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余祈還準備了許多話,還沒等娓娓道來,直接眼睛一閉身體一軟往後栽去。
危雲白及時扶住了他,看上去絲毫不驚訝,鎮定的把人放在沙發上,找了個毯子給披上。
系統出來認錯,「雲白,你知道了……」
危雲白站在沙發前看了一眼睡過去的人,大步往書房走去,他表情有點冷,系統結結巴巴道:「我只是想著莫星河應該要想起記憶了……你希望誰占主導啊?我可以……」
「什麼意思?」危雲白腳步一頓,打斷他,「你可以做什麼,什麼意思。」
危雲白一共才經歷過四個世界,最長待過的世界是恒元帝的世界,長達一年。
四個世界走下來,還沒到兩個年頭。
這個速度和系統的前主人相比真的是嚇人,懷疑自己的嚇人,系統在短短兩年之內基本摸清了危雲白的脾氣,但還是不懂他的性格。
系統有時候認為他會對某個世界的人或物留戀,他卻無比理智的抽離。有時候認為他本該就這麼薄情寡義的時候,他卻隨時做好了被別人的情話感動的樣子。
系統有時候都在懷疑。
烏力措,江焱,陸北戈,盛余祈,莫星河。
到底是危雲白喜歡,還是他覺得恰好缺了一個人,恰好該找個人,恰好這個人他有些興趣。
就像恒元帝的那個世界,他從來沒有提及過危建同、危高暢、劉玉堂甚至是詠德,他斷的乾淨俐落。
系統還記得,他明明是還沒打算離開的,可他離開之後也沒表露出一絲遺憾可想念。
太可怕了。
他真的……也會把家人放在心底嗎?
是真的會為家人的遭遇、為家人對自己的愛而變得脆弱嗎?
還是,這只是他按部就班的表演呢?
刺耳的聲音突兀響起,危雲白沉聲,「我問你是什麼意思。」
系統茫然,「什麼?」
說完才猛地反應過來,「不,我的意思是,他們記憶相融後性格肯定會變一些,你喜歡誰的性格成為主導?我可以把他世界的天道送到莫星河身體裡,但他們仍是一個人!所有的記憶都在只是有一個主導而已!」
它越說越急,危雲白,「你剛剛在想什麼?」
他這一個月以來和系統的對話少之又少,更何況是這樣狀似關心的詢問。
系統心中一喜,剛想全盤托出,卻不知道為什麼臨時一改,「雲白,我在想你比較喜歡裡面的誰。」
它莫名不想讓雲白知道它剛剛想的亂七八糟的東西。
「不需要你做任何手腳。」
危雲白重複了一遍,「我和他們,都不需要。」
這麼乾脆俐落的拒絕,系統悶悶的說不出多少話,「好。」
危雲白來到書房,把燈打開,做到桌前。
桌上方正基本壘在一起的書,還有雜亂的檔資料和表格,筆記型電腦已經進入了睡眠,黑乎乎的螢幕上還能隱約照清人的影子。
危雲白坐在椅子上半晌沒有動靜,良久之後,他把電腦合上,挪到後面,再把棕色封面的書拿到手邊。
書名是英文,封面中間有一行花體英文。
翻譯過來的意思是,「鮮花全部枯萎的那天,我將帶著你最愛的酒來找你,同時帶上我的水桶和手帕,去哪兒為你擦拭照片,和拔除墓碑旁可愛的小草。」
「嘭」的一聲。
書被摔的七零八碎,滿地潔白嶄新的紙張漫天飛舞。
摔了書的主人面色如常的坐在原處,好像剛剛一瞬間的爆發從來沒有存在。
危雲白解釋道:「不好意思,手滑了。」
不知道是在跟自己解釋,還是再跟系統解釋。
系統小聲道:「沒關係,你心情不好嗎?」
「系統,」危雲白忽而一笑,「你真是一點沒變。」
「既然猜不透我在想什麼,為什麼還那麼蠢的一次接著一次來猜我?」
行了,不用說了,絕對是心情不好,危雲白情緒波動最大的時候也沒這麼直白的說過話,系統心裡竟然還有點看透了他的竊喜,「為什麼心情不好啊?」
危雲白沉默了。
他站起身去莫星河的臥室,從他衣櫃下面最角落裡找到了一條煙,他拿出一包,煙上面寫著幾個字「誰抽誰是傻逼」。
他挑挑眉,當沒看見的拆開,點燃,「這傻子。」
他確實有點心情不好。
走到窗邊,打開窗戶透氣,D市夜晚沒有明亮的星星,也沒有明亮的月亮,一片烏黑,只有城市裡閃著的五顏六色的光。
他連接著抽完了半包的煙。
等再抽出一根的時候隱隱約約聽到手機鈴聲,危雲白順著聲音找到了莫星河的手機,備註是胖子,他按下了接聽。
沒等他說聲喂,對面已經巴拉巴拉說了一大堆。
「老大,你把人騙好了嗎?演員場景全都聯繫好了,腳本我都學著人家正經綜藝節目弄了一份,就怕被危哥發現。等到時候你們直接來吧,對了,你千萬別露餡了!你還是專業的呢,不然好好一場求婚驚喜白費這麼多時間了,對了對了,我還剪輯了那個啥結婚日記的宣傳片,看起來挺像一回事,危哥要是不信你就發給他看!咱不怕!」
