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知千里 第88章

正在樹林中搜集規則的千里，忽然察覺空中有幾輛浮力車嗖嗖飛過，朝著虛都的方向行駛而去。她認出其中幾人正是昨天遇到過的毆打左冕的那些人，另外數十人全部都是異能者。

不用猜，肯定是他們將濁化人右懿的消息上報了。

千里皺了皺眉，收拾好東西，和查爾一起乘上懸浮車遠遠綴在他們身後。

「是這裡嗎？」

數輛浮力車降落，一名表情冷峻的中年人走出來，對身後有些畏縮年輕人問道。

那人連忙點頭，回道：「昨天我們就是在這裡發現他們的，一個晚上，應該走不了。」

中年人對手下使了個眼色，周圍幾人立刻拿出一件小儀器，分別對著四個方向搜尋。

不過一會，其中一人道：「那邊百多米的地方有生物反應。」

「走。」

一群人紛紛抽出武器，朝那邊快步走去。穿過長長的走廊，就見一個少年從盡頭的房間中走出來。

「就是他！」告密的青年指著左冕叫道，「被濁化的就是他妹妹。」

中年人對左冕嚴肅道：「你聽到了？讓開，配合檢查。」

左冕狠狠地瞪了那幾個青年一眼，回道：「長官，我妹妹很正常，她並沒有被濁化。」

「有沒有被濁化，由我們判斷。」

中年人微一揚手，便有幾人準備撥開左冕進入房間。誰知手還沒碰到左冕就感覺身體僵住了。

中年人直感覺一陣心悸，轉頭朝另一邊看去，只見一高一矮一紅一黑兩條身影緩緩走過來。其中一人狀如惡鬼，另一人暗似幽靈，正是傳言中的凶煞。

他之前已經從那幾個青年的敘述中知道雙煞的到來。但據聞，雙煞從未在一個城市停留過1天以上，多半補充完物資就離開了，而這座廢棄城市連一個補給點都沒有，他們為什麼還沒有離開？他可不認為這兩個凶人留下來只是為了給一個不名一文的小鬼撐腰。

「兩位大人，不知兩位大駕光臨，實在失禮了。」中年人恭敬道。

「你們在做什麼？」千里淡淡地問。

「有人舉報此地有濁化人出沒，所以我便帶人來查看一下。」

「有沒有濁化人，我們會不知道嗎？」千里學中年人剛才的語氣回道。

中年人低了低頭，半晌才道：「兩位說得是，是我們打擾了。」

他雖然生氣，但實力懸殊，與其不自量力強硬出頭，還不如賣他們一個面子。

「什麼？不進去了？裡面明明有人，看都不看一下嗎？」偏偏有人不識趣，在這個時候挑事。

中年人冷冷地瞪了那人一眼，沒有說話。

千里問道：「你是誰？」

那青年畏縮了一下，隨即看到周圍這麼多異能者，又挺起胸道：「我是安浩，對左冕右懿很熟悉，我確定右懿早就被濁化，否則也不用躲著不見人了。」

「哦？」千里不置可否道，「那你想怎樣？」

「讓這幾位長官見見屋裡的人。我想以兩位的高手的身份，應該不會袒護一名濁化人吧？」

千里沒有回復，而是直接轉向中年人道：「你覺得呢？」

中年人還沒說話，安浩先一步說道：「臨行前上面可是要求一定要查明情況的。你們走過場不要緊，至少也看一眼，否則連報告都沒法寫。」

中年人半低著頭，對千里兩人道：「請允許我們進去查看一下，得罪之處請勿見怪，之後我等一定會給兩位一個交代！」

千里擺擺手，示意他們自便。

左冕看了看千里一眼，欲言又止，心裡頗有些緊張。

中年人領著幾個手下進了房間，安浩也興致勃勃地跟上去。但是出現在他眼前的，不是瘋狂的濁化人，而是一名在床上安睡的小女孩。她衣著整潔，頭髮隨意綁成兩束垂在枕邊，露出一張略顯消瘦的臉，神態祥和，眉宇間毫無戾氣。

左冕走進來，解釋道：「我妹妹身體不好，正在休養，請幾位動作快一點。」

中年人沒有多言，拿出儀器對著右懿進行全身掃瞄，片刻後收回手，轉身就朝外走去。

安浩不明所以，叫道：「什麼，這就完了？不作處理嗎？」

左冕冷冷地望著他，目光中夾雜著一絲恨意。

「給幾位添麻煩了。」中年人沖千里和查爾躬了躬身。

千里不發一語，查爾自始至終沒有正眼看過他們。

安浩走出來，猶自嘀咕：「為什麼不抓起來……」

話還沒說完，就見中年人手一揮，安浩瞬間身首分離，脖頸處鮮血噴灑，頭顱在空中劃出一道拋物線，臉上還帶著疑惑的表情。

中年人收回武器，對千里兩人恭謹道，「兩位大人若是有閒，歡迎蒞臨20D13，我們長官定然掃階相迎。聖城已經發出了邀請，只要兩位願意，隨時可獲得稱號。卡基爾山脈交通不便，以兩位的實力，完全可以在世界區域佔據一席之地。」

