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年長一些,冷若冰霜的,透著濃濃的生人勿近的氣息,而另一個卻是十分年輕,但身上也透露著稚氣十足,紈絝意味明顯。
顯然這兩個裡頭,前者是說話頂用的那個。
友安衝兩個人都拱手行禮,最終面向顧長凌:“這位公子,我家公子請您移步。”
顧長凌抬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便跟著友安去了。
留下顧長風,鼓著腮幫的瞧著顧長凌對他不管不顧的便跟著一個小廝去了,一句“二哥你做什麽去”都來不及說出口,便眼睜睜的瞧著顧長凌走遠了。
得,又把他一個人扔在了這裡不管不問了。
也罷,一個人便一個人吧,至少不會說他吃相難看,沒有半分規矩。
顧長風這般想著,頓時覺得心情大好,又喝了一口醪糟湯圓,大呼過癮。
這邊,顧長凌跟著友安到了盧少業的桌前。
“公子,人來了。”友安說罷之後,往後略退了兩步。
盧少業抬頭,略眯了眯眼,打量了眼前人一番。
面若冠玉,薄唇鷹目,氣宇不凡,身上穿戴皆是不俗,尤其腰間的那枚玉佩,雕刻技藝不凡,比京都珍寶齋有過之而無不及,顯然身份十分貴重,隻是身上透著清冷,就連臉色也比尋常人略白了一些,似乎有什麽病症一般。
“請。”盧少業抬手,看了看眼前的凳子。
“多謝。”顧長凌拱手落座。
友安拿了新杯子,碗筷過來,續上了茶水。
“多謝。”顧長凌客氣道謝,卻是並不動筷子,也並不喝茶水。
盧少業瞧了他一眼。
“在下自幼體弱,一應飲食皆需過了大夫之手才能入口,還望大人見諒。”顧長凌拱手道。
這聲“大人”的稱呼,倒是讓盧少業越發覺得有些意思了,索性徹底放下了筷子,盯著眼前之人瞧了又瞧,勾起的唇角上泛起了一抹玩味的笑:“明人不說暗話,你便說說吧,你處心積慮要與我說話,到底所謂何事?”
顧長凌心思一動,臉上的淡然此時也略略有了些許的情緒飄過。
片刻後拱手稱讚道:“大人睿智。”
“這談不上睿智一說,方才小廝來報,說是有人要將我所吃飯的錢記在他的帳上,我便覺得有些奇怪了。”
“一來,我與公子你並不相識,公子瞧著也並非是一時興起之人,既然兩者皆不是的話,那公子你必定是事出有因了。”
“再者,方才我家小廝與這裡的跑堂相談甚歡,我待那跑堂也十分親昵,公子的座位相隔不遠,想必也能聽得一部分的話,既是如此的話,應該也看得出來我與這火鍋店關系非比尋常,不是掌櫃的好友,便是這裡的熟客。”
“一個生人,卻是想記一個熟客的帳,這舉止原本就有些荒唐,再加上我方才所說的事出有因的話……”
盧少業勾唇笑道:“那便是足以說明,公子你想與我說上些話,但是又怕貿然前來十分突兀,我也不見得想與你說話,所以便想了這樣的法子來,故意和跑堂的說了那些話。跑堂的必定心中生疑,也必定會將此事告知於我,而我自然也就會因為陌生之人要結了我的飯錢生疑,自然也就會特地尋了你過來說話。”
“而你的計謀,便是也就達成了。”盧少業說罷,看了顧長凌一眼,重新拿起了筷子,在那翻滾的紅油鍋裡頭,撈了一枚包心肉丸出來,略吹了吹之後,咬上了一口:“這肉丸之內大有乾坤呢。”
“大人果然睿智,凡事瞧得這般通透。”顧長凌答道。
“我方才也說了,這並非是睿智。”盧少業將肉丸吞了下去:“但凡有些心眼的,便能猜得到了,隻是你竟是能瞧得出來我有官職,這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了,我猜想著,莫不是瞧出來我這腰封有異,外加我手上的老繭,便以為我是將門之後?”
顧長凌這次,略怔了一怔。
對方能猜得到先前那些,在他意料之中,倒是也不覺得意外,而他那一句“大人”,原本也就是為了讓對方生了疑惑,繼而對他產生興趣,這往下便也就有了話可以說。
不曾想,對方倒是事事都料的到,連他這樣的心思竟是也一點不差的都猜了個清清楚楚。
這人,果然是非同一般。
顧長凌抿了抿薄薄的雙唇,藏在寬大袖中的手指,都捏在了一起。
但既是非同一般,那便更是有了極大的用處。
顧長凌的手指略松了松,但隨即又從桌上放下到了膝蓋之上,雙唇抿的越發緊了。
這樣一來,心思被猜的這般徹底,倒是讓他略感了幾分的尷尬,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說話了。
倒是盧少業,雲淡風輕的說道:“有話便是直說,我向來不喜拐彎抹角,無論你有怎樣的心思,但說無妨。”
顧長凌的心思略動了動,隻不過面上依舊是冷淡異常的表現,依舊是淡淡的說道:“大人莫要怪責,今日之事實屬唐突,不過是我方才見大人在此,一時有些稀奇這等偏遠地方竟是有大人這般的人物在此, 因此一時便存了些攀交之心。”
“在下顧長凌。”顧長凌拱手,道:“一時唐突,望大人見諒。”
顧長凌。
盧少業準備去夾菜的筷子的手,在空中僵了一僵。
顧長凌,這個名字,他曾見過。
是在當年顧家被滅滿門之時,查看已死之人的名冊,以確認顧家上下所死之人時看到的。
顧長雲,顧長凌,顧長風,三個一母同胞的兄弟,均在那個月黑風高之夜,亂刀砍死,死狀慘烈異常。
而當年顧家滅門之禍,盧少業當年被告知的是,結黨營私,意圖謀反。
也正是因為顧家上下被滅門之禍,當年的盧少業誤信了殺父仇人是旁人,也被福王成功拉攏,引得他以福王為知己,為福王馬首是瞻,最終則是逃脫不了被當了槍來使的厄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