「放心!我和阿七絕對不會出錯!而且我們和危哥接觸的時候不多,就看你了啊!戒指買好了沒?快來一張照片看看!到底是她選的那款還是我看上的那款……」
危雲白輕輕咳了一聲。
對面的聲音立刻一停,隨後又繼續道:「唉,老大,這就是我昨天晚上做夢夢見的內容,你說奇怪不奇怪,我竟然夢到了這麼古怪的內容!可能就是我前幾天剛看完那個啥《結婚日記》哈哈哈哈,我特麼竟然夢到了那個是假的哈哈哈,夢都是相反的都是相反的……我說的都是假的假的……哎呀,突然好困……」
手機掛了。
原來是求婚。
危雲白嘴角微揚,片刻後又沉了下去。
沉下去的弧度還分外明顯,已經不是心情不好,是心情巨壞。
真是很少見他有這麼情緒外漏的時候。
莫星河現在躺在客廳,危雲白從他的房間來到書房,饒了許多路,就是不走客廳,路過客廳也絕不往那個方向看一眼。
等他再把一整個書房抽滿了煙味後,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間。
洗澡,換衣服,沖去煙味,真是幼稚的可以,一包煙下去,就他自己的房間最清新。
莫星河的臥室都被他弄的快要引發煙霧報警器。
等危雲白躺在床上以後,卻真的不能再掩飾了。
他不知道該做什麼了。
公司的事已經上手,有能力的特助幫了不少忙。
之前的事件也讓危氏更上一層樓。
有錢,有情人,雖說情人現在在客廳躺著,但相貌身材沒有一處不和胃口。
好似已經處處圓滿,但他在焦躁。
空氣中帶著股空調和淡淡的香味。
危雲白關掉所有的燈,在密封漆黑的環境中開了口,「系統。」
「啊?」
危雲白看著窗戶的位置,那塊已經拉上了雙層的窗簾,還是烏黑一片,眼睛還沒適應黑暗,他在這種隱秘、安全,又危險的黑暗中問,「他明天醒來,會是誰?」
「啊?」
危雲白輕輕問道:「他們中,是不是有人會『死』。」
「帶雙引號的死。」
上一秒想要否定的系統啞聲,「我不知道。」
記憶融合。
現實世界。
一輩子。
他喜歡誰。
記憶中必須有個主導。
誰是主導。
融合了之後,他們就是一個人。
所有的記憶都會雜亂交纏,他不是他,他也不是他。
如果陸北戈的記憶和盛余祈相融合,如果盛余祈占了主導。
那陸北戈呢?
是盛余祈擁有了陸北戈的記憶。
那陸北戈呢?
那現在呢。
危雲白掀開被子,下床,在黑暗中摸到莫星河的屋子,拿了兩包煙,再次回臥室。
躺在床上,剛剛被子裡遺留下來的體溫還在。
火光亮起,一明一暗。
「我不知道,」系統說,「我真的沒想過這個,他們就是……一個人啊。」
「雲白,我們之前經歷的每一個世界,他就算覺醒了記憶也是本世界占主導,當然,現在不確定了,因為莫星河已經不是天命之子。」
「所以誰能占主導,那些分明的『人』是交融還是代表你說的『死亡』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一定要有個人占主導。」
「就像是江焱,他和死神總要有一個是主人格。」
「沒有主導不行,主導記憶影響主導性格。」
所以他們記憶必須相融。
但系統覺得,不管是誰,擁有著五個人記憶的那個人,當然也代表著他們五個人仍然活著……吧?
煙草味從床上開始彌漫。
系統又提起了之前的話題,「如果你想的話,我們可以把他世界的天道分出去,讓那個人占主導。」
之前說「不需要」的危雲白再一次拒絕了,「我不需要。」
系統不說話了。
危雲白盯著火光看,看久了轉移視線的話,看什麼都帶著這一點火光,最終,他說道:「我無法選擇。」
這讓系統有些理解不了。
危雲白從來不是猶豫不決的人。
而且能夠自己選擇未來伴侶的主導記憶,相當於在這五個人裡選擇一個最喜歡的人,讓最喜歡的人擁有其餘四個人的記憶。
其他的人也不是消失不見啊。
主導的人擁有他們的記憶,這不算消失不見。
系統想了想,「要不用排除法?」
危雲白一愣。
系統的聲音悠悠,「烏力措,江焱,陸北戈,盛余祈,莫星河。」
「雲白,你最不想讓誰的記憶占主導?」
「換句話說。」
「你想先『殺』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