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滾熱浪卻也無法淹沒燕城百姓的火熱的心情。
“李源,王府招募佃農是真的嗎?”
燕城南的官道上,一群流民把剛剛從燕城回來的青年圍住。
他們都是失去土地的百姓,又不甘心為豪族當牛做馬。
“真的,我在契約上畫押了,明兒就去領田了。”青年吐沫橫飛,將契約展示給周圍的人。
只是燕郡的百姓又有幾個認字?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這上面寫的什麽,不懂啊,不會被騙了吧。”
“錯不了,我求了三個讀書人幫看了,念的都一樣。”李源小心翼翼將契約疊好,寶貝一樣掖在腰帶裡。
其他人一聽,羨慕的心跳加速。
也不理會李源,一窩蜂往燕城去了。
等他們到了王府門口,只見王府門前人山人海,擠都擠不動。
“哎呀,都怪我們猶猶豫豫的,現在如何是好?怕是輪不上我們了。”一個中年漢子急的拍大腿。
“原本不是怕燕王和豪紳都一樣嘛,沒想到燕王是個好人啊。”
“是呀,真是蒼天開眼啊,降了個燕王來咱們燕郡。”
“……”
王府門口。
趙煦站在秦帳房身後,每個接過契約的百姓都會恭敬地向他行禮。
他們已經得知,門口的少年便是燕王,感激之下,行禮也是自發的。
“秦帳房,還剩多少田產?”趙煦問。
一轉眼的時間,王府就差點被擠爆了。
現在消息擴散,更多的人向王府匯聚而來。
借此機會,他覺得自己應當趁機接觸一下燕郡的百姓,讓他們明白,燕郡已經不是張家的天下了。
“回殿下,還剩四萬畝。”秦帳房擦了擦大腦門上的汗。
趙煦點了點頭。
他查了燕郡的戶籍冊,當前燕郡總戶數為三十八萬,其中三分之一聚集在燕城附近。
此次分田,他是按戶來的,也就是一戶只能領六畝田。
如此一來,六萬畝地便足夠分給一萬戶人家。
在古代,畝產是很低的,一畝地能收獲兩三百斤的糧食就不錯了,所以六畝並不多。
同時,他並沒有學著豪族利用契約把百姓變成自己的奴隸。
一般來說,豪族的契約上除了耕種納糧外,平時還得服從豪紳的安排的勞役,打仗時還得充當兵丁。
他則把這些東西全部劃掉了。
原因很簡單,豪族們這麽做是為了極力壓榨百姓,而他則是為了收攬人心。
只要百姓的心向著他,比那些違心給豪族當附庸的百姓可強多了。
至於他什麽不把土地還給百姓。
也是有他的道理的。
百姓是弱勢階層,在豪族面前他們根本保護不了自己的財產,唯有以他的名義保有土地,豪族們才不敢伸出魔手。
這便是他為什麽要采取王府佔有土地,讓百姓來耕種的道理,其實也是變相的土地國有了。
說是依附王府的百姓是佃農,其實不過是在他的庇護下做個自由之人。
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今日突然來了這麽多人便是證明。
“不要拉著我,我就要當親衛軍。”
趙煦沉思的時候,一陣吵鬧聲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不顧婦人的勸阻,擠到常威面前。
分田和征兵是同時進行的。
他左邊是秦帳房,右邊是常威。
“虎子,你不聽娘的話了嗎?老老實實領了地回去種不好嗎?當個什麽兵啊。”
“我要給我爹報仇,去殺北狄人。”少年一臉倔強,“再說,有三兩銀子,也能養活娘和妹妹了。”
