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翠玉蒼庭綜合症?”
馬修面露一絲疑惑之色。
貝安娜旋即解釋道:
“啊,這是一種在翠玉蒼庭才會普遍發生的疾病,具體表現爲惡心嘔吐、眩暈頭痛、神經不甯、反複失眠等等。”
“這些症狀其實和生理無關,而是一種很奇特的心理現象。”
“患者大多數都是來自東海岸的人類,他們在來這裏之前,普遍對精靈的城市擁有不切實際的幻想,在他們的腦海裏,翠玉蒼庭是完美無瑕的神聖之地,精靈也是至高無上的聖潔種族,但現實肯定不是這樣。”
“當他們實際接觸到真實的翠玉蒼庭與精靈族後,他們的夢想就破滅了,在這巨大落差的沖擊之下,很多人都會精神失常,用腦袋撞擊城牆也不是什麽新鮮事……”
馬修聽了有些啧舌:
“有這麽誇張嗎?”
貝安娜見怪不怪地說道:
“我一開始聽到這種說法也難以置信,一直到見證越來越多的自殺者,才逐漸相信了這種說法。”
“不過我能理解他們的心情,就算是我自己,剛來到這座城市以後也是充滿了心理落差與不适應。”
“别的就算了,沿街的糞便與尿液真的讓人很絕望,你剛剛應該也看到了吧?”
“這條路是路程的主幹道,時常有人打掃,可道路兩旁仍然時不時會出現惡臭的糞便,那是食古不化的精靈族老人們留下的排洩物,他們認爲這是崇尚自然的一種表現。”
“我……我覺得很惡心!”
貝安娜露出了作勢欲嘔的表情。
馬修輕輕點頭:
“我一開始還以爲是動物的排洩物……”
“都是精靈留下來的!”
貝安娜帶着馬修沿着城牆觀光,一邊走一邊說道:
“你知道我爲什麽要帶你來城牆上嗎?”
“因爲這裏地勢高、空氣好,我擔心伱在下面被熏到。”
“大多數時候,我都會住在最高的樹屋裏,那樣子才不會受到些惡心的東西的影響。”
馬修不解道:
“難道精靈們沒有廁所嗎?”
貝安娜回答說:
“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還真沒有!”
“因爲精靈的城市與樹林緊密連接,他們是真的認爲那城市裏随地大小便是一種親近自然的方式。”
“不過後來發生了幾次瘟疫,精靈王室和長老會便強行在城裏推行旱廁。”
“你目前看到的情況,還是旱廁推行政策頗有成效的結果,幾十年前或許更糟糕。”
馬修忍不住驚歎道:
“你是說,木精靈最近才開始使用旱廁?”
貝安娜搖了搖頭:
“這倒不是,隻不過他們的這項政策已經推行了接近六十年了,這兩年才緩慢産生了些效果。”
“在精靈群體中,推行一項新政策的難度是非常大的。”
“長生種中,老年人群體對新事物的接受能力很差,當你向他說明旱廁的優越性的時候,他們會回答你他從小就是這麽幹的……”
“偏偏這群人是話語權最大的那一部分!”
“即便确定了某項政策必須得到執行,想要讓其順利落地也需要極其漫長的時間。”
“在精靈的曆史上,經常發生政策的确執行下去了,但因爲拖的時間太長,局勢出現了變化,原本的政策已經不合時宜了,但這時候想推行新的政策就會難如登天。”
“久而久之,精靈們也不再願意折騰新的東西了。”
二人順着鳳凰花叢走到了城牆的東部。
這段城牆連接了一處隆起的山體,山上種着密密麻麻的竹子,竹林中隐約能聽到音樂聲。
馬修跟着貝安娜朝山上走去。
“這些竹子還不錯。”
馬修能感受到竹林中蘊含的龐大生命力,雖然精靈們有着種種缺點,但翠玉蒼庭的植物确實有着極充沛的活力。
這是馬修短期造林所不能獲得的特性。
貝安娜眯着眼睛說道:
“我也很喜歡這些竹子,據說這些竹子和鳳凰花一樣,也是那頭神鳳留給精靈們的禮物。”
“但這裏不像鳳凰花那樣熱門,因爲這些竹子在精靈的曆史上引發過一次比較惡劣的潮流。”
馬修露出饒有興緻的神色。
貝安娜邊走邊說問:
“你知道竹棍黨事件嗎?”
馬修搖了搖頭:
“我對翠玉蒼庭的了解不多。”
貝安娜很開心的回答說:
“我來之前也不知道的,後來我做了很多功課,知道了很多讓人震驚甚至覺得匪夷所思的事情,竹棍黨事件就是其中之一。”
“你知道的,木精靈們崇尚秩序,提倡敬老愛幼。”
“這原本是好事,但在經年累月的演化之下,這種風氣變得很極端,相較于年幼者,年長者就是擁有更大的話語權。”
“一名年輕的木精靈倘若想在社會上獲得某個心儀的職位,要麽接受邊緣化——也就是去與人類接壤的邊界謀一份工作,要麽就隻能乖乖給年長者當奴仆,等到後者退位或者是老死,然後才有機會熬到自己出頭。”
“這種極端的現象促使了一部分年輕的精靈心生仇恨,他們表面上對年長者恭恭敬敬,暗地裏卻極端仇視那群掌握着話語權的老年精靈。”
“在種種因素的共同促進之下,一個名爲「竹棍黨」的團體在翠玉蒼庭中出現了,竹棍黨的成員大多都是年輕的精靈,他們手持竹棍,彼此以兄弟相稱,喏,就是這些竹子做成的竹棍。”
貝安娜指着身邊一棵墨綠色的竹子說道
馬修伸手過去摸了一下。
這種竹子質地很硬,雖然是空心的,但抓在手裏卻給人一種實心的感覺。
“竹棍黨都幹了些什麽?”
