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元衡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面前的人, 不由自主地伸手一把攥住了正用手指在他臉頰上輕戳的那隻手, 微涼濕潤的觸感讓他有些熱意混沌的頭腦一下子清醒了許多。
他握著藍淺淺的手, 將其貼在自己的臉頰上,忽然眼眶便有些發熱, 喉間如被什麼堵住了一般,聲音都有些哽咽,「你……你終於醒了,淺淺我……」
我真的都快嚇死了!
兩人就這般,一個趴在浴池邊上,一個半沉在水中,卻頭碰頭, 親密地繾綣相依相偎。
藍淺淺甩甩尾巴,有一些水花濺在了趙元衡臉上, 她用手輕輕撫摸男人仍舊有些微腫的臉頰,「你告訴我,這是誰打的, 這宮裡誰還有膽子敢打你?太后嗎?應該不會……不對!阿執你怎麼這般燙?!這是怎麼了?」
藍淺淺驚叫一聲, 尾巴嘩啦啦甩動著,濺起一大片水花, 她用手掌感受男人臉頰的溫度,這才發現,似乎比以往都要來的灼熱。
「我……」
趙元衡見藍淺淺醒過來, 心中那根緊繃的弦終於是徹底地鬆了下來, 於是腦袋又開始迷迷糊糊地了, 失力趴倒在浴池邊上,眼皮發沉,張合幾下便輕輕地閉上昏睡了過去。
藍淺淺心中焦急,鮫尾在水中翻騰著想要爬出浴池,可是她自己也是才昏迷中蘇醒過來,此刻身子還虛得很,撐著手臂一次次想往浴池邊躍出卻都是失敗了。
就在這時,屋子外有人聽到動靜依舊趕了進來,流光和藍深深本是一早起來想來看看藍淺淺的情況如何,見此情形,流光急忙上前查探昏迷的趙元衡的情況。
藍淺淺沒來得及訝異突然出現的這兩人,急急開口:「流光流光你快替阿執瞧瞧,這是怎麼了?他突然便暈過去了……」
流光小心翼翼地將趙元衡正面反過來,伸出一隻手運起靈力覆於上方,不過片刻後便收回了,也是明顯送了口氣,安慰在浴池中已經快將一池子水攪翻天的藍淺淺,「並無大礙,只是一夜著涼,燒了高熱,我這便帶他去臥房躺下,淺淺你且寬心,即使我和深深不在,宮裡的太醫也是能治的,你身上的傷還未好,切不可受驚。」
說著,便彎下腰,將無知無覺得趙元衡打橫抱起,走出了浴房。
藍淺淺眼巴巴看著兩人離開的背影,呼啦啦甩甩尾巴,想從水裡躍出來一同跟上去。
一旁的藍深深看著妹妹的動作,心中的大石總算是徹底地落回了肚中,眼中那擔憂的神色也不著痕跡地斂了下去,看著藍淺淺,臉色還有些蒼白,靈力也是微弱,但終歸是無礙了……
藍深深無奈地歎口氣,上前伸出手,將藍淺淺拉了上來,有伸手撫在她的鮫尾上,運轉靈力,幫她將鮫尾幻成雙腿。
藍淺淺起身便急不可耐地去更衣,然後立即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流光將趙元衡放置在朝陽宮藍淺淺寢殿的床上,藍淺淺進去的時候寢殿裡並無其他人,只有流光和躺在床上昏迷的趙元衡。
藍淺淺急急得奔過去查探男人的情況,看著面色病紅、睡著了都是一臉疲憊吃力的趙元衡,藍淺淺就是覺得自己心疼壞了,眼眶也開始微微泛紅。
一旁的流光不得不再次開口安慰,「淺淺……你莫要著急,我已經替他探過了,並無大礙的,也喂他喝了些凝露,很快就沒事了,你莫要太過擔憂,你現在便是要心平氣和地將養身體……」
流光已經為趙元衡做過細緻的檢查了,確實沒什麼大問題,就是在幾日前京郊的那場意外中,他抱著藍淺淺奔入水中前不小心摔的那一下,因為當時他是赤著上身,摔倒時地上的尖銳沙石磨了不少傷口。
後來回到宮中,因為擔心淺淺和資格孩子,又要忙著處理朝政,基本就是白日處理政事,晚上來陪藍淺淺,所以一直都沒怎麼用心處理這些傷口,天氣炎熱,傷口處理不當,再加上他心焦上火,所以便有些化膿了,本來便起了些低熱。
又在浴池邊上沾著水氣守了一夜,夏夜終歸是有些涼意的,這便著了涼,連日的勞累之下,終於是再也支撐不住,昏睡了過去。
但這樣的病症,若是由太醫局的太醫們來治,即使醫術再好的太醫也得開開藥施施針,但這在流光眼中,不過就是幾滴深海凝露的事,他甚至都沒驚動宮人,給趙元衡喂了幾滴深海凝露,又在趙元衡身上的傷口上也滴上了一些,很快就沒什麼大礙了。
聽了流光這般解釋,藍淺淺總算是放下了心,找了個藉口在打發走前來催趙元衡上早朝 的劉順後,藍淺淺便在流光和藍深深兩人連哄帶勸之下,依依不捨地回了浴池裡繼續由流光給她渡靈力去了。
