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一個人習慣,真是可以改變。
清早起身時雨好容易停了,雲想容盥洗晨妝,換了身大紅色十樣錦妝花褙子,梳隨雲常髻,發間隻插一根白玉鑲紅珊瑚石榴花發簪,戴了紅珊瑚耳釘,妝容也比昨日淡雅,隻著重描畫了飛揚入鬢一雙長眉。
雖然不施濃妝,可濃眉襯托之下,仍舊顯得她神色凌厲容姿嫵媚。
才剛用過早膳,吃了晨起藥。外頭就有小丫頭來傳話:“六姑奶奶,閩王吩咐奴婢請您去春暉堂前廳一趟。”
“知道了。”
雲想容起身出了門,雖雨已經停了,氣溫卻是偏低,英姿為她披上件素錦妝花褂子。留了柳媽媽看家,帶了玉簪和英姿同行。
前廳之中,難得老夫人、大夫人、二夫人、孟氏、大奶奶邢氏二奶奶楊氏,以及董若瑩和雲明珠都。就連雲賢和雲敖都。
雲想容心下詫異,面色如常優雅端莊給閩王行禮,隨後給長輩見禮。
天色昏暗陰雨天,她身上鮮亮顏色顯得極為喜慶,仿佛水墨畫黑白灰色中多出了鮮亮一筆,妖冶而美麗。尤其凌厲睿智眉眼,增添氣勢。
雲明珠和董若瑩就想起了昨日撒了滿身滿臉熱湯和米飯。
“六,六姐姐。”雲明珠結結巴巴問候。難得主動開口。
雲想容卻是看都沒看她一眼,好像根本沒聽見。
即便是下人行禮,雲想容都會頷首致意。如此對雲明珠,簡直是將她看連仆婢都不如。
雲明珠臉色一瞬變慘白。
董若瑩低著頭,心裡突突直跳,不禁慶幸自己沒有與雲想容正面衝突,否則她一個借居此處外人若是這樣落臉面,往後可怎麽生存。
雲賢那邊則是客氣問閩王,昨夜睡得可好,早餐吃可習慣之類。閩王一一笑容可掬回答了之後,道:
“今日難得天氣好,本王想義妹成婚到如今,想來還沒有去攏月庵看看她‘親’奶奶。永昌侯平日裡公事繁忙也極少有機會去看看‘親生’母親,不如趁著今日雨停了。咱們一同去看看,本王也好見見。到底是什麽樣婦人養出永昌侯這樣國之棟梁。教導出義妹這粉雕玉琢伶俐美人來。”
閩王說話時,將“親”和“親生”二字咬極重。老夫人穿了身官綠色對襟襖子,下頭是月下白八幅裙,這會子臉色卻因為生氣變比她裙子還難看。
一個王爺,還是個外人,憑什麽時時刻刻插手他們家中之事?
所有人都看得出閩王就是特地要給老夫人添堵。特地來給雲想容出氣。因為雲家人都清楚當初老夫人攆走雲想容,雲想容就是去了趙姨奶奶那裡。雖後設計讓老夫人親自去迎她回府,可那個仇老夫人忘不了。
雲賢也有被插手了家務事不,然這時他只能耐著性子。王爺吩咐,誰敢不聽?他那三百親兵還都歇雲府裡呢!稍有不如意,這位可真敢先將雲家抄了。
雲賢笑著道是,吩咐人去預備馬車。
雲想容則是讓英姿去預備了暖手手爐給雲想容帶著,連著老夫人、大夫人、二夫人,孟氏都上了馬車,一行人一同去了攏月庵。
而這一行人前腳剛離開雲府。雲賢長隨蘇興就急忙騎著馬飛奔而去,往廣平伯府去了。
沈奕昀散衙回府,剛到書房換了衣裳,小猴就笑嘻嘻回話。“爺,廣平伯世子和二公子來了。”
“哦?”沈奕昀有些詫異,隨即笑著道:“我親自去看看。”
“是。”
小猴預備著油紙傘後頭跟著,沈奕昀則是步來到忘憂堂,方進門,就給崔蘭與崔平兄弟二人行禮:“望舒兄,四姐夫,你們怎麽來了?當真是稀客。”
“默存。”崔蘭、崔平同時還禮。
崔蘭大了沈奕昀九歲,生面目平凡,但氣質溫和儒雅,瞧著便是極為親善一個人。他又與沈奕昀要好,行禮之後便拉著他手到一旁坐下,道:“默存,弟妹回侯府住對月去了?”