馬修問。
貝安娜說道:
“攻擊老年精靈。”
“他們會在夜色降臨之下離開家門,然後随機盯上一名老年精靈,趁其不備用竹棍敲擊他的後腦。”
“由于精靈特殊的體質,這種攻擊方式很難将老年精靈真的殺死,但很容易就把他們打成癡呆。”
“人一癡呆,當然也就不能在原有的職位上繼續幹活了,于是職位就空缺了出來。”
“這股風氣愈演愈烈,以至于越來越多的年輕精靈加入了竹棍黨,那段時間翠玉蒼庭的年長者中人人自危,甚至有些年輕的精靈都遭遇了襲擊——原因可能隻是因爲他的長相比較老成……”
“這段故事是泰拉妮告訴我的,而事情的親身經曆者是她的父親——那位泰拉斯特先生,你可能不知道,後來威風凜凜的逐風者大元帥當年也是竹棍黨的一員。”
馬修繼續問道:
“那後來發生了什麽呢?”
“竹棍黨的結局怎麽樣?”
貝安娜輕描淡寫地說:
“竹棍黨遭遇了逐風者的驅散和鎮壓,大多數年輕精靈們锒铛入獄,少數精靈因爲家世而幸免于難,泰拉斯特就是一個例子,和他同爲竹棍黨成員的年輕精靈大多數都在監獄裏度過了相當漫長的一生,而他本人反而被吸收進了逐風者,因爲他的家世足夠好。”
“其實當初的精靈王室與長老會壓根沒想着用這種激烈的手段來對付年輕的竹棍黨,在高層的眼裏,這件事情仍然隻是小打小鬧。”
“奈何風氣愈演愈烈之後,竹棍黨的風波涉及到了迎風谷,有很多身居高位的精靈在從迎風谷裏出來的時候遭到了襲擊,這才導緻了後來的大清洗。”
迎風谷?
馬修疑惑的看着貝安娜。
後者解釋說:
“迎風谷是翠玉蒼庭最大的妓院聚集地,那裏有着來自不同種族、數量驚人的妓女與牛郎——順便說一句,他們中的大多數都是被拐騙過來的。”
“迎風谷裏的很多服務者在最初的時候都是被告知來翠玉蒼庭工作,隻是他們壓根沒想到,工作的内容竟然是給那些非富即貴的精靈提供那樣的服務。”
“總而言之,如果說竹棍黨的風波僅僅在平民區爆發也就算了,可爆發在迎風谷附近的襲擊刺激到了精靈貴族們的神經,這件事很快就被鎮壓了下去,除了少數當事人,很多後來者壓根都不知道發生過這種事。”
說話間。
二人來到了山頂。
前方的山坡下開滿了迎春花。
遠方精靈們的樹屋與石屋鱗次栉比的排列在大地之上。
清晨的霧被春風吹散。
陽光自東方打下。
一副萬物複蘇的景象。
“那裏就是迎風谷。”
貝安娜指着翠玉蒼庭東方一片被巨樹種所包裹的區域說道。
“我沒想到翠玉蒼庭還有妓院。”
馬修頗爲感慨地望了一眼那邊的巨樹。
那些巨樹常年碧綠,枝葉繁茂,給人一種密不透風的壓抑感。
貝安娜笑盈盈的說:
“我查到這些資料的時候也吃了一驚,後來我假裝無意間去到迎風谷附近,但還是沒敢進去實地查看,那裏的精靈護衛很吓人,對人類特别不友善,我擔心他們把我抓進去,所以不敢靠近。”
“後來我才知道,東海岸人類城市最初那批妓院可能都是精靈開的——
巨魔帝國毀滅之後,精靈們獲得了最多的遺産,也包括了來自巨魔帝國的歪風邪氣。
你知道爲什麽在人類心中,精靈的地位如此超然嗎?”
她用明亮的雙眼看着馬修,一副迫不及待想要繼續說下去的表情。
馬修很配合的露出了求知的表情:
“爲什麽?”
貝安娜滿意地說:
“這其實也和巨魔帝國留下的遺産有關!”
“巨魔帝國毀滅之後,伴随着的是自然古神和精靈之神的崛起,再加上木精靈和夜精靈活動的區域是最接近巨魔帝國王都的,因此他們獲得了最多的财富。”
“之後這片大陸便迎來了精靈的時代,最初的那批精靈幹的确實不賴,他們在神明的輔助下重新瓜分了大陸的地盤,并建立起了全新的秩序。”
“爲了歌頌這一點,當時還在落葉之庭的木精靈和永歌森林裏的夜精靈聯手在銀夜城舉辦了最初的詩歌大賽。”
“他們召集了天下的吟遊詩人,爲精靈們歌頌贊歌。”
“他們拿出了很多的财富和美人,用來獎勵馬屁拍的最響的吟遊詩人。”
“早期的詩歌大賽每年都會舉行一次,其豐厚的獎勵吸引了大量的吟遊詩人參與其中,久而久之,各種關于精靈的文化作品廣泛的流傳到了人類的社會裏。”
“詩人們受到了精靈的款待與好處,因此在去往其他地方之後,也會時不時地吟唱起精靈們的詩篇。”
“慣性的力量是很可怕的,當習慣已經形成,新生的認知除非具備颠覆性的力量,否則很難改變舊有的觀念。”
“就這樣,一個虛假的完美種族形象在人們腦海中根深蒂固。”
“因爲絕大多數人類終極一生都不可能抵達翠玉蒼庭或者銀夜城,他們隻能接觸到文化作品裏的精靈城市,因此,其中一小部分人便會堅定的相信自己身邊的環境是糟糕的,而自己幻想出來的精靈城市一定是完美的。”
“這些人便是潛在的翠玉蒼庭綜合症的患者,我敢說,如果他們全部來到這個城市,剛剛那座城牆可能都會被撞塌……”
不多時。
兩人順着山坡北側的綠葉索道下了山。
抵達地面的時候。
馬修果然聞到了一股淡淡的異味。
他看了貝安娜一眼。
後者心領神會地一笑:
“跟我走,這邊是順風的方向,去躍馬旅店,我請你吃烤肉。”
她帶着馬修來到一條用獨木拼接而成的小徑上。
貝安娜身手靈活,走獨木路毫不費勁。
馬修也有均衡領域賦予的體操能力,自然也能保持平衡。
一路上貝安娜又向他介紹了一些翠玉蒼庭的風土人情。
馬修聽完之後連連搖頭:
“難道這座城市就沒有什麽優點嗎?”
