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穆子期長大嘴巴, 覺得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季文甫強自忍耐, 語氣非常和緩, 又問了一遍︰「我說,你和無病是什麼關系?你們是不是偷偷好上了?」
如果現在有一面鏡子出現在他面前, 穆子期知道那一定是「目瞪口呆」, 或者是「目瞪狗呆」。季文甫說的話字字清楚,讓他想假裝听錯了都不行。
「老師,是誰在您面前造的謠?是誰說的?」穆子期呆愣過後,很快就恢復心神, 怒氣一閃而過, 趕緊辯解道, 「老師, 我冤枉啊,我和無病什麼時候偷偷好上的, 我自己怎麼不知道?」讓他知道了誰在後面編排他, 他一定要……呃, 到時再說。
總之, 這一刻,穆子期哭笑不得的同時,一股怒氣又忍不住噴薄而出。
「我不喜歡男人,無病也不喜歡, 我們怎麼可能好上?」穆子期眉頭皺得死緊, 雙手下意識舉高, 表示清白, 「真的,老師,我說的都是真的,要不然你把無病叫過來問。」
季文甫見他神情如此激動,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心中的大石頭總算是落地了,不過還是再一次問道︰「真的不是?你們就這一次坦白的機會,現在坦白了,我還能縱容一下你們,要不然過了這個店就沒那個村,以後我可不答應。」
孩子們上學一直接觸的是男娃,他以前讀書時曾經踫到過這種情況,部分人滿足了好奇心,之後照常成親生子,不會再有類似的接觸。當然,也有一些娶妻生子後仍然不分開的,這種他知道的就少了,只是听說過而已。
「我發誓,我保證,絕對沒有這種事。」穆子期急得都快跳腳了,怕自己的態度再次被誤會,他只能強忍住快爆炸的心情,耐心問道,「老師,到底是誰向您說出這種事的?完全沒有真憑實據啊!」
就算社會再開放,斷袖之癖在古代依舊不受大部分人的歡迎。如果他和季無病的事被人惡意傳出去,不說會不會影響到婚姻——有些疼女兒的人家可不會把自家孩子嫁入這種家庭,起碼會影響他和季無病的日常生活,說不定還會破壞他們之間的友情。
季無病是個很好的小伙伴,這年頭,找一個同樣上進、知根知底、又不心里陰暗的好友有多難?穆子期可是暗地里打算和他成為一輩子的好友,一想到兩人之間的友情被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影響到,他怎麼能不著急?
「那就好,那就好。」季文甫仔細觀察穆子期的表情,終于確定他說的話是真的。到底是從十二歲就開始教導過的學生,他自信還是能夠辨認孩子們說的到底是不是真話。
「好了,既然沒事我就放心了。」季文甫開懷一笑,把他拉到旁邊坐下,笑道,「幸好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你們以後怎麼娶妻生子?咱們可不能害別人家的閨女。哈哈,也是我急糊涂了,說到底都是我想得太多。」說著就把事情的經過細細講了一遍。
听完季文甫的話,穆子期只能自認倒霉。話說,季家和傅家一直有來往,這次季文甫想著季無病因為去陽城參加比賽,已經快兩個月沒有回家了,家里老人惦記著,他就派家中的下人到陽城去接回來,再怎麼說,車馬行的馬車到底沒有自家的車干淨暖和和方便。
這次是季文甫身邊得力的長隨去接,順便把年禮送到傅家,而在學校時,這位長隨就不小心在角落里听到有人在議論季無病和穆子期的事。
歸根結底還是去陽城比賽時惹的禍,穆子期身為家中的老大,前世又獨自生活了那麼久,心理年齡大,照顧暈船的季無病十分得心應手,稱得上體貼入微。這種行為肯定被人看在眼里,加上他自己也不知道暗中有沒有嫉恨或看自己不順眼的人,所以有人偷偷在暗處編排流言,他不覺得驚訝。
長隨對季文甫忠心耿耿,性子老實得不行,見有人說自家少爺的壞話,當時不提,回來後竟然把話語一五一十地告訴主人。
季文甫本來沒有多想,可隨著傅家年禮到來的,是傅和修寫的一封信,信中的內容讓他突然腦洞大開,這才有了這場令人哭笑不得的談話。
「這都怪我。」季文甫很是郁悶,「你們回來的前一天,你傅伯伯不是請你們去吃飯嗎?途中他試探過你們,發現你們兩個竟然不想成親,也沒有喜歡的女孩,他這不是怕你們走上歪路麼?」完全是一片好心啊,要不是他和傅和修是幾十年的老友,對方可不會寫出這種討人嫌的信。
說到底,完全是怕兩位少年郎走上不歸路,誤了大好前程。
穆子期只能暗暗翻翻白眼,沮喪地問道︰「難不成潔身自好也是一種過錯?我和無病一心學習向上不行麼?」