“是啊。”沈奕昀不動聲色回答,不懂崔蘭為何開口就問起雲想容,心裡多了幾分戒備。
崔蘭看了看崔平,有些尷尬。
崔平性子急躁,見兄長不好開口,果斷一拍大腿,道:“罷了。六妹夫,我也不瞞著你了,其實今日來是受了濟安侯所托,專門來拜托妹夫。”
沈奕昀聞言,豁然開朗,立即猜得出他們前來緣由。
疑惑蹙眉,認真又義氣道:“我與望舒兄本就是好友,與你又是連襟,如今還談什麽拜托不拜托,四姐夫有什麽話管說就是。”
“哎!”崔平心裡熨帖,歎息著道:“才剛濟安侯長隨蘇興來了我們家,托我們兩個來求求妹夫,將六妹妹接回來吧。”
“啊?”沈奕昀故作驚愕:“怎麽會這樣?難道六兒做錯了什麽事?住對月至少要住七日,為何才住了一宿就讓我接人?”
“你是不知道。”有崔平開頭,崔蘭也放開了臉,道:“閩王千歲親自送你夫人回去,三百兵馬雲侯府裡住下,人吃倒是不怕,只是這三百戰馬,都將侯府變成馬圈了。濟安侯府人養那些名貴茶花盆栽都被糟蹋了不說,草坪也都啃禿了,偏因為是戰馬,還不好如何,又礙於閩王聲勢不能開口攆人,只能脫了咱們來跟你說說。”
他說只是馬兒糟蹋了院子,其余事不提,沈奕昀也猜得到雲想容性子回去肯定是要整治府裡人。
沈奕昀險些笑噴出來。
“這……我若貿然前去,怕叫人誤以為我離不開他。”沈奕昀擺出大男子愛面子模樣,十分為難道。
男兒家哪裡能不乎這等名聲?婚燕爾確如膠似漆,不舍得分開,對方還是個絕色美人,血氣方剛年紀,誰都懂得其中滋味。
可越是如此,沈奕昀這時候才越不適合去接人。
崔蘭和崔平對視一眼,都有些為難。
確,沈奕昀顧及是對,他又是科探花郎,才剛翰林院任職,是扎根階段,叫人知道他為了女色不能自拔,即便是自家妻子也是好說不好聽。
話已經傳到,他們兄弟也不好逼著沈奕昀將雲想容接回來,只能轉移了話題,聊起其他事。
到了傍晚時分才二人才告辭。
送走了貴客,沈奕昀站廊下,望著幽暗天空。
他很好奇,雲想容到底是怎麽折騰雲家人了,都把雲賢治成了這樣,讓他趕緊來接人?
可笑也不過一瞬。
一滴雨水打落一旁芭蕉葉上。緊接著豆大雨點又一次落下,這雨已經下了半個月,京都城外許多田地都已被淹了,黃河沿岸又一次遭了洪災,災民流離失所。他自小隨著父親任上,他父親雖然有功高蓋主嫌疑,卻真是一心為了百姓,他看多了那些災難,也親自嘗過每日都面臨死亡危險滋味。挨餓,受凍,洪水,泥石流,死人堆疊成山,瘟疫橫行……
偏偏他只是個七品編修,只能再翰林院裡跟著那些老翰林做編書立傳活計。
他很焦急,可他無計可施。要想施展抱負,還要經過漫長過程。
他又想雲想容了。不知道這麽冷天,她夜裡是不是會手腳冰冷,也不知她按時辰用藥了沒有。
%%
雲想容這會子卻是正趕回京都路上。一群人去了攏月庵,也不過小坐了片刻就回來了。
今日是她婚後第一次見到趙姨奶奶,與從前相比,趙姨奶奶住處重修葺,飲食上也用了心,不論是吃食還是穿戴都較比從前好多了,老夫人見了,險些氣死當場。
趙姨奶奶依舊關心她,只不過許因為婚前孟氏前來求她幫忙接她回府,趙姨奶奶沒有答應緣故,今日見了雲想容有些尷尬。
這件事雲想容是沒往心裡去。因為當時救沈奕昀情急心切, 確是她將家族利益拋之腦後,趙姨奶奶畢竟是雲家人,她若是不介意還全心幫她,那才奇怪。
雨越下越大,隊伍泥濘官道上行進,眼看著戌時要到,城門也要關了。
這隊伍中除了雲想容和閩王氣定神閑,老夫人、大夫人等人都是氣不打一處來。
雲賢派了人去請示閩王,要不要城外找一處過夜,明日再進城,閩王卻搖頭,吩咐道:“隻管繼續往前,見了本王沒有不開城門道理。”
隊伍是亥時才進城,果然,有了閩王坐鎮,城門順利打開。他們回到雲府安頓下來已經是亥正。
被折騰了一天,所有人都是怨聲載道。
大夫人送了老夫人回春暉堂,低聲抱怨:“母親,卿卿住對月起碼還有五天,難道咱們就這麽一直折騰下去?”
ps:感謝熱戀^^平安符哢咯哢咯、janeab、書友911211491379、佳燁媽媽粉紅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