貝安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還是有的。”
“如果你能忍受輕微的異味,那麽這裏的風景在大多數時候都很美。”
“而且生活在這座城市裏,節奏很慢很自由,你可以一個人在樹屋裏睡上整整三天,都不會有人過來到打擾你。”
“精靈們平均每天要睡10~12小時,他們不僅喜歡睡眠,還鼓搗出了睡眠比賽,這個比賽第二名的記錄是七個月零十五天!”
馬修不由問道:
“那第一名呢?”
貝安娜努了努嘴:
“第一名睡死過去了。”
“一直到他的屍體受到了化光池的感召,其他精靈才發現了這一點……”
馬修沉默了好幾秒才感慨道:
“聽起來确實很能睡。”
穿越獨木小徑。
他們又爬了幾層木梯,在一名熱情的半精靈幫助下搭乘了城内的雷鳥快車。
七八分鍾後。
二人便抵達了躍馬旅店的前庭。
“現在是中午,精靈們都在午睡,精靈店鋪往往都是不開門的。”
“這家旅店是人類開的,不過他們的烤肉手法以及調料配比卻是從精靈手裏學來的,味道非常正宗……”
貝安娜領着馬修進了旅店。
馬修環視一圈,發現旅店裏的客人大多數還是精靈,其中有好幾桌都在吃烤肉。
這些精靈們進餐的動作根本不像傳說中的那麽優雅。
相反。
他們用牙齒撕食物的時候的動作相當粗魯。
也是在這個過程中。
馬修才注意到木精靈居然長着8顆虎牙。
這意味着他們的食譜中肉類成分的比例可能比人類的高不少!
“你點吧,我都行。”
坐下之後。
馬修示意對方點菜。
貝安娜也不推辭,一口氣點了好幾種烤肉之後,這才低聲對馬修道:
“精靈們是很能吃肉的,他們在很早之前就掌握了大規模的養殖技術,在森林的中部和北部,都有大型的放牧場來滿足他們的肉食需求。”
“不過這裏的肉很貴,一般的精靈不太能吃得起。”
“有些精靈爲了滿足自己的肉欲,甚至會去偷獵人類小孩——但那應該是很古早之前的事情了,現在的木精靈應該不敢做這種事了。”
馬修強忍住厭惡點了點頭。
盡管他在來之前就對木精靈的德性做好了心理準備。
但從貝安娜口中得知這麽多和常規認知大相徑庭的内容後,他還是有一種三觀被狠狠沖擊的感覺。
似乎是察覺到了馬修心中所想。
貝安娜也是很感慨地總結說:
“精靈裏當然也有好人,而且比例不低。”
“但用我的一個精靈朋友自嘲的話來說——他們本來就是一群在樹上蹦跶的猴子,背負長生種的詛咒而不自知,失去信仰之後便徹底行走在了滑向深淵的迷途之上……”
馬修對這話沒有過多的評價。
他笑了笑:
“朋友?”
“是泰拉妮嗎?”
貝安娜沒有隐瞞,大方地點了點頭。
馬修忽然問道:
“你和她怎麽樣了?”
貝安娜立刻解釋說:
“沒什麽。”
“我和她的關系很好也很正常,過去沒有超出朋友的界限,以後也不會那樣。”
馬修好奇地問:
“爲什麽?”
“僅僅是因爲性别的原因嗎?”
貝安娜愣了一下。
或許她沒料到馬修會在這個話題上這麽感興趣。
當下她斟酌了一下回答道:
“性别隻是一個方面。”
“更重要的一點是,我認爲長生種沒有愛情。”
“何以見得?”
馬修問。
貝安娜幹脆利落的回答:
“觀察。”
“我來到翠玉蒼庭的這一年裏,通過觀察掌握了很多知識。”
“我發現大多數年長的精靈都是單身,或者說是一群人混居在一起,隻有極少數精靈是一夫一妻、白頭偕老。”
“後來我的觀察也在泰拉妮口中得到了證實——大多數精靈夫婦都會在中年以後漸漸走散,那些極少數個例,是因爲他們是精靈中的底層,沒有能力相互走散罷了……”
“其實關于這個問題我思考了很久,最終得出的答案就是長生種是沒有愛情的,因爲他們的生命太過漫長了,很多在短命種眼裏的寶貴事物對他們來說隻不過是日常的調劑。”
“雖然他們看着和我們沒什麽不同,但因爲生命長度的緣故,我們就是兩個世界的生靈。”
“泰拉妮也是如此。”
“她雖然表現出了對我的喜歡,但等我百年之後——甚至不用等到那一天她就會喜歡上其他人,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和她在一起呢?”
“更何況我壓根就不存在愛戀意義上的喜歡她。”
“她對我來說隻是一個很好的朋友,或者是恩人,僅此而已。”
說完這些,貝安娜的臉蛋變得紅撲撲的。
馬修點了點頭。
長生種的确有着不同于普通人的思維方式。
貝安娜能感悟到這一點。
說明這個女孩心智确實早熟,而且在過去一年間,她想必也經曆了不少事情。
“你知道維斯妮往事嗎?”
貝安娜自問自答道:
“那是翠玉蒼庭中最經典的舞台劇。”
“這個故事很受精靈們的歡迎,幾乎每年都會被重新編排,然後在各地的劇院裏演出。”
“故事的女主角是一個名叫維斯妮的女性精靈,主線的内容則是女主角與一名年輕強壯、魯莽勇敢的人類冒險者并肩作戰的故事。”
“在各種版本的維斯妮往事裏,男女主雙方會因爲各種誤會被迫一起行動,踏上旅途之後,他們會挑戰煉獄的魔王,打敗作惡的怪獸,穿越重重險阻,最終獲得寶物,拯救世界。”
“當然其中肯定也不會少了男主角擊敗情敵,抱得美人歸的橋段。”
“可不論哪個版本的維斯妮往事,最後一幕,男主角必定會知曉最終的真相,那就是自己已經深深愛上的女主其實是自己的先祖——
她在三百年前和男主角的祖先誕下了子嗣,血脈一直延續至今,後代在冥冥中的感召下與她相遇相知并相愛……”
“故事的結尾往往是男主角克服心理障礙,和我們的精靈女主角幸福美滿的生活在了一起。”
“舞台劇的内容通常到這裏就會結束了。”
“但我不禁思索,故事結束五六十年後,等到男主角死後,女主角維斯妮是否就會重新擁有一段愛情故事?”