季文甫尷尬地拍拍大腿,為老友辯解︰「主要是我和你傅伯伯也曾經年輕過,那時的我們才十三四歲,就對女娃子好奇了,一听到哪里有貌美的女子出現,我們總想著去瞧瞧。現在再看你們,旁邊就是女學,那里有這麼多妙齡少女,偏偏你和無病無動于衷,我們這不是有點著急了嗎?」
穆子期垂下眼瞼,想了又想,還是忍住了。
哼,老師啊,要是你知道你自個兒的寶貝兒子把世面上流行的小黃文都差不多看完了,暗地里還和我討論過姿勢,你會是什麼表情?還有,如果你知道現在書店里賣得最火的那兩本小黃文是我寫的,你今天就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了。
對女孩沒興趣?他們只是理智,知道現在什麼事情才是對他們最重要的,其他的不去想而已。
想到這里,穆子期的心情一下子平復了。
拿著從季文甫手中敲詐得來的三兩好茶,穆子期到底還是垂頭喪氣地走出書房。
唉,雖然是不生氣了,可受驚一場,還是有點不高興。
「子期,過來,紅薯烤熟了,你吃不吃?」走到堂屋時,季無病見到他,趕緊把手中香噴噴的紅薯給他看了一眼。
穆子期看著他雀躍的樣子,同情地嘆道︰「無知是幸福的。」
說完還把季無病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嗯,是長得挺俊俏的,一身厚重臃腫的棉襖也掩飾不住他的翩翩風度,可一想到這是一個男人,穆子期就沒有半點興趣。
他可是筆直筆直的男人。
「你干嘛這麼看我?」見穆子期眼神詭異,季無病咬了一口紅薯,把火盆里的炭撥了撥,覺得有些莫名其妙,「我爹找你過去,是說什麼事?是不是又表揚你了?怎麼,難不成是罵你?」
他不相信,繼續說道,「不可能啊,你這次取得這麼好的成績,按理說我爹該大大夸獎一遍才對。」
穆子期看了看,見季家二老沒在這里,就忍不住嘆道︰「你根本不知道我剛才在書房經歷了什麼!」
「你經歷了什麼?」季無病疑惑地看著他,口中不停地吃著紅薯。天冷了,他就想窩在房里哪里都不去,此時烤紅薯和烤甘蔗就是他的最愛。
穆子期對他這副愜意的樣子看得很不順眼,不說廢話,就把剛才的事說了一遍。
「什麼?我爹懷疑我和你……」季無病嚇得手中的紅薯都掉了,一手指著穆子期,一臉的不可思議,「我爹他怎麼能這樣想?這種事他也想得出來?」
我怎麼知道?這可是你爹。穆子期用眼神回答他。
「到底是誰在陷害我們?還是隨口說的?」穆子期等季無病恢復冷靜後,兩人就湊在一起討論。
「看我們不順眼的肯定有,可大家都不傻,會偷偷掩飾,不會輕易流露出來。哎,我還以為我的人緣在學堂一直很好呢,原來不是。」穆子期自嘲道。
「會不會是崔世松,或者是孟明葦?」季無病猜測。
「應該……不是吧。」穆子期其實也不敢肯定,想了想,又道,「應該不是,他們是看我們不順眼,可他們的不喜表現得很直白,不像是耍這種陰招的人。」
季無病覺得有道理。
「算了,不想了。對了,無病,你對傅姑娘有何看法?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傅家可能看上你了。」這話穆子期早就想說了,自從在傅家吃過那頓飯後,他就有這種猜測。
出乎穆子期的意料,季無病一听,神情頓時有些扭捏起來,吞吞吐吐地回答道︰「我哪有什麼看法?反正決定權不在我手里,我听我爹的。」
穆子期大吃一驚︰「我以為你真的呆,原來你知道前兩天那頓飯是傅家在偷偷相看女婿啊?」虧他還以為好友很單純呢,沒想到是個心中有數的。
至于他自己是不是女婿候選人,穆子期拿捏不準。
「什麼?那頓飯是相看女婿?」季無病很是驚訝,「我怎麼不知道?」
穆子期一听,無奈地嘆了口氣。
「沒有人和我說過,是我爹昨晚上問我的。」季無病想起當時父子倆的尷尬,自己連話都不說,就急匆匆跑出去找他奶奶了。
「子期,我覺得有些可怕,我老覺得自己還小,沒想到在我奶奶眼里,我竟然到娶妻生子的年齡了。哎,總覺得怪怪的。」
穆子期應了一聲,看著紅通通的炭火發呆。
「不過要是傅姑娘的話,我沒意見,她念過書,又是傅伯伯家的,以後我們應該能談得來。當然,我知道她家的門檻都被踏破了,有很多人喜歡,萬一不行的話,我也沒什麼想法。」季無病說了一堆少年的煩惱後,最後總結道。
「子期,你呢?你喜歡傅姑娘嗎?如果喜歡的話,我可不和你爭。」季無病又突然說了一句。
穆子期一下回過神來,總覺得季家父子今天總是喜歡給他扔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