趙元衡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彼時藍淺淺正沉在水中打坐,藍深深正在幫她疏導體內的靈力,一聽雙玉稟報說陛下醒了,立刻嘩啦一下躍出了水面,手腳並用地爬上了浴池,變換回人腿後,隻套了條褲子,連衣裳都沒來得及換,就這麼濕噠噠地跑了出去。
朝陽宮寢殿裡,流光正一氣拿出五瓶新的凝露遞給趙元衡。
「這是……」趙元衡左翻翻右翻翻拿著玉瓶疑惑地問道。
「這是深海凝露,淺淺在家裡常吃的一種露水,對我們來說可調理內息、助於修行,於你而言,這東西也可做靈丹妙藥使用,延年益壽、美容養顏,一般不是特別棘手的疑難雜症都可治的,味甘清甜,且送於你,算作……」
流光將五瓶凝露一股腦全端給趙元衡,有些不好意思地繼續道:「你不必客氣,這次來時匆忙,我身上帶的不多,且收著吧,你母親年紀大了也可給她留瓶也是好的,就當是……就當是我替昨日深深打你的那一巴掌的賠禮……深深她……她性子直,脾氣爆,昨日她打你,確實是……」
流光搔搔頭,歎口氣,「你可知道,淺淺在深海時真的是被我們所有人捧著長大的,之前便和你講過一些,並非說謊,淺淺自出生起便比深深要羸弱許多,差點便活不下了來,可是……偏偏又是她傳承了她父親血脈的力量,幼年時便差點因為控制不住力量爆體而亡,後來她阿娘便做主將她的力量封印了起來,所以我們所有人都盡力寵著她護著她,不捨得她受半點委屈和傷害,那時你帶她和孩子們來京都,我和深深其實都是猶豫擔心過的,但最終還是決定幫你們頂住她娘那邊的壓力,順從淺淺自己的心意,畢竟她總是要學會自己長大的……」
「可是,沒想到的是,不過離開才短短幾個月的時間,便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深深性子直卻也不善表達,你知道……她在趕來的路上便無數次後悔自責,一直都在說,早知如此便是無論如何都不同意淺淺隨你離開的,後來到了這裡,又發現淺淺是那麼一副模樣,所以她便有些情緒失控了,這才……這才遷怒於你才……望你能不介意……」
趙元衡沒有說話,他一直都在靜靜地聽著,在流光的話裡尋找藍淺淺那個他從不曾觸及的世界……
流光還以為他心中仍有異議,便繼續堅持不懈的開口,這次想要重點煽情一下深深淺淺之間的姐妹情誼,「姐妹倆同蛋……哦不,我是說同胎而生,深深自幼便是性子要強,妹妹體弱,所以她一直都是擔起姐姐的責任,姐妹倆雖也……也會偶爾吵嘴,但感情一向深厚……」
話還未說完,便聽見身後傳來了藍淺淺氣咻咻的聲音,「我倒怎麼阿執臉上有那麼大一個巴掌印,想來宮中也無人敢打他,原來是藍深深你幹的啊!」
兩個男人齊刷刷回頭一瞧,就見姐妹倆已經大眼瞪小眼地對上了……
藍淺淺:「你好好的打我男人作甚,他招你惹你了?要是我打流光一個耳光還回來你生氣不?」
藍深深:「還不是因為你這傢伙,我急得上火,要不是我妹妹懶得管你,我昨晚上已經和他道過歉了,流光也給了賠禮了,藍淺淺你差不多得了啊!再說了,從小到大,流光被你打得還少嗎?小腿肚上到現在都還有你當初咬他的齒痕呢!」
藍淺淺:「那時兩碼事,總之我的男人你就是不能打,他就是個凡人,被你打壞了怎麼辦?你能陪我一個一模一樣的嗎?!之前打他那次我大度不與你計較了,這次還打!藍深深,你動不動就動手臭毛病什麼時候能改改?」
藍深深:「呦呵,覺得動手是臭毛病?那可不……畢竟不像你這種不動手的,不過離開深海幾月的工夫,就差點將自己的命都玩沒了,你自然隻適合動嘴!」
「藍深深,你——」
「對,就是我,如何?」
「嘩——撕拉——」
兩人下身裙擺撕裂,自動換出鮫尾,寢殿之內忽然無風自起,有水流自兩人身上縈繞出現。
流光跳起腳,朝姐妹倆飛奔過去,熟練地格在兩人中間,「左右逢源」地賠笑,「我的小祖宗們,都冷靜一下,這裡不是深海,經不住你兩打架的,小心把人家皇宮給拆了,你們瞧……瞧把人給嚇得!」
藍深深和藍淺淺一回頭,才發現,殿中出了她們三人外,唯二剩下的兩人,趙元衡正一臉呆滯地看著她們,而雙玉,已經嚇得抱住了離他們最遠的那根柱子在瑟瑟發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