語畢，又行了一個禮：「多有打擾，我們就此告辭。」

中年人看也沒看地上的屍體一眼，領著眾人乾脆利落地離開。

跟著安浩一起來的那幾人全都嚇傻了，甚至連朋友的屍首都不敢收斂就倉惶逃跑。

左冕望著地上的屍體，心情複雜。幾年來，他一直在想著如何為妹妹討回公道，心裡已經將罪魁禍首凌遲了千百遍，然而如今親眼見證他的死亡，卻有種森冷空洞的感覺。

普通人的性命，在異能者眼中有如螻蟻，生殺不過一念間。

他暗暗握住拳頭，生起一種想要變強的念頭。

千里也沒想到那名中年人做事竟然如此絕決乾脆。她之前故意和安浩搭話，就是為了給他一點教訓，卻不想這個人愚蠢至極，不知道審時度勢，不自量力地出頭挑撥，結果自取滅亡。

她殺人只是為了以殺止殺，理智上接受，心理上卻略有滯礙，但那名中年人殺起人來卻沒有絲毫猶豫和負擔。殺人者人恆殺之，誰也不比誰高貴。唯一的區別是，千里從不認為異能者的命比普通人矜貴，但這個世界，確實有著嚴格的等級差距。

「兩位恩人。」左冕突然重重跪在地上，慎重道，「一句『謝謝』無法表達我對兩位的感激，我左冕在此發誓，以後只要有用得著我的地方，我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他咬了咬唇，又道：「如今世上再無我兄妹容身之地，請讓我們跟隨在兩位大人身邊。」

千里想了一會，緩緩道：「你們雖然沒有能量波動，但確實是異能者。只要給予證明，便能獲得妥善的安排和照顧，今後的生活將不再艱難。」

「那又如何？」左冕苦笑道，「我們做了十幾年普通人，一直被人棄之如敝履。我不在乎他們的承認，跟在強者身邊，我一樣能夠活得有價值。」

千里笑了笑：「我們可是傳聞中殺人如麻的凶煞，你不怕嗎？」

左冕毫不遲疑地回道：「我為什麼要怕救過我的人？」

千里道：「其實，即使你不提出來，我也想建議你們跟我走。」

「真的？」左冕眼睛一亮。

「你妹妹的情況特殊，吸收的濁氣的體質既有利又有弊。在還未成長之前，她將比普通人更容易陷入濁化，但相對的，她也會比一般異能者進化得更快。」

「那該怎麼辦？」

「跟我一起去明城吧，也就是以前的5D09，那裡正處於半濁化狀態，濁氣濃度不高，十分適合你妹妹進行吸收與淨化的訓練。」

左冕點頭，欣喜道：「好！」

千里轉向右懿沉睡的房間，輕聲道：「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什麼意思？」

「呵，沒什麼。」未來，由自己選擇，是天上雄鷹還是地上蟲蟻，皆無定數。

之後三天，千里和查爾一直忙於規則的搜集中。他們要抓緊時間，因為明城和愚者都傳來了訊息。

近來前往明城的異能者越來越多，有一些異能者打算在此設立任務點，申請建築使用權和暫住權。如今明城是有主之城，城市中的一切建築設施都不能再自由使用，必須獲得城主的允許。

千里給音叔回訊道：「中心城以北靠近森林的區域劃為內城，不得向外出售或租賃，某些特定區域設為保密區。內城以南可以放寬要求，只要遵守明城法則就接受申請。」

明城目前還沒有設立相應的法律法規，千里打算回去之後找幾位大叔商量一下，這方面並非她所長，集思廣益才是正道。

另一方面，愚者成員近幾個月來一共完成了四個任務，皆無損傷。之後又接到了兩個任務，其中一個難度不低，有成員向R君申請抽調零和騎士。

千里還在考慮中，這個任務需要時間準備，她打算過段時間再回復。

站在破損的城牆上，千里面向西邊，迎風而立。

「走吧，該回家了。」

千里對身後幾人說道。

幾個月的旅程終於結束。

千里和查爾帶著左冕和仍在昏睡中的右懿一起踏上了歸途。

——自濁氣衍生以來，歷經數千年，人類不斷進化，湧現了無數能力卓越的異能者。然而在此之前，不知有多少人，因為沒有異能波動而被隱沒於塵埃。本該救世之人，卻籍籍無名地死去，終其一生都沒有獲得展露才能的機會……直到雙生聖子的出現，才打破單純以能量波動劃定領域的局面。

左冕，僅僅擁有免疫濁氣能力的他，在其妹妹的光芒之下，或許略顯暗淡，但他擁有一顆正直而無私的心，意志力驚人，以普通人的資質突破了異能者的極限，成為唯一一名純以速度和武技而站上巔峰的強者。

他的仁，在於奉獻。

右懿，作為有史以來第一位淨化師，她的聲望達到了一般人難以企及的高度。這不僅僅因為她一生救助了無數濁化人，更因為她每救一個，都是以犧牲自己為代價，將他人之苦轉嫁到自身，無論多艱辛，亦無怨無悔。

她的仁，在於犧牲。

——摘自《雙生聖子傳——仁之先行者左冕和右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