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知千里 第97章

大殿內的眾人各自分散，仔細檢查周圍門窗是否關閉完好。

赤鳩站在正門旁邊的窗口，微微瞇眼，低喊道：「我好像看到零和騎士了。」

「什麼？」其餘人一聽，立刻圍上來。

透過爬滿黃蜂的窗口，眾人隱隱約約看到不遠處的山石後露出了兩個人影，確實就是零和騎士。

諾亞擔心道：「他們靠得太近了，外面全是黃蜂，一旦圍擊，饒是以騎士的強悍，恐怕也要吃虧。」

「奇怪，他們怎麼在這麼短的時間從崖底趕到山頂的？」赤鳩喃喃問道。

「什麼原因都不重要。」原野淡淡道，「他們既然出現在這裡，那麼水鏡和連橫肯定也沒事了。」

其餘幾人暗暗點頭，心下稍安。零和騎士顯然是來救他們的，但前路已經崩塌，就算離開永恆之門，又怎麼跨越斷崖呢？

正在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陣驚呼，愚者幾人立刻轉身望去，只見暗閣一名成員佝僂著身子，口吐黑血，滿臉痛苦之色。

「藍鳥，你怎麼了？」沙蠍扶住他，急問道，「你喝了淨化藥水嗎？」

藍鳥艱難地點點頭，沙啞地回道：「剛才被幾隻黃蜂刺傷，似乎中毒了。」

「解毒劑……」

「沒用。」藍鳥又吐了幾口黑血，渾身痙攣起來。

所有人臉色都有些難看，他們似乎都低估了蜂群的殺傷力，別說被圍擊，就是只被幾隻刺中都得去掉半條命。

赤鳩倏地轉身，低喝道：「必須叫零他們趕緊離開，外面太危險了。我們只要等蜂群全部回巢便能找到機會逃出去，不需要他們再來冒險。」

「沒有連橫，想聯繫也沒辦法。」原野搖了搖頭。

「她要幹什麼？」諾亞突然一聲驚呼。

眾人回頭望去，駭然發現千里竟然越過藏身的地方，緩步朝大殿的方向走來……

此時天色漸亮，蜂群毫無歸巢的跡象，一直在大殿四周徘徊。

千里和查爾四周也有幾隻黃蜂在飛舞，但始終沒有發動攻擊。她心中一動，自己身上的靈氣能夠令濁化生物退避，如今看來，對濁化幾代的生物似乎也有些效果。不過目前還是不要妄動的好，免得引起蜂群的暴動。

雖是如此考量，但實際情況卻總是充滿變數。千里發現雲巔之上的蜂巢有一隻巨大的蜂后，蜂后周圍是大片蜂卵。

她臉色微變，細細感知蜂卵的變化，裡面的幼蟲明顯已經成形，估計用不了幾個小時就會孵化。孵化後的濁化生物將處於極度飢餓狀態，到時候別說歸巢，恐怕傾巢而出都有可能。

他們，沒有時間等待了。

想到這裡，千里決定冒險進入大殿。她將手指按在趨濁盾的按鈕上，緩緩走出藏身處。面對漫天飛舞的黃蜂，她每一步都走得非常謹慎，而大殿內的眾人也看得冷汗直流。

稀稀疏疏的黃蜂在千里身邊飛繞，但始終沒有攻擊她，甚至隨著她的移動而緩緩散開。

千里稍稍安定，繼續移動。查爾隱身，護衛在她身邊。

兩人才走了不過7、8米，情況就出現了詭異的變化。

漫天黃蜂開始瘋狂舞動，幾團幾團聚在一起，上下左右移動不停，隨即一滴滴粘稠的液體從蜂群中如雨般滴落，啪嗒啪嗒連片聲響，泥地很快被染得斑斑跡跡，就像得了某種傳染病，黃黑相間。

那是什麼？大殿內外所有人心中都冒出這麼一個疑問。

蜂群將大殿周圍的地面全部沾染，彷彿在劃分領地一般，不容千里再靠近一步。

地面上的液體深入泥土，使得土質發生變化，變得粘稠而帶有劇毒，雖然中間還有空隙可以通過，但是——千里看不見。在她的感知中，前面的平地不過是略顯鬆軟而已，哪一塊有毒，哪一塊可過，根本無法分辨。簡單的黃黑對比，對千里來說，卻是一個致命的難題。