“種地也能養活呀。”婦人拉著少年不松手。
“隻種地有什麽用,北狄人一來還不是搶的精光,娘說燕王是好人,沒人當兵,誰來保護燕王,北狄人來了,燕王府在燕郡還呆得下去嗎?那時又得去種豪族的地。”少年把婦人的手一推,在常威面前的冊子上按手印。
周圍的人聞言,心靈被觸動了。
他們被豪族,北狄人欺壓的太久了,現在,一個燕王的出現給他們帶來一絲改變的希望。
為了這一絲希望,他們也想用性命賭一把,或許今後真的就會有不一樣的生活。
想到此,一些原本領田的青壯挪步到了參軍的隊伍裡。
常威回頭看了眼趙煦,眼神裡有了別樣的情緒。
當他得知趙煦收如此低廉的租子後驚訝了半晌。
可以說,在大頌,沒有任何人會這麽做。
即便是那些號稱為生民立命的名家大儒也至少會有五成的租子。
但現在,他似乎明白了趙煦的用意。
他的確沒有少收了租子,但卻收來了民心。
在燕郡,相比窮凶極惡的豪族們,燕王府這麽做無疑是石破天驚。
人心都是肉長的,一身熱血的青壯自然願為這樣的燕王拋頭顱灑熱血。
而這一次,他著實敬佩趙煦,覺得自己真是因禍得福,跟對了人。
“你叫什麽名字?”搞清楚了原委,趙煦一陣動容。
在燕郡這個地方,百姓的日子太困苦了。
他沒想到,自己只是稍微做了點事情,百姓就會如此感激。
“這就是燕王殿下。”有人提醒。
“回殿下,草民陳虎。”少年驚訝地看了眼自己年紀還小的趙煦,忙躬身行了一禮。
趙煦點了點頭,陳虎穿一身破破爛爛的短衫,黝黑的臉上髒兮兮的。
但一對眼睛卻格外有神。
不只是陳虎,大多數的百姓都是這個樣子。
基本上衣衫襤褸,面容枯瘦。
“免禮。”趙煦拍了拍陳虎的肩膀,“是條硬氣的漢子,不過你是家中獨子,又沒了父親,還是慎重一點吧,多照顧自己的母親和妹妹。”
陳虎望向母親,眼神晦暗了一下,但依然堅持,“殿下剛來燕郡,怕是沒見過北狄人的凶殘,北狄人前年劫掠,我的父親和哥哥被殺了,去年又來,姐姐被掠走了,至今生死不知。”
有些哽咽,他繼續道:“今年如果北狄人再來,或許就是母親和妹妹遭遇不幸,所以草民即便不孝,也要上戰場,護她們周全。”
婦人一聽,淚如雨下,長長歎了口氣,“虎子,娘不攔你了,你去吧。”
接著她向趙煦行了一禮,問道:“殿下,恕民婦無禮,請殿下告訴民婦,殿下的親軍是否會保護燕郡百姓,抵禦北狄人。”
“會!”趙煦回答的斬釘截鐵,“只要本王在,燕郡就不容北狄人放肆!”
這話他不僅是說給虎子的母親聽,也是說給加入親軍的青壯說的。
趙煦的話瞬間讓眾多青壯的眼睛亮了起來,他們太渴望有個人能帶領他們過上好日子,驅逐夷敵了。
燕郡的豪族和官員每當北狄人來臨,只會縮在自家己的塢堡裡護著自己的金銀財寶,根本不在乎他們的死活。
而入塢堡也容易,那就是給他們當牛做馬,種著十取七八的土地,還要在北狄人來時去戍衛他們的塢堡。
常威讚賞地點了點頭。
他從來都不是僅僅為了當親軍將軍。
更多的是為了率領親軍驅逐北狄。
“燕王殿下威武!”一股熱血上湧,他高喊一聲。
俗話說,有其將,必有其兵,常威麾下的士兵自然個個也都是真漢子,他們同樣高喝起來。
“燕王威武。”
受到常威等人情緒的感染,虎子和參軍的青壯們跟著大喊起來。
陣陣聲浪,直衝雲霄。
趙煦的心抽動了下。
望著把希望放在自己身上的燕郡百姓們,他忽然覺得自己的肩膀上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