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香 第一千一百二十九章 哪裡有臉

“既是你所說，當時是罪有應得，這便是早就兩清了，這次之事的恩情，自然也就另算了。”沈香苗笑道。

“恩情二字，我當真是當不起……”吳大杓臉上越發的慚愧，趕緊伸手將沈香苗扶起來，長歎息一聲:“能救了你的弟弟，也算是讓我稍稍減了從前的愧疚之心，讓我心裡頭到底是踏實許多了，我已是心滿意足，這感恩道謝的話，是莫要再說了。”

吳大杓擺擺手，更是搖了搖頭，隻道:“你這一品鍋我看生意甚好，大約你也是很忙的，我便不叨擾你們了，先告辭吧。”

說著，又要走。

沈香苗自是又去攔:“旁的不說，你總得顧及一下往後的生計吧。”

茶棚沒有再開門，想必吳大杓也是因此怕遭受歹人的報復，不敢再開了，而吳大杓之所以在那樣偏遠的地方開店，想必也是因為從前的性子在府城沒有了立足之地，現下的吳大杓，應該是尋不到什麽活來做了。

即便是到了旁的地方去，現在隻做家常小菜的吳大杓，許久不做酒樓中的宴席菜，隻怕是廚藝退步，連從前的滋味都做不出來了。

可以說，吳大杓往後的生活，是個問題的。

“到是不妨事，這茶棚開不下去，隻到旁的地方去做活就好，身為一個廚子，豈能將自個兒餓著?”吳大杓打著哈哈笑道。

“餓著自然是餓不著，怕的就是閑著。”沈香苗抬了眼皮，看向吳大杓。

從方才吳大杓對她的態度以及推辭謝意時所說的話，到是足以說明此時的吳大杓已是改過自新，再不是從前那個剛愎自用，嫉妒心強的吳大杓了。

且吳大杓對於她沈家來說，可謂是有救命之恩，單單是憑這一點，沈香苗也不想讓吳大杓就此居無定所，為生計奔波。

沈香苗的話分明是若有所指，指他閑暇之時會想起從前的人與事，這讓吳大杓神色一怔。

“說起來，方掌櫃這些年，可是一直念叨吳叔你的。”沈香苗道:“天若是涼了，便念叨說不曉得吳叔有沒有記得加件衣裳，逢年過節的，便念叨說不知道你現如今如何了。”

這些話，沈香苗說的可是實話。

吳大杓是方懷仁父親的至交，幾乎是看著方懷仁長大的，更是從前拯救月滿樓於危難之中的人，對於方懷仁來說，吳大杓當真是比親叔叔還要親。

當年之事，方懷仁即便是痛心疾首，恨鐵不成鋼，但心裡頭是極其希望吳大杓能夠想通其中的種種，即便吳大杓故意去了死對頭德順樓的時候，方懷仁也覺得吳大杓不過是故意氣他而已，很快便能回來的，而後來吳大杓遠走，方懷仁更是擔憂，四處找尋，卻最終無果。

方懷仁，當真是惦記著吳大杓的。

而吳大杓，也曉得方懷仁應該是有這份心的，所以每每想起方懷仁之時，隻覺得是對不住他。

自然了，有時候他也僥幸的想，說不準當初方懷仁早就被他氣得不輕，這個時候早已將他當做了不認識的路人，他心裡也能好受一些。

而現在聽到沈香苗這樣說，頓時讓吳大杓的心揪了起來，隻生生的疼，半晌:“他念叨我做什麽，他該是怨恨我才對……”

“香苗姐姐的話是真的。”沈文韜歎了口氣道:“我一直在方掌櫃的鋪子裡頭做活，這些事我都曉得，掌櫃的當真是時常念叨，有時候跟魔障了一般，在院子裡頭愣神，喊幾遍都不應聲，隻一個人在那自言自語的，瞧著還怪嚇人的……”

“哦，對了，你從前住的屋子，到現在都還空著，掌櫃的不讓旁人住，隻說那是你的屋子，若是旁人住了你回來怎麽辦，還讓人隔天便打掃一次，說你最愛乾淨，髒了不好。”

“屋子裡頭的桌子板凳，總是得擦的亮亮的，屋子裡頭的被褥，晴天時候拿出來曬曬，天氣好了拆洗一番，瞧起來就和你走的時候一模一樣，沒有半分陳舊感。”

“許多時候，方掌櫃總是在你那屋子裡頭，一坐就坐上好一陣子，有時候是低著頭一言不發，有時候在裡頭說話，就好像你還在一樣……”

從前沈文韜是恨急了吳大杓的，而對方懷仁是尊重無比，看到自家掌櫃的因為一個狼心狗肺的難過傷心，沈文韜當時是忿忿不平，只在背地裡罵吳大杓這個沒良心的，對那方懷仁，是越發的心疼。

若是今日見到的吳大杓，依舊是那種拎不清的混蛋，沈文韜必定是要為自家的掌櫃鳴不平，好生的教訓一通為好，可現在看到吳大杓如此， 沈文韜也有些不忍，到是將這些話盡數都說了出來。

吳大杓聞言，頓時覺得鼻子酸楚不已，一雙眼睛變得又紅又模糊，隻揉了揉鼻子，盡量不讓自己的眼淚與鼻涕落下來。

半晌後，沙啞著聲音道:“懷仁那小子，現在如何了?月滿樓生意可還好?當初那個德順樓，可還跟他作對?”

“若是說起這個的話，那倒是有的說了……”沈文韜頓時興致勃勃的，隻想將月滿樓現在生意紅火，德順樓早已被方懷仁與沈香苗收購改成火鍋店，還有方懷仁與沈香苗一並投錢在縣城裡頭開了蜀香閣，現在賺的盆滿缽滿的事情，和吳大杓好好絮叨絮叨。

可不等他說完，沈香苗卻打斷了他的話，道:“你若是想知道，回去自己問了他不就好了?”

這讓吳大杓臉上愧意更增，隻訕訕笑道:“我哪裡有臉回去，從前……”

“算了，不提也罷，不提也罷。”吳大杓隻擺手道:“反正都已經出來了，這個樣子回去，總歸不像個樣子。”

雖是變了性子，但是人都愛面子，是人都願意爭上一口氣，尤其是這從前自大的吳大杓，此時也有屬於自己的驕傲，自是難以接受意氣風發的離開，如此窮困潦倒的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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