“故事的對象還是自己的某一輩的子嗣?”
“這種情況真的讓人覺得難以接受。”
“但對于精靈來說,這就是最浪漫的愛情故事。”
“泰拉妮的解釋是,因爲沒有辦法和一個人類分享自己全部的生命,那麽選擇和他以及他的子嗣來一起分享也是一種浪漫……”
“說實話,我聽完之後隻覺得更惡心了。”
“或許這就是短生種的悲哀吧。”
貝安娜苦笑一聲。
馬修也跟着露出了荒謬的表情。
就在這個時候。
可能是因爲貝安娜剛剛在說話的時候不知不覺的提高了音量,她關于維斯妮往事的評價被鄰桌的三個木精靈聽到了。
其中兩個男性表現的還算克制,隻是在桌子上罵了兩句。
那個女精靈卻直接站了起來。
她劈頭蓋臉地罵道:
“哪裏來的短命種?”
“自己不懂經典不懂浪漫,還敢大放厥詞?”
“滾出翠玉蒼庭!”
“我看到你那張寫滿了衰敗的臭臉就惡心……”
馬修眉頭微微一皺。
然而下一秒。
更令他感到意想不到的一幕發生了。
但見貝安娜猛的一拍桌子,直接吼叫着頂了回去:
“住嘴,碧池!”
“你難道不知道偷聽是很不禮貌的一件事嗎?”
“是不是要扇你兩巴掌才知道出門不要惹事?”
說着她便捋起袖子。
一把抓住了女精靈的頭發,滿臉的潑辣。
女精靈被抓的嗷嗷直叫。
貝安娜卻壓根不松手,兩人推搡了好久,女精靈才終于求饒。
貝安娜這才把她推開。
然後罵了一連串的髒話,精靈語和人類通用語都有。
馬修看了一眼那個女精靈。
她看上去心有餘悸,雖然有些憤怒,但沒有繼續惹事。
而那兩個男精靈一開始似乎是想插手的。
但他們很快就看到了貝安娜的袖章,最終便也選擇了沉默。
“逐風者的袖章還是挺管用的嘛。”
目送三個精靈離開,馬修忍不住調侃道:
“說實在的,我壓根沒想到你現在會變得這麽……”
他一時間找不好形容詞。
在馬修的認知裏,貝安娜還是那個懵懂無知、文靜内斂的少女。
“潑婦?”
貝安娜微笑着坐了下來,她的坐姿仍然很端正優雅,從禮儀的角度都挑不出任何毛病:
“沒辦法,這裏的人大多欺軟怕硬,我隻有表現的強硬一點,才能更好的生存下去。”
“翠玉蒼庭還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同性打架,異性不能參與,所以我在這裏隻要能保證自己比大多數同性強就行了。”
“剛剛那個女精靈壓根不算什麽,跟我一起學習劍詠的那些同學才叫難對付咧……”
貝安娜雲淡風輕地說起了自己在上課的時候遇到的刁難。
她現在好像已經能很從容的應對那些事情了。
但馬修聽完之後。
還是忍不住柔聲說了一句:
“還是很辛苦的吧?”
貝安娜愣了一下,然後側過腦袋,用手帕抹了一下眼角。
餐桌上沉默了下來。
好在此時店主人親自端上了餐盤。
面對琳琅滿目的烤肉和種種奇怪的調料,二人不由食指大動。
貝安娜并沒有過分吹捧。
精靈烤肉的确是一絕。
這一頓馬修吃的滿嘴是油,連連稱贊:
“真的很棒哎。”
貝安娜眼睛笑成了月牙狀。
吃完後兩人休息了一會兒。
貝安娜一個人低頭思考了好久,忽然開口問道:
“所以你和西芙現在到底是怎麽回事?”
馬修坦率的說:
“雷加希望我和她在一起,呃,我暫時不能确定西芙的想法,而我自己也在考慮之中。”
“我不太确定自己是否會喜歡西芙,如果說是之前,答案大概率是否定的,但現在的她好像有些不同了……”
貝安娜聽完之後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現在的她比以往更有吸引力對嗎?”
“所以你喜歡的是這種類型……”
馬修伸了一個懶腰:
“或許吧,不清楚。”
“對我而言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說着。
他的目光投向了窗外。
就在那綠樹成蔭的縫隙間,依稀能看到一抹醜陋的灰褐色。
那是。
亡者之痕!
……
黃昏。
翠玉蒼庭南城牆七公裏外。
一片宛如灰褐色湖泊的亡者之痕在此形成。
倘若從高空俯瞰。
這片湖泊仿佛一顆眼睛的瞳孔,而兩旁蜿蜒的亡者之痕則是眼睛的其他部分。
馬修站在近處,靜靜的感知着亡者之痕内的要素變遷。
晚風吹過。
幾抹火星子從亡者之痕裏飛了出來。
突然間。
他那迷茫的眼神變得聚焦起來:
“有何貴幹?”
馬修轉過身去。
一個高大挺拔的人影不知何時已站在距離他不足二十米的位置。
那是一個面容有些蒼老的木精靈。
他懷裏抱着一根竹棍,看上去蒼老而慵懶,但眼神卻銳利無比。
“泰拉斯特先生。”
“我看上去年紀應該不大吧?”
