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知千里 第109章

查爾不喜歡水，除了口渴的時候會靠近水邊之外，其他時候都不會輕易讓水濕身。正因如此，他總是一副髒兮兮的模樣，頭髮也因為血跡凝固而糾結成一團。

他身邊的小不點顯然對他的習慣有些不滿，將他拉到河邊，幫他擦洗。

河水涼涼的劃過皮膚，帶走一片污漬，皮膚似乎終於得以正常呼吸。

他安靜地坐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直盯著眼前的小不點，小不點的動作細緻而溫柔，撓得人昏昏入睡。這是他從未有過的感覺，安心，平靜，柔和……要不是肚子突然餓了，他大概真的會睡著。

很奇怪，他竟然信任這個小不點，難道因為她看起來弱得一根手指就能捏死嗎？

肚子又餓了，查爾不等小不點將他身上的水漬擦乾，就自顧自地站起來，像照往常一樣去獵食，只是這一次他不再原地就餐，而是將食物帶回小不點身邊。

他隨意找了一棵顆大樹坐下，一邊切割獵物，一邊觀察著不遠處的小不點。

這時，小不點靠過來，動作像貓一樣小心翼翼，查爾停下動作，好奇地盯著她。

在以前，若是有活物敢在他進食時靠近，他肯定會毫不客氣地將他們變成死物。但是這個小不點例外，他不想傷害她。

小不點用匕首從他的獵物上切走了一塊，查爾盯著她看了幾眼，感覺她似乎有點害怕，便移開視線，低頭繼續享用食物。

耳邊隱約聽到小不點呼了一口氣的聲音，查爾莫名地覺得有些開心，一個人撕咬得十分起勁。

吃到一半，他的注意力又被小不點吸引過去，只見她先將肉塊洗乾淨，然後架在火上燒烤。

查爾撇撇嘴，沒有血腥味的食物有什麼好吃的？還用火烤，小不點喜歡吃這種乾巴巴的東西？

一邊吃，一邊想：待會要是小不點吃不下，他就再分點肉給她。

不過一會，肉串被烤得滋滋冒油，散發出誘人的香氣。查爾本來吃得好好的，但是看到那幾串烤肉，肚子咕嚕嚕地叫個不停，忍不住吞了雲口水，看了看手上的食物，又看了看那幾串烤肉，突然對血淋淋的食物沒胃口了。

小不點撕了一塊烤肉遞過來，他迫不及待地叼入嘴中，才剛嘗了一下味道就沒了。

小不點又將所有肉串都遞給了他，查爾咧了咧嘴，心中歡快得直冒泡。在享用美食的同時，還不忘將剩下的野豬肉扔給小不點……

吃飽喝足，查爾滿足地躺在樹下舒展四肢。

跟在小不點身邊，從前的灰暗和陰冷都消失無蹤。

那種感覺，在很長時間以後，他才明白，應該稱之為「幸福」。

穿衣、洗澡、烤肉……他認真而開心地學著，但總是表現得馬馬虎虎，因為他很享受被小不點照顧的感覺。看她笑，看她無奈，看她惱怒，看她專心地工作，和她一起冒險……都成了他的樂趣。

他以為，這種相處就是永遠。

直到有一天，她趁著他去獵食時，自己悄悄離開。

面對空無一人的充能站，他有一瞬間彷彿墜入冰窖，冷得心臟幾乎凍結。

他發狂地四處尋找，收割了無數野獸的性命，搗毀了眾多林木，可是，那個人還是沒有回來。

「查爾，我要出去幾天，你一個人留在這裡好嗎？」

腦中突然浮現出小不點臨走前所說的話，他不是很懂，但隱隱感覺是在叮囑什麼。這是不是意味著她的離開只是暫時的？他只要再耐心等等就好？

查爾坐在充能站的頂端，雙手抱膝，呆呆地望著遠方，蜷縮的背影顯得格外孤寂。

偌大的森林中，彷彿陷入一片死寂，沒有了從前的生機。他心中的空洞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漸擴大，陰冷的感覺將他團團包裹。

[……千，千里，千里，千里，別丟下我，別丟下我，我……我不知道該去哪裡找你……]

或許是因為擁有過，所以一旦失去，會覺得更加痛苦。

他自有意識以來就是一個人獨來獨往，餓了就吃，吃飽了就走，走累了就停下來發呆，直到飢餓再次到來……如此循環往復，亦復一日。他本來不覺得這樣的生活有什麼不對，但是遇到千里，他才發現自己內心是有渴望的，渴望更豐富的生活，渴望被人關懷，渴望與人相伴，渴望將心中的黑暗全部驅散……

一直等到日落西山，他等的那個人還沒有回來。

他終於忍耐不住了，心中生出一股難以抑制的憤怒和驅逐不去的恐懼。

他衝進屋中，將千里收集的東西全部破壞，又跑出去，將四周的活物死物都丟到充能站附近，不停發洩，不停狂化，大腦也變得有些混沌……

漫長而陰冷的夜晚過去，第二天的陽光照入森林，落下斑駁的樹影。

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天邊。

像遊魂一樣的查爾猛地驚起，快速朝那個身影掠去，不待她反應就將她撲倒在地，手指掐住她的脖子，眼中滿是殺意，喉嚨中發出憤怒的低吼聲。

在這一刻，他真的產生了殺死她的念頭。

「沒事，查爾，我沒有丟下你，只是出去一兩天而已。」

柔和的聲音穿過黑暗，深入他心底，安撫他暴虐的情緒。

她眼中沒有畏懼，沒有焦躁，甚至沒有他的倒影，有的只是一種平靜和安寧。

「查爾，查爾。」

輕輕地呼喚，一聲聲傳入他的耳中。

手指微微顫抖，尖銳的指甲擦過她白嫩脆弱的脖頸。

他有種感覺，只要手指一動，他就會後悔一生。

所以，放開吧。

他，喜歡；

他，害怕；

他，不想後悔。

將頭埋在她懷裡、

[千里，不要再離開我。]

「查爾，我不會丟下你，我會一直在你身邊，別擔心。」

像是回應他的心聲，千里給了他一個承諾。

他雖然暫時還無法理解，但已經深深記住。

在這時，他才終於確定千里在他心中的地位。

她，有如他的靈魂。

為他混沌的世界帶來一線光明。

他，不想離開她。

所以，千里，一直在一起吧！

無論去哪裡，無論前途多艱險，都帶著他，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