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周大政委,誰能有你忙?知道你忙!回來這麽久了,連頓飯都沒跟我吃呢!你這是升官兒了,老朋友們都不敢來打擾,也就我臉皮厚,知道你不歡迎還賴著不走!”
周閱海低頭看文件,迅速地處理手上的事,不知道是沒聽明白顧月明的話還是故意曲解,“老朋友該見的都見了,什麽升官不升官的,從戰場上活下來的人,誰會在乎這個。”
他要見的老朋友裡並沒有顧月明這個人。
顧月明的臉騰地一紅,迅速看一眼小梁,發現他還是雕像一樣站得筆直,好像沒聽出來周閱海話裡的意思,臉上的(熱rè)度才減退一點。
嗔怒地瞪了一眼周閱海,顧月明咬咬嘴唇,眼睛裡帶上了一絲水意,“周閱海,你這人怎麽這麽別扭!有話直說不行嗎?非要拿話來噎我!”
周閱海沒聽到一樣,迅速地在文件上做著批注,顧月明過來坐了大半個小時,他面前一大摞工作已經做得差不多了。
顧月明等了兩分鍾,看周閱海還是無動於衷,那個一點眼力見兒沒有的小梁更是繼續杵在那,隻好自己主動。
她親切地衝小梁招招手,“小同志,能請你幫我去文工團舞蹈隊找一下肖隊長嗎?我找她談點工作。”
來了這麽多次,她從來沒注意過這個拿她當賊防著的小戰士叫什麽。
小梁抬頭(挺tǐng)(胸xiōng)精神抖擻地繼續保持立正站崗的姿勢,“同志,請不要打擾衛兵!”
她記不住小梁的名字,小梁也索(性xìng)裝不認識她。
顧月明看一眼無動於衷繼續忙工作的周閱海,再面對小梁時臉上的笑容不見了,冷淡而高高在上,下巴微揚,語氣都帶上了不容置疑的命令,“同志,我跟你們政委有重要的工作要談,請你回避。”
小梁還是那副莊嚴的衛兵面孔,“同志,我是革命軍人,上等兵,只服從直屬領導命令,你無權命令我!”
顧月明的臉又一次漲紅,指甲狠狠摳進手心,極力維持著鎮定,下巴向上揚了好幾度,“我們要談的是涉密工作,你沒資格聽,請你回避。”
“顧月明同志,”周閱海忽然抬頭,“你的級別還接觸不到軍隊涉密內容,請你慎言。”
小梁啪地一下給周閱海敬了一個軍禮,繼續立正站崗,好像比剛才還精神抖擻了一些。
顧月明眼圈一紅,不再理小梁,衝到周閱海的辦公桌邊,咬著牙帶著哭腔低聲質問,“周閱海!你還要別扭到什麽時候!非要我把話當著人說出來,鬧得這麽難看你就滿意了?!”
周閱海放下手裡的筆,面無表(情qíng)地看了一眼顧月明,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顧月明同志,你有什麽工作要跟我談?”
顧月明深吸一口氣,拿手絹按了按眼周圍,迅速整理了一下表(情qíng),一副忍辱負重顧全大局的樣子。
“後天是我父親的祭(日rì),市委常委班子成員都會去我家看望我母親,雲開回了部隊,我想請你提前過去,幫忙出面招待一下。”
周閱海也是市委常委班子成員,而且在這個軍隊建設為重中之重的年代,他在常委班子裡的排名僅次於和市長。
理應排在第二位的人大主任由兼任,周閱海就成了市委第三人。
顧月明一副請老朋友幫忙的親近姿態,也隱隱帶出了要利用這次機會幫助周閱海跟市委常委班子成員搞好關系的意思。
他地位再靠前,畢竟還是新來的,又太年輕,要在沛州官場站住腳,背後還是需要有聲譽有底蘊的顧家來扶持。
至少顧月明是這麽認為的。
周閱海卻好像完全沒領會到她的苦心,“那天我會跟常委班子成員一起過去,沈市長和夫人會留在你家吃飯,其他成員坐坐就走。”
這是早就定下來的流程,市委秘書室也應該早就通知顧家了。
周閱海說完,把處理好的文件整理好,站起(身shēn)來就要走。
顧月明急了,趕緊攔住他,“周閱海,你最近總去利民飯店吃飯,跟馬師傅很熟吧?我小時候經常吃他們家的烤羊腿,這幾年都沒嘗過了,你能不能去幫我說說,請沈市長那天讓他們給我家送一條?”
利民飯店前(身shēn)叫馬回回飯莊,是沛州的百年老字號,解放以後公私合營,就改成了利民飯店。
馬師傅是馬回回飯莊的第六代傳人,現在是飯店副經理,兼任大廚。
國家對少數民族有優待政策,馬家以前又曾全力支援過革命,馬師傅沒有像其他交出經營權的老字號傳人那樣被打壓,在飯店裡很有話語權,國家派來的經理都要聽他的。
所以顧家在沛州的影響力對他的作用不大。
周閱海的臉上更嚴肅了,“顧月明同志,你既然知道我總去利民飯店買飯,就應該也知道,我每次去都是跟大家一樣拿號排隊。
我要維護軍人形象,絕不會利用職權和人(情qíng)搞任何特殊化,也請你珍惜顧老先生用生命換來的榮譽。”
周閱海戴上帽子向辦公室外走去,顧月明這才真急了,顧不上小梁在場,“周閱海!我都來了這麽多次了!你還要氣到什麽時候?”
周閱海腳步不停,繼續往外走。
顧月明跺腳,只能硬著頭皮窘迫地把話說明白,“我只是跟王司令員的兒子單獨爬了兩次山,後來就再沒單獨見過面!”
周閱海停下來,嚴肅地看著顧月明,“顧月明同志,我隻說一次,你的私生活與我無關。”
然後大步走了出去。
顧月明滿臉通紅地站在辦公室裡,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再沒有了一直保持的優雅端莊。
小梁站在門口粗聲粗氣地趕人,“同志,這是軍事重地,請你馬上離開。”
顧月明沒聽到一樣,從牛皮小挎包裡拿出一隻小巧的小圓鏡,對著照了半天,又用手帕按了按眼角和嘴角,才恢復她一貫的姿態,微揚著下巴,沒看見小梁一樣,踩著半高跟皮鞋噠噠噠有條不紊地走了出去。
小梁第一次見到女人這樣的姿態,她走後自己愣了好半天,才一副吞了蒼蠅的惡心表(情qíng), “妖精!”
而顧月明卻並沒有馬上離開軍分區大院,而是跟軍區文工團的一個團員攀談起,話題很快就被她引導到周政委(身shēn)上。
當聽到那個舞蹈隊的小姑娘一臉不可思議地說到周閱海現在正在軍官小食堂擀麵條,她臉上的優雅幾乎要維持不住,匆匆敷衍了幾句就趕緊走了。
她明示暗示了那麽多次讓周閱海請她去吃頓飯,周閱海一直不肯接茬,竟然丟下她去食堂擀麵條了!
果然如母親所說,出(身shēn)和文化水平決定了一個人的層次,生活品味和眼界見識不是一朝一夕能培養出來的。
而這些直接影響著一個人最終能走多高,走多遠!
她以前的猶豫果然沒錯!
顧家需要的是能站更高層次上錦上添花的助力,她需要的是在各個方面都能合拍的有品位的伴侶,而不是隨便一個舉動就會露怯的政治暴發戶!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