她靜立在原地，抬頭遙遙面向大殿內的眾人。

赤鳩等人也透過窗口望著她。

不過百米的間隔，卻如刀山火海般難以逾越。

若是使用飛板，很有可能引來蜂群的攻擊，她身上的靈氣也不是萬能的。

思忖片刻，千里低下頭，小聲道：「查爾，拜託你了。」

心底有些頹喪，沒有查爾，自己就好像一個殘缺不全的人。智慧可以彌補一部分不足，但是在強大的力量面前，就如沙塵一般渺小無力。

她什麼時候能夠真正獨立，並擁有足以自保的力量呢？

搖了搖頭，甩開這些莫名的思緒，千里搭在查爾肩頭，小心越過毒區。

查爾依然隱身，所以千里看起來就像是在懸空移動。

赤鳩等人明白內情，暗閣幾人卻是狠狠吃了一驚。那個小女孩不但不受蜂群的攻擊，還像幽靈一樣輕飄飄地在蜂群中穿梭，實在是詭異得無法形容。

「大家做好防護，準備開門。」諾亞低喝一聲。

愚者和暗閣幾人都默契地點點頭。

永恆之門上佈滿了黃蜂，千里一靠近，它們便紛紛向四周散去，最後只在門框邊緣留下了零散的幾隻。

千里敲了敲門，給裡面的人一個開門的信號。

大門很快開了一道可容一人通過的縫隙，但是蜂群的反應速度極快，嗡嗡聲四起，洶湧地朝大殿內衝去。

門口的赤鳩等人大驚，正準備防護，就見查爾顯出身形，只是一個轉身，洶湧而至的蜂群就被定在了空中，密密麻麻如一張大網，將清晨的陽光完全遮蔽，半座大殿都被籠罩在陰影中。查爾悍然地擋在眾人身前，一人獨抗億萬蜂群。

那種萬夫莫開的氣勢，令所有人心中震撼。

千里被殿內幾人接進去，查爾也閃身進入殿中，大門立刻緊閉。失去控制的蜂群一隻隻砸在門上，發出了陣陣巨響。

「零，你們實在太冒險了。」諾亞道，「就算要進來，也應該等蜂群都歸巢再行動。」

「我本來也是這麼打算的。但是沒有時間了。蜂巢中的蜂卵即將孵化，再過一兩個小時，這裡將會受到蜂群瘋狂攻擊。」

其餘人臉色大變，一時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諾亞揉了揉額角道：「這可怎麼辦？現在根本不可能走出去。」

「零。」沙蠍突然開口問道，「蜂群為什麼不攻擊你？你身上有什麼免疫濁化生物攻擊的東西嗎？」

愚者幾人瞥了沙蠍一眼，神色不定，最後又將視線落在千里身上。

千里回道：「沒有，這是我自身的能力，而且也並非完全免疫，一旦蜂群狂暴，我也會受到攻擊。」

沙蠍等人露出失望之色。

正在這時，千里突然將臉轉向某個方向，那邊坐著暗閣成員藍鳥，他身邊還圍著三名同伴。

「怎麼了？」諾亞看了看藍鳥，又看了看千里。

「他……快要被濁化了。」千里平靜道。

暗閣眾人一驚，紛紛看向藍鳥，他耷拉著腦袋一動不動，剛才毒發的痛苦似乎已經過去。

「你別胡說！」冰蛇低吼道，「他已經喝過淨化藥水，濁氣沒有再侵蝕的跡象。」

「蜂毒在凝固他的血液，濁氣通過血液直接滲透他的大腦。」千里頓了一下，還是說道，「你們做好準備吧。」

「做……做好什麼準備？」冰蛇顫抖地問。

「殺死他的準備。」

暗閣成員臉色發白，狠狠瞪向千里。並沒人指責她危言聳聽，藍鳥的情況確實有些不對勁，只是他們都不願意接受罷了。

原野小聲道：「零，你既然能夠救烏賊，應該也有辦法救藍鳥吧？」

千里搖搖頭，回道：「沒有那麼簡單，烏賊不過是剛剛被侵蝕，所以還有機會爭取到救治的時間。但藍鳥的情況不同，他即使沒有被濁化，他身上的毒素也會要了他的命。」

頓了頓，又道：「雖然有點殘忍，但我還是得說，最好在他被濁化前就將他殺死，否則他很有可能在濁氣的激發下融合毒素，只要不被毒死，就能成為帶有劇毒的濁化人。到時候只要被他傷到的人，都只有死路一條。」

更遺憾的是，她身上具有解毒功效的紫烏靈器也無法解除已經侵蝕全身的毒素。

愚者幾人露出同情之色，而暗閣成員則默然不語，陷入兩難。雖然組織成員相對獨立，說不上關係親密，但合作過幾次，總會產生同伴之誼，要他們向同伴下手，實在是不忍。

這時，藍鳥微微顫動了幾下，艱難地抬起頭，眼中渾濁一片，喘息了片刻才說道：「殺了我吧。就像零所說的，我即使不被濁化，也會死於蜂毒。咱們傭兵不就是這樣嗎？遊走在地獄邊緣，死亡如影隨形。我做了十幾年傭兵，經歷過無數場戰鬥，今天終於也受到死神的召喚了。」