馬修看了一眼對方手裏的竹棍低聲說道。
泰拉斯特平靜地開口道:
“我聽說妮拉的弓在你手裏。”
“能借我看看嗎……”
……
「提示:你遭遇了天啓劍聖“泰拉斯特”(LV28/英雄模版)!」
……
(本章完)
第361章 懲戒竹棍與神鳳的蛋
……
馬修看了看泰拉斯特,後者懷抱竹棍,身體挺拔,看上去還算平和。
于是他開口道:
“你等等。”
馬修當着泰拉斯特的面吟唱起了死靈召喚術,将蕾妮斯梅從墓園召喚到了身邊。
伴随着負能量傳送門帶來的要素波動。
泰拉斯特的臉上明顯閃過一絲厭惡。
但他還是克制住了,沒有發作。
馬修好聲好氣地從蕾妮斯梅手裏暫時取回了翡翠信風。
然後向前一舉。
泰拉斯特默不作聲的走了過來,二人接近的時候,馬修心中警兆連連。
一種強烈的不适感自他心中湧現。
于是當泰拉斯特将翡翠信風取走之後,馬修便立刻後退數步,和對方保持了相當的距離。
泰拉斯特雖然沒有刻意釋放自己的氣場,但上位傳奇的壓力還是實打實的。
“如果沒有老師的守護神,這老頭能随時秒殺我!”
馬修心裏突突直跳。
然而泰拉斯特似乎壓根沒注意到馬修的反應,他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了手裏的那張精靈長弓之上。
泰拉斯特的臉上浮現出濃濃的追憶之色,他用那雙布滿老繭的手輕輕撫摸着翡翠信風,嘴裏低聲說了幾句馬修聽不懂的精靈語。
過了很久。
精靈老頭才從回憶中掙脫出來。
他眼神平靜的将翡翠信風重新遞給了馬修:
“謝謝。”
“這把弓,好像也沒有我記憶中的那麽精美絕倫。”
馬修将翡翠信風還給了蕾妮斯梅,與此同時搭話道:
“是把好弓。”
泰拉斯特未置可否的看着馬修:
“你懂弓箭?”
馬修搖了搖頭:
“她懂。”
說話間。
剛好有三個灰燼之鬼從亡者之痕的邊緣爬了出來。
這種灰燼生物是灰湖附近的特色,相比于馬修之前遭遇過的灰燼小卒,他們更像是灰燼生物中的幽魂,有着較高的物理免傷特性和機動性,同時偷襲能力也很強。
眼看那三隻灰燼之鬼分别從不同角度偷襲過來。
蕾妮斯梅拉弓便射。
可弓弦聲還未響起,她便有些疑惑的放下了翡翠信風。
三隻灰燼之鬼突然在原地暴斃。
兩秒後。
空氣中才傳來爆竹般的聲響。
馬修回頭看向泰拉斯特,後者仍是懷抱竹棍的姿态,看上去在原地動都沒動過。
這就是天啓劍聖的實力嗎?
馬修心中暗暗啧舌。
“走,去把魂晶都撿起來。”
驚訝之餘也不妨礙他讓蕾妮斯梅搜集戰利品。
僵屍小姐屁颠屁颠的過去了。
泰拉斯特看上去無動于衷。
“好高純度的魂晶!”
入手之後馬修的心情便靓麗起來,亡者之痕對于死靈法師來說的确是一處福地,如果能有效的利用這一地形無限量地刷魂晶,可以讓自己手底下的不死者的實力提升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程度!
可惜這種事情也隻能想想。
便在此時。
泰拉斯特終于又開口了:
“不要把他們帶到城裏。”
馬修愣了一下,旋即意識到泰拉斯特說的“他們”是指自己手底下的不死者。
他反問道:
“這是命令?”
泰拉斯特平和的說:
“不,算是私人請求。”
馬修想了想:
“那我盡量吧。”
“但我是個死靈法師,死靈法師身邊可少不了随從。”
泰拉斯特微微點頭,表情比之前和善不少:
“閣下對亡者之痕有什麽看法?”
馬修搖了搖頭:
“初來乍到,還在研究,沒有什麽特定的看法。”
“我先前在滾石鎮的成功經驗未必能适用于翠玉蒼庭,因此還需要更多的時間做一些觀察和驗證。”
泰拉斯特的臉色變得更柔和了:
“我以爲你會打包票。”
馬修笑了笑:
“我爲什麽要打包票?”
“這對于我來說有什麽好處?”
“聯盟是派我來幫忙的,治理亡者之痕是我的任務,但不是義務,不是每個人都以能幫得上精靈的忙而爲榮的。”
此言一出。
精靈老頭的臉色立刻垮了下去。
但出乎馬修預料的是。
他居然點頭道:
“伱說的是對的。”
“雙神隕落之後,翠玉精靈便失去了信仰的支撐,過去的千百年裏,這座城市在慢慢的失去光芒。”
“精靈們自己都不再因高尚而驕傲,又怎麽指望人類會像以往一樣投來崇敬的目光呢?”
他的話語之中蘊含着深切的自責與反省。
但更多的還是深深的無奈。
“日升日落,雲來雲去,種族與文明的興起與衰落也不過是多元宇宙在千萬年間的星光一閃。”
“精靈的時代早已過去,我們早該認識到這一點的……”
泰拉斯特的語氣有着說不出的蕭索。
馬修饒有興緻地看着這個精靈老頭。
看來範達爾和白銀議會對于泰拉斯特的評價還算中肯,這個木精靈中的最強者對于局勢的判斷還是很清晰的。
可他偏偏又是一個精靈至上主義者。
兩點疊加之下。
反而有可能會讓他變得更痛苦。
“那你打算怎麽做?”
“打算以身作則,重鑄精靈榮光嗎?”
馬修好奇地問。
泰拉斯特稍稍放松了些,他一隻手拿着竹棍,将其一端拄在了地上:
“重鑄榮光?有趣的說法,但我沒有這樣的志向。”
“從我出生開始,翠玉蒼庭便在走下坡路,期間或許偶有回升,但更多的時候都在絕望的下墜。”
“我這一生見證了精靈的數次衰弱,在這期間發生了太多肮髒龌龊的事情,我沒辦法阻止,沒辦法改變,甚至沒辦法逃避……”
“倘若我不是一個精靈,不是來自于一個曾經有着榮光的翠玉家族,我或許會對自身的種族産生更大的厭惡。”
“我很清楚自己無力改變這一切,我能做的隻有獨善其身。”
“獨善其身——這是個成語,來自于神鳳遺留下來的箴言……”
見精靈老頭打算長篇大論的詳細解釋。
馬修趕緊制止道:
“雖然你的表述有點怪,但我能理解你的意思。”
“我對蘇族人的文化略知一二。”
泰拉斯特臉上露出深深的驚訝之色。
旋即恢複正常:
“你是我見過的第一個對蘇族文化有了解的艾恩多人類。”
馬修調侃道:
“有沒有可能是因爲你不經常離開翠玉蒼庭的緣故?”
