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知肚明夏芷言所言只是借口,她需要一個逃避的契機。江南溪完全可以理解。就連她自己對姐姐坦白過去之事的時候,也是借著郵件作為媒介傳達自己的心意。
手裡的ipad明明是按照規格生產的,不到500g,但握在江南溪的掌心,沉沉的像一塊巨石。
加劇這設備重量的不是外殼,而是其中包含著的屬於夏芷言的真心。
江南溪很珍惜。
輸入生日後,屏幕解鎖,就連鎖屏界面都是她的照片。不是單獨拍攝的一張,而是那種拚接出來的壁紙,壁紙中有著江南溪從小到大的瞬間。
江南溪知道粉絲也喜歡給自己做類似的壁紙,但眼前夏芷言所擁有的這張,應當是獨一無二的,她自己製作的。因而裡面好些照片都是未公開的。
江南溪滑進文件,夏芷言已經專門建好了一個文件夾,名為《TO南南》。
指尖輕點進去。
唰地一下,高刷新率的屏幕上瞬時出現了上百份文件。每份文件都已經按照時間日期的順序排列好。
江南溪沒點開。
她其實已經知道這些文件代表著什麽。
關於她和謝夢魚的對話,她留了一小段,沒有講給夏芷言聽。
在謝夢魚說完一長串堪稱胡編亂造的發言以後,她的語氣認真了些,問:“你這樣跟夏芷言異地戀沒問題嗎?”
江南溪:“什麽意思?”
謝夢魚說:“夏芷言她——你不知道對嗎?那我還是不要說了。”
“這是她的隱私。”謝夢魚歎了口氣,“雖然我也是意外得知的,她根本不知道我已經了解這情況。”
謝夢魚講,她和夏芷言分手後,她不死心,偷偷跟蹤過夏芷言。那段時間她總是每周定時缺席,謝夢魚誤會她有出軌。
聽到這,江南溪語氣嘲諷:“你居然會這樣想。”
“她不是那樣的人。”江南溪說。
謝夢魚:“你就不會誤會?”
江南溪:“不會。”
在成為戀人之前,她和夏芷言是家人。她了解夏芷言,明白夏芷言,她是不會做出這種事的。如果真的不喜歡了,她會處理和交代好一切,攤牌說明白以後,再抽身離開。
活該謝夢魚變成前任。
江南溪想。
也得謝謝她變成了前任。
謝夢魚輕笑一聲:“總之,你可以問問她,別說是我講的就行。”
江南溪:“分手了還怕你做過的事被她知道?”
謝夢魚:“人嘛,得要臉。”
“那時候年輕不懂事。”
江南溪:“我年輕,也沒不懂事。”
謝夢魚:“......”
這小孩嘴挺能懟啊。
江南溪沒跟她廢話,確認謝夢魚沒話講以後,掛了電話。掛斷電話速度之快,讓謝夢魚最關鍵的一句話都沒時間說出口。
瞧她這樣腦子。
打給江南溪分明是想問問她要不要演戲,怎麽盡說些無關緊要的八卦了?
謝夢魚撚起茶杯,湊到唇邊品了一口。
過了這麽多年,她對夏芷言早就沒了感情。但兩人總算是一同經歷過一些時光。那些她沒做好的事情,她希望江南溪比她做得更好。
畢竟這個世界上總有人要幸福,不是嗎?
她希望夏芷言能幸福。
不是那種冠冕堂皇,分手時為了面子,一時賭氣說出口的話。而是真心誠意地,出於一個人對另外一個人的祝福。
夏芷言如果幸福的話,她的遺憾也會少一些吧?
謝夢魚沒當著面給江南溪說破夏芷言隱瞞的事情,但言下之意,大概是什麽難言之隱。江南溪猜到會是某種病症,打開文件以後才確切地明白究竟是什麽。
第一次與醫生的會診,是十一年前。
一開始夏芷言只是去做心理輔導,記錄裡寫,她在表演中容易有難以出戲的情況出現。
再往後,是她對自己是否擁有維系親密關系能力產生了質疑。記錄中提到了謝夢魚,提到了她的父母,也提到了江南溪。
在夏芷言所有擔心懼怕的關系裡,江南溪是那個例外。
“那孩子很喜歡我。”記錄中,夏芷言這樣說,“她在的話,我也會覺得心安許多。”
醫生很犀利:“為什麽覺得心安呢?為何又覺得與她的關系和其他人完全不同?按道理來說,父母才是通過血緣和你聯結的人。許多人會認為,不論做什麽,這份聯結都不會停止。而你正好相反。”
一個與她本毫無關系的小孩,成為了她最信賴最安心的存在。
“唔。”夏芷言思索良久,回答,“或許因為這是我主動選擇而來的家人吧。”
醫生問:“那你的戀愛對象呢?”
夏芷言沉默了。
“戀愛不一樣。”她說。
至於為何不一樣,記錄裡沒有再寫一字。
再往後看,夏芷言看醫生的頻率降低了,可能與她工作繁忙的程度有關。又過幾年,她入戲出戲的毛病減少,卻被確認了另外一種病症。
肌膚饑渴症。
這個病症的名字一出現,躲藏在生活細節裡的那些微妙瞬間和感慨就一並在江南溪的腦海裡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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