「藍鳥！」暗閣眾人都圍到他身邊，心情沉重。

藍鳥看向千里，笑道：「零小姐，你的大名我早有耳聞，我相信你一定能帶大家安全離開這裡。」

千里沉默了一會，緩緩點了點頭。

「太好了，之前的救命之恩，只能來生再報了。」

「這份恩，我替你接下。」沙蠍慎重道，「我們都欠她一份恩情，加上你的，就是雙份。」

藍鳥笑了笑：「那就謝謝了，我可以無事一身輕地走了。」

看著藍鳥面對死亡的坦然，眾人不由得心生敬意。

突然，他的臉部肌肉一陣扭曲，身體也微微顫抖，在即將失去理智前，咬牙低吼：「快動手！」

所有人都退後了一步，只有沙蠍留在原地，向他舉起了武器……

愚者幾人都別過頭，暗暗歎息。

千里壓抑情緒，冷靜地對眾人道：「我們要抓緊時間了，外面的蜂群顯然已經將我們當作了儲備食物。」

「你有什麼計劃嗎？」諾亞問道。

「一路上山時，我檢查過環繞整座彩雲之巔的極限軌道，雖然已經過去數百年，但依然堅固無比，當年建造時選用的都是極其昂貴的合金材料，只要不受強大外力的破壞，再維持幾百年都問題。」

「那又怎樣？」諾亞奇怪道，「系統已經損毀，能量也已經耗竭，光一條軌道又有什麼用呢？」

「軌道完好，代表我們可以利用東門廣場上的動力車直下山峰。」

「動力車？沒有能量啊，怎麼開？」

動力車都是由中心系統控制，能夠調節速度，轉換軌道，甚至可以變成半透明狀態，讓坐在車上的人有如凌空飛躍。除此之外，還有單人飛翔翼和懸立車，不過這兩種都不能選，因為速度不夠快，無法甩開蜂群的追擊。

千里走到東門邊，緩緩道：「我可以臨時改造動力車的動力儀，讓它獨立運作起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驚住了。

諾亞遲疑地問：「改造動力儀？這些就不說了，我知道你是機械師，但你有辦法給機械裝置充能嗎？」

「試試就知道了。」

試試？千里說得隨意，其餘人卻有種混亂的感覺。雖然早知道這個女孩的神奇，但是她仍然在刷新他們對她的評價。

事實上，千里並沒有表面上那麼有把握，她用感知檢查過動力車的結構，幾百年前的科技，與現在有很大不同，要想在這種狀況下進行改造，需要用到特殊的組裝手法和一定的運氣，唯一慶幸的是，她身上帶著龍語之心，最難的沖能問題解決了。

不過在此之前，她必須再次經過蜂群彌補的廣場。

「這個問題以後再討論，零既然這麼說，自然有她的道理。」原野開口道，「零，接下來做什麼？需要我們幫什麼忙？」

「無論用什麼方法，盡量吸引蜂群的注意力。」千里道，「幫我爭取改造動力車的時間。」

「沒問題。」愚者和暗閣的成員同時應聲。他們大概還沒意識到自己不知不覺中已經將千里當作了首領。

南邊外一陣巨響，諾亞的閃電透過窗戶縫隙在地面上擊起了一片塵土，其餘人也利用各自的異能開始製造混亂，雖然沒有多少殺傷力，卻很順利地將大部分蜂群都集中到了南邊。

眾人的攻擊也造成了蜂群的瘋狂，它們拚命地撞擊大殿的門窗，造成了巨大的震動。若千里無法成功改造動力車，大殿很可能會被蜂群攻破。可以說，眾人已經將生存的希望都交給了千里。

千里在查爾的護衛下，迅速拆卸了動力車的動力裝置，剔除主控系統，只留下啟動儀。動力車在固定軌道上行駛，不需要複雜的方向、變速等裝置，一切從簡，只要完成一次運行就算成功了。

不過唯一令人擔憂的是，動力車的零件相對老化，完全沒有軌道材料的精良。千里不確定它能支持多長時間，但現在也沒時間測試了。至少她能肯定，改造後的動力車能幫助眾人離開雲巔，若是中途動能失效，火系、風系都能成為臨時制動者。