老頭居然還認真思索了一番,接着肯定了馬修的話:
“你說的是有道理的。”
“我的确有很多年未曾遠遊了,我們對于時間的認知是有偏差的,很多時候我們可能隻是覺得過了一小會兒,但樹林外面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了。”
馬修覺得這老頭還是可以溝通的,于是便問起了自己感興趣的内容:
“你見過神鳳嗎?”
泰拉斯特搖了搖頭:
“沒有。”
“但我父親見過,他是當年負責爲神鳳療傷的醫師之一,因此獲得了許多來自神鳳的饋贈。“
“據說那時的翠玉蒼庭是南方的閃耀之星,這片大陸上的所有種族都要定期來此朝拜我們。”
“我們代表着自然,先進與文明。”
“可自我出生以後這一切就改變了,太多的人在輝煌之後開始堕落,特别是長老會那幫狗娘養的……”
馬修早就注意到了。
泰拉斯特說通用語的時候都帶着精靈特有的上流腔調,甚至就連罵人的時候那音節婉轉都沒有那麽難聽,嚴重缺乏攻擊性。
“看來這老頭确實是傳統精靈的代表,古闆又優雅,可惜這一類精靈在翠玉蒼庭目前看來并不是主流,就像他說的那樣,一個群體在失去信仰之後的堕落速度是非常快的……”
馬修心中暗暗想道。
“所以信仰對你們來說就真的那麽重要嗎?”
他問。
泰拉斯特一闆一眼的回答說:
“當然重要。”
“若心中無信仰,則長生無意義。”
馬修問:
“這也是神鳳說的?”
泰拉斯特搖了搖頭:
“這是我自己的領悟,你覺得正确與否?”
馬修雙手一攤:
“我沒資格發表意見。”
“況且,難道你不覺得跟短命種讨論這種話題是一種冒犯嗎?”
泰拉斯特微微一怔:
“會嗎?”
見精靈老頭一副認真思考的神色,馬修無聲一笑:
“我開玩笑的。”
泰拉斯特臉上的表情從迷茫變成了不悅。
他的語氣也略帶一絲苛責:
“爲什麽你們人類連這種話題也能開玩笑?”
馬修聳了聳肩:
“首先我并不能代表全人類,我隻能代表我自己,我愛開玩笑不代表人類愛開玩笑。”
“其次冒犯别人和被開玩笑,你自己選一個?”
泰拉斯特嚴肅地說:
“我甯願選擇冒犯别人。”
“至少冒犯了之後我可以道歉。”
“但話題的嚴肅性一旦被解構、被亵渎,就失去了讨論的意義。”
馬修心中暗呼這老頭還真是個哲學家。
他都有點招架不住了。
“很難想象這樣的你當年竟然會是竹棍黨的一員。”
馬修開始轉移話題。
泰拉斯特果然上當,精靈老頭的臉上露出一絲感慨之色:
“是啊。”
“誰能想到輝煌一時的精靈王國居然需要一個當年的叛逆小子站出來出點力氣。”
“換位思考一下的話,我是長老會的人,我也很難接受這一點,難怪那幫狗娘養的對我這麽抵觸……”
這一會兒接觸下來。
馬修覺得泰拉斯特還是個挺不錯的精靈,便真心實意的說了一句:
“你并不是站出來出了點力,你可以說是爲這個國度力挽狂瀾了。”
他很清楚。
若無泰拉斯特,長老會和邪術師藍斯的舉動将會成爲壓倒翠玉蒼庭的最後一根稻草。
然而泰拉斯特本人似乎并不樂觀:
“力挽狂瀾嗎?你高估我了。”
“我的出現反而可能會讓事情變得更糟糕。”
“因爲我,有很多精靈有了不切實際的幻想,他們覺得我擁有媲美四方守護的力量,這足以讓翠玉蒼庭獲得更大的話語權——我很難想象那幫人腦袋裏裝的是什麽,讓我恐懼的是,這樣的人在精靈之中居然占據了多數……”
馬修差點沒忍住笑出聲。
這精靈老頭也太實誠了,連這種話都和自己說。
不過馬修能理解對方所感受到的悲哀與惶恐。
越是強者。
越能看清楚前方的深淵。
越是弱者,反而越因無知而叫嚣的厲害。
理論上弱者應當追随于強者。
但在實際情況中。
很多強者都會被自身所在的群體與命運所裹挾。
泰拉斯特便是一個典型的例子。
他太清醒了,清醒的可怕,反而成爲了精靈中的另類。
偏偏他又執拗于精靈的榮光,不願意果斷切割,别看他一身實力頗爲耀眼,說不定哪天就要給其他愚蠢的精靈陪葬……
萬一翠玉蒼庭在他手裏亡國了。
說不準他還得背負屈辱的罵名。
馬修隻是稍稍代入了一下,就覺得有點頂不住了。
“閣下确實很不容易。”
他誠懇地說。
泰拉斯特微微颔首:
“這是我的使命,談不上容不容易,隻是我确實也沒有看清命運迷霧的能力。”
“我今天過來,是想知會閣下一句,明天過後我将前往落葉之庭,一時半會兒可能趕不回來。”
落葉之庭?
馬修眼睛眯了起來:
“你要去屠龍?”
“你能靠近舊日王都嗎?”
精靈老頭泰然自若道:
“别人不行,但我可以。”
“我打算在翠玉蒼庭中推行一項新政策,但那項政策可能面臨空前的阻力,我需要更多的威望來達成目的,不然隻會讓長老院那群人死灰複燃。”
馬修明白了。
作爲一名木精靈,獲得聲望的最快的辦法是什麽?
