沉悶與失落。
“我問你,明天你會做什麽,後天你又會做什麽,哪天你才能把你的妻子重新追回來?
難道失去了珍貴的事物與關系,你就只會自艾自憐麽?
這個世界的規則裡,可從來沒有一條說明失去就代表再也沒有,除非生離死別。
如果我是你,我會把握手上所有的資源,沉重的打擊帶來的痛苦是無盡的動力,這樣的動力甚至是沒有成本可言的,但充滿了力量。
絕境逢生的人本就帶著勢不可擋的氣魄,而現在的你差了那一口氣,你得找找原因。
那些想要迫害你的人在暗處伺機而動,可你還沒有意識到,時間是如此的緊迫。”
“迫害我的人...”紀南岑如夢初醒,即便酒精上頭,可聊及這樣的話題,她瞬時抹去先前的自在,攪著指尖喃喃囈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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