忙碌了將近一個小時，千里終於成功改造了一台可供20人乘坐的動力車。

蜂巢中的幼蟲開始破卵而出，濁化生物的後代擁有極強的生命力，即使剛出生也具有一定的攻擊力。而大殿內的眾人也差不多到了極限。

千里通知眾人做好準備，在查爾的領域護衛下，一一奔出大殿。

查爾對蜂群的控制只能維持幾分鐘，它們的數量太過龐大，已經超出了領域的可控範圍。

當眾人全部坐上動力車，蜂群也脫離了查爾的絕對控制，快速向眾人撲來。

看著那黑壓壓的一片蜂群，所有人都感覺心驚膽戰，背脊發涼。他們拚命攻擊，盡量漸緩蜂群進攻的速度。

就在眾人即將被淹沒、心生絕望時，動力車終於啟動了。它有如一道閃電，順著軌道急速行駛。在空中蜿蜒盤旋，周圍的景物都變成光影，迅速從眾人眼前略過。

幾個大老爺們在這樣刺激的飛躍中，都忍不住驚叫起來，心臟隨著動力車的行駛軌跡而劇烈起伏。

難怪這條軌道以「極限」命名，實在是太嚇人了。承受力稍差的人堅持不了2分鐘就得吐。

據他們所知，行完全程至少要十五分鐘……

這樣癲狂的行駛狀態，終於在七分鐘之後將窮追不捨的蜂群給甩開了。

但是此刻的眾人，已經沒有心思留意蜂群的情況了，他們全都在風中抽搐，尖叫聲不絕於耳。

千里被查爾緊緊抱在懷中，風吹不到，速度也影響不了。身上固定栓非常結實，即使有些鬆動，還有安全繩雙重保險。

正在半山腰等待眾人的水鏡等人，隱隱聽到尖叫聲，抬頭望去，頓時張目結舌。承載著諾亞幾人的動力車，在頭頂上飛掠而過，然後又垂直落向另一邊的山崖，兩三分鐘之後，又從下方狹窄的山縫中衝出來……

「呃，看來他們都安全了。」水鏡遲疑地開口道。

「是吧……」白獅嘴角抽搐。

於是幾人決定迅速下山和眾人匯合。

即將到達出口時，動力車還要經過一次高起高落。

千里臉色微變，察覺動力車有些超負荷，老舊的材料終於還是引發了故障。

距離出口不過一分鐘了，希望它能夠堅持。在這樣的高速下，眾人存活和死亡的幾率各佔一半。

「不好，要脫軌了！」千里喊道，「大家做好準備，火系、風系、氣系成員盡可能漸緩動力車墜落的速度。」

赤鳩和暗閣幾名成員個占一邊，蓄勢待發。

動力車高速脫軌，在半空中失去平衡，側翻下墜，只有赤鳩一人使得上力，但他一人的力量不足，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根本無法有效地調整車身，甚至來不及解除身上的固定栓。

動力車以極快的速度朝地面墜去，若再無對策，至少要死傷過半。

半山上的水鏡等人看到這一幕，無不驚駭。

就在動力車距離地面不足二十米的時候，周圍忽然出現一陣奇怪的波動，然後動力車下墜的速度詭異地變慢，連同車內的眾人，無論表情、動作都像是在播放慢鏡頭一樣，每一個細節都清清楚楚。

當水鏡等人趕到山腳下，動力車還在墜……

「這是怎麼個情況？」看著動力車就在眼前懸浮緩落，水鏡等人都不知道該擔心還是該狂笑得好。

他們站在不遠處，耐心地等待動力車落地。原本1分鐘就能完成的過程，硬是花費了10分鐘都沒結束。

白獅忍不住問水鏡：「你們隊誰有這麼奇怪的異能？」

「呃%」水鏡表示無解。

連橫歎道：「這麼短的距離，我竟然無法和車裡的人聯繫，他們似乎在另一個空間。」

「……」幾人沉默。

又過了幾分鐘，動力車中順利落地，輕得連一點塵土也沒有激起，還保持著側翻的狀態。

突然，一陣驚叫聲響起，詭異的緩速結束，車上眾人還在驚恐中，回過神卻發現自己已經安全落地，都不由得露出一臉茫然的表情，半晌都沒想起要下車。

千里默然，安靜地讓查爾抱下車。她開始以為這是查爾在使用領域之力，但他的力量應該無法作用於己身。

而後她很快發現能量波動來自貼身的衣兜，那裡一直藏著小靈獸便衣。這個沒有存在感的傢伙終於在關鍵時刻風sao了一把。

後來千里才琢磨出便衣的異能——同步緩速。將所有運動物體的速度減到與它同調。它的活動速度比蝸牛還慢1.5倍，原來它不是懶得動，而是動得慢，也難怪它能將一分鐘路程硬是延長到十幾分鐘。

好在它這回的反應速度超靈異發揮，否則真是後果不堪設想。

千里決定以後一定要好吃好喝地供著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