那就是幹掉騷擾翠玉蒼庭已久的綠龍法蒂娜!
礙于舊日王都的影響。
木精靈的部隊不敢靠近綠龍巢穴,但泰拉斯特的實力顯然是個例外。
綠龍法蒂娜要倒黴了!
“我不在的時候,我會讓泰拉妮配合你,但她的威望不夠,未必鎮得住效忠于長老院的士兵們。”
泰拉斯特鄭重地說:
“我隻希望你能手下留情。”
畢竟是二十八級的強者,人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馬修還能怎麽樣?
“我盡量。”
他給出了自己的保證。
泰拉斯特用竹棍的一端輕輕叩擊着自己的前胸,似乎是在向馬修緻謝。
馬修索性多賣點人情:
“閣下前往綠龍巢穴的時候,要小心一名龍巫妖,她就盤踞在舊日王都之中,應該是那頭太古綠龍轉化而成的。”
“除了她之外,還有一男一女兩個古怪的家夥,
男的叫林登,是個和精靈族有些關系的人類;女的叫黛西,看着像個普通人,但應該有點問題。”
泰拉斯特聽完後沉默了一會兒。
他鄭重其事地說了句“謝謝”。
接着他轉身離開。
一直到精靈老頭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馬修的視野裏時,他才突然注意到那根竹棍被斜斜的插在了地面上。
馬修湊過去将竹棍拔起。
一股豐沛的靈性湧入他的手心,竹棍中蘊含着的生命能量強大的令人心驚!
……
「提示:你獲得了靈性武器“懲戒竹棍”(附魔 2)!
懲戒竹棍( 2):這是一根修長的竹棍,可以用作是竹棍黨的身份象征。
-
精準:當你手持竹棍之時,你額外獲得 1的命中;-
懲戒(泰拉斯特):當你将竹棍背在身上的時候,這根竹棍将會時刻保持着靈性武器的特效,當你遭受敵人的攻擊或者遇到不平之事時,這根竹棍會視情況主動出擊。
作爲靈性武器的竹棍擁有極強的鈍器打擊技巧與力量。
相當于是泰拉斯特本人親自揮舞。
剩餘可激發次數:3」
……
“真是别扭又古闆的老頭。”
“連賄賂都這麽不利索!”
馬修美滋滋的撫摸着竹棍表面:
“早說有好處,就算是把來惹事的人好吃好喝的供起來也沒事啊,給他們找個籠子關起來就行了,說不準能換幾根這樣的棍子……”
很顯然。
泰拉斯特很懂精靈。
但真的不太懂法師。
“錢給夠的話,我們的身段也能很柔軟的……”
馬修把竹棍背在身後,搖頭晃腦地繼續研究起來。
唯一的問題在于。
他現在身上要背的東西好像越來越多了。
……
幾天實地勘探下來。
馬修對翠玉蒼庭的亡者之痕有了一個全面的認知。
然而研究結果并不樂觀。
灰湖旁。
馬修輕輕撫摸着手裏那顆超高純度的魂晶——
這同樣來自于灰湖中冒出來的灰燼生物。
好消息是,這種魂晶的質量抵得上100顆普通魂晶了。
壞消息是。
這意味着灰湖裏沉澱的生命能量多到可怕。
鬼知道這幫精靈給亡者之痕送了多少生命要素!
馬修收好魂晶,眉頭緊鎖:
“灰湖兩側的延伸段可以照搬滾石鎮的「防護傘計劃」,而且可以用「防護傘2.0版」!”
“也就是用死亡焦土 蘑菇園 橡樹林的組合,再恒定一個均衡契約的儀式場,就能有效地緩解亡者之痕的侵蝕,時間久了甚至能反向吞噬亡者之痕的本體。”
“但灰湖的問題太嚴重了!”
這裏沉澱的生命能量過于龐大,意味着此地的灰燼之力也積攢到了一個無法想象的地步。
負能量的确可以抵抗灰燼之力。
但前提是兩者得在同一量級上。
想要遏制住灰湖裏的灰燼之力,馬修得把負能量位面搬過來一小部分才行!
封鎖周邊區域的方法已經不太可行了!
“必須換個思路了。”
馬修面色凝重地思索着。
接下來的幾天,他都住在了翠玉蒼庭的旅店裏,有空沒空就往亡者之痕跑。
漸漸的。
新思路在他腦海裏逐步成型。
在此期間。
泰拉斯特的女兒泰拉妮始終或遠或近地跟在馬修身後。
有泰拉妮幫忙。
馬修至少沒有受到閑人的打擾,雙方雖然總共都沒說上幾句話,但相處的還算融洽。
不過這一日。
馬修正向繼續前往灰湖觀察情況,順便撿點魂晶。
泰拉妮忽然在他面前主動現身:
“你今天不能去。”
馬修愣了一下:
“爲什麽不能?”
泰拉妮解釋說:
“今天是沸騰日。”
“沸騰日?”
馬修不明所以。
泰拉妮點頭:
“每個月的7号,17号,以及27号都是灰湖的沸騰日,在這三天裏,亡者之痕會變得異常活躍,不僅裏面的灰燼生物會變得更強大也更有攻擊性,灰湖本身更會發生種種異象,就連失心者都不敢在沸騰日靠近亡者之痕。”
馬修疑惑道:
“沸騰日是怎麽造成的?”
“一開始就有的嗎?”
泰拉妮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
“但自從我有記憶開始,沸騰日便存在了,最惡劣的時候,灰湖裏的灰燼生物甚至會湧上城牆!”
“爲了防止釀成大禍,每個沸騰日逐風者都會增強對城牆的巡邏與防守,這一天也是民兵的訓練日。”
馬修想了想:
“那我站遠點兒?”
“去在城牆上看或者天上看?”
泰拉妮猶豫了一下:
“城牆上吧,我跟你一起,不然守城的士兵們不會讓你上去的。”
二人來到了城牆附近,結果在這裏遇到了貝安娜。
在泰拉妮的幫助下。
一行三人登上南城牆。
此時道路兩邊的鳳凰花已經開了不少,行走在花叢中,仿佛穿行在火海之中,給人一種飄飄欲仙的感覺。
在一衆精靈士兵異樣的目光下。
馬修舉目眺望。
遠方的灰湖上空盤旋着恐怖的烏雲,烏雲之下,一道道龍卷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成型着。
這些龍卷風不規則的向四周圍卷去。
好在周邊的綠化程度很高。
大多數龍卷風都在森林頑強的抵抗之下消失不見。
馬修的目光穿越灰褐色的風,接着便看到了正在沸騰的灰湖!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
灰湖就好像一個巨大的鐵鍋,大量的火星從中翻滾出來。
而鐵鍋裏的東西像是一團被燒融了的鐵水與泥土混雜起來的糊狀物。
糊狀物劇烈翻滾着。
一個個火紅色的巨大氣泡從中冒出來,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音。
烏雲、龍卷風、沸騰着熔岩鐵水的灰燼之湖,眼前這一幕與周邊美麗的風景是如此的不相稱。
給人一種滅世般的壓抑感。
此時的亡者之痕附近生靈絕迹,連最蠢的動物都預知到了危險。
幾個灰燼生物從湖裏爬了出來正在攻打城門。
精靈們對此頗有心得。
一通交戰之後。
那些灰燼生物就全數被剿滅了。
“等等,那是什麽?”
馬修忽然指着正在灰湖裏翻滾着的一個巨大的橢圓球體問道。
他的臉上寫滿了吃驚之色。
那個球體給馬修的感覺很不一般,其中蘊含着難以估量的生命之力!
他推測灰湖之所以有這麽豐沛的灰燼之力,那個球體絕對是居功至偉!
然而身邊遲遲不見聲響。
馬修不由望向了泰拉妮,他第一次見到這位女扮男裝的逐風者将軍看上去這麽不自然。
後者側着腦袋,表情相當糾結。
最終還是貝安娜替她解了圍:
“那是神鳳留下來的蛋。”
“什麽?”
馬修不敢置信的問:
“你們爲什麽要把神鳳的蛋丢到湖裏去?”
貝安娜無奈一笑。
泰拉妮悶悶的說:
“長老會的人幹的,他們聽了邪術師的讒言,以爲這麽做可以中和亡者之痕的邪性,于是就……我們趕到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她說不下去了,臉上充斥着羞愧的潮紅。
馬修沉默了。
“他們就沒想過神鳳的蛋有其他價值嗎?”
他問。
泰拉妮搖了搖頭:
“神鳳留下的蛋在精靈的手裏已經保管了上千年了,除了外殼無比堅固之外,我們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長老會的人估計也是打算死馬當活馬醫……”
馬修用力地揉了揉太陽穴。
他就說泰拉斯特怎麽會給自己送東西呢!?
而且自己一來對方就離開這座城市去屠龍。
這老頭明顯是心虛的厲害!
“我不幹了!”
“你們還是另請高明吧。”
馬修一個勁地搖着頭。
這活沒法幹,這幫精靈實在太變态了!
隻會一個勁的給自己人上難度。
上的還是特麽的噩夢難度!
難怪精靈老頭覺得他沒辦法力挽狂瀾。
鬼知道類似的事情他們還幹過多少啊!
“别啊!”
泰拉妮一把拉住準備離開城牆的馬修:
“我們已經把長老會的人都關起來了,按照聯盟的意思,我們也将亡者之痕附近的區域劃分出去了。”
“接下來你想怎麽幹都行!”
“隻要能解決亡者之痕的難題,你就能成爲精靈族的大英雄!”
馬修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精靈族的大英雄有什麽用?”
“能不能來點實際的?”
泰拉妮的表情有點難堪。
不過她還是拉着馬修走到一旁,小聲的說道:
“你要什麽實際的?”
她那張俊美的臉蛋上寫滿了不安。
馬修現在隻想脫身。
除非能從聯盟中要到更多的人手和支援,他是真的不想繼續摻和了。
于是他随口說了一句:
“太古美神的遺物你有沒有?”
“沒有就算了!”
然而下一秒。
泰拉妮居然老老實實地答道:
“有的。”
“你要幾件?”
啊?
馬修心道這也行?
精靈不愧是祖上闊過,家底的确不同凡響。
于是他順水推舟道:
“先帶我去看看。”
泰拉妮狐疑地看着馬修:
“你到底有沒有解決亡者之痕特别是灰湖的辦法?”
馬修肯定地說:
“當然有。”
“事實上,我的新方案已經送往聯盟審批了,估計回複的貓頭鷹就在路上。”
泰拉妮面色一緩:
“那我帶你過去吧。”
“我可以先借你看看,但别……盡量别摸,可以嗎?”
她的聲音中帶着一絲哀求之色。
馬修點了點頭:
“我盡量吧。”
十幾分鍾後。
被環形巨樹種包圍的一座精美的石頭宮殿的地下室裏。
馬修驚訝地看着四周圍各式各樣的器具與藝術品。
“這裏曾是太古美神的别宮,因此有很多遺物留下。”
“可惜當年被森爾偷了一次,真正稱得上有藝術價值的物品就剩下十幾件了……”
泰拉妮不無遺憾地介紹道。
十幾件?
夠阿兵升三五次傳奇的了!
馬修默不作聲的将刀舞者召喚出來欣賞周圍的藝術品。
阿兵一出現。
果然就沉浸在了太古美神的遺物之中。
數據欄顯示。
他正在進行自己的傳奇之道,也就是在對美神的遺物進行賞析。
這一過程持續時間或長或短。
但隻要成功完成。
阿兵便有望跻身傳奇!
泰拉妮奇怪的看了一眼阿兵,不過沒有多問什麽。
過了一會兒。
她忍不住問道:
“你打算怎麽解決灰湖?”
“能給我透個底嗎?”
馬修随口道:
“我打算找人制作一個超級無敵強大的魔法炸彈。”
“然後在灰湖中心引爆。”
“之後應該就一了百了了吧……”
泰拉妮瞬間目瞪口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