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他也更好奇,更想知道袁冬初用的羽毛筆,到底是個怎樣的物什?
因著有諸多思量,卓遠圖沒直接作答,而是繼續問道:“袁姑娘似乎對羽毛筆的事頗有顧慮。不知這羽毛筆,可是有什麽隱秘的技藝?”
“那倒沒有,”暫短的遲疑之後,袁冬初就恢復了坦然,“用羽毛筆寫字,除了寫不出毛筆字的飽滿和內涵,在實用方面,有著極明顯的優勢。”
卓遠圖並不插話,卻微微頷首,心道:原來真的很實用。但袁冬初的這份為難,又是怎麽回事呢?
廖清溪豎起耳朵聽著,也是心頭急轉。
羽毛做的筆?那玩意兒能做成筆?而且還說很實用、優勢很明顯。
若這就是羽毛筆的特別之處,這東西可就有點搞頭了。
袁冬初做進一步的解釋:“雖然製作羽毛筆時,用了些處理手法,但羽毛根管嘛,終究不耐用。我們已商定過,由秦公子試製金屬筆尖,成功後的蘸水筆,應該會很耐用,也能蘸取更多墨汁。
“之後,我們會批量製作這種蘸水筆。另外還有蘸水筆用的墨汁,既然蘸水筆只求實用,對墨汁的要求也會低些,沒必要像毛筆墨汁那麽濃厚。
“我們計劃研製更廉價、使用更方便的墨水,把蘸水筆和與之相關的生意都做起來。”
袁冬初的視線在兩位大佬面上掃過,做了結尾:“想來為了節省毛筆、墨條和紙張的支出,會有很多人願意改用蘸水筆。這將是一個非常有前景的生意。”
潘再水在一旁都聽傻了,非常有前景的生意嗎?還要研製墨水……這些,他怎麽不知道?
他沒記錯的話,他們那天說的是:蘸水筆寫出來的字不夠好,人們不太會接受。所以,蘸水筆的生意只能小小供應一下誠運就是了。正因如此,蘸水筆的生意,才會交給秦大奶奶掌管。
怎麽來到鴻江船廠,才說了不多幾句話,所有計劃就不一樣了?聽起來很有規模,很宏大的樣子?
婉兒站在袁冬初身後,一臉的理所應當。
對於她家姑娘來說,壓根就沒有突發奇想這麽一說。隨便什麽東西,到了她家姑娘手上,便能整出一個……嗯,整出一個很有前景的生意。
這是很正常啊,很不值得奇怪吧?
卓遠圖和廖清溪則是一幅需要消化新鮮事物的樣子,諸多的新鮮詞匯湧出:什麽金屬筆尖和蘸水筆;什麽批量製作,還有研製更便宜、更方便的墨水。
這些詞語,差不多都能擊中兩位大佬的要害。
卓遠圖首先想的是耐用。
能蘸取更多墨汁的金屬筆尖,使用方便、卻更廉價的墨水,以及能順暢書寫黃豆大小的文字。
這種書寫工具,除去仕途和科舉,幾乎適用於所有需要書寫的地方。
卓遠圖重點把握到“墨水”和“更方便”這兩個用詞。
如果袁冬初所說這些能夠成功,很多事情就簡便多了。
以往書寫之前是需要研墨的,寫得多的話,還得有專人在旁伺候墨汁。
若寫的慢些,硯台裡薄薄的墨汁便會有乾涸現象。這時,就需要往墨汁中添水稀釋。
這種費勁的場景,用上蘸水筆之後,應該就沒有了吧?
卓遠圖超凡的想象力甚至想到,如果有了袁冬初計劃的墨水,可以裝在類似於小瓷瓶的容器裡。
書寫時,把那所謂的蘸水筆在小瓶子裡點一下,蘸取墨水便可。
至於小瓷瓶裡的墨水,用過之後用塞子塞住就是,下次使用時拔開瓶塞。多簡單、多方便啊!
之後,是他關心的,能清晰書寫黃豆大小、甚至比黃豆還要小的文字。原本的一頁帳冊,能記錄更多內容,翻上一倍兩倍都有可能。
這都是錢呢,紙和墨多貴啊。如果成功使用了蘸水筆,每年在筆墨紙張上,能節省一大筆支出。
唯一不確定的,是袁冬初剛才表現出的遲疑。
那種遲疑很清晰的表達出:無論蘸水筆還是羽毛筆,那都是賺錢的點子和技藝,不好和人分享的。
卓遠圖瞥了廖清溪一眼,有點兒後悔在這老家夥面前提及此事了。這位擔著廖家一個大族的所有用度,對生意和庶務很敏銳。
袁冬初這個有前景的生意,又是事關筆墨。和讀書寫字沾邊的事,就算是生意,也能顯得清雅一些,廖清溪一定動心。
卓遠圖想的一點兒不差,廖清溪作為書香家族中掌管庶務的人,首先想到的,就是這蘸水筆的生意,廖家能做!
即使他連羽毛筆是什麽樣子都不知道。
誠運這幾個小家夥怎麽這麽能折騰?很不簡單啊。
他想到的小家夥,其中也包括了秦向儒。
廖清溪和卓遠圖常來常往,不但數次聽卓遠圖提及秦家這個庶長子,他們還見過兩面。
在廖清溪的印象裡,秦向儒是個敦厚樸實性子,能潛心於一些事務,卻有些木訥,很不善言談。
據卓遠圖說,這個年輕人在工匠方面很有興趣且專注。若他肯進入工匠行,應該也能撐起一個殷實些的家族,積攢足以培養下一代人的家業。
不過卓遠圖也說了,依照顧天成和袁冬初對秦向儒的重視。跟著這兩人做事,秦向儒可能沒什麽專業上的建樹,但家境或許會更好些。
卓遠圖看人的眼力沒的說,秦向儒的用處,這不就顯現了嗎?
袁冬初弄出蘸水筆的點子,立即就有秦向儒進行研製。如此相輔相成,眼看生意就要做起來了。
落在眼前的機會,他廖大老爺遇到了,就決不容錯過。
原本是卓遠圖要爭取的事情,廖清溪卻先說話了:“袁姑娘啊,這個蘸水筆是否真如姑娘所說,是個好前景的生意暫且不說。隻你說的試製、研製這些事,可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
袁冬初面上有些許詫異,訝然道:“這個,好像不難吧?”
廖清溪一副你小孩子不懂的神色,說道:“你說的製作金屬筆尖,銅的還是鐵的?不論那種,都得反覆嘗試不知多少次,最後成功與否還是未知數。”
不等袁冬初發表不同意見,廖清溪接著說道:“還有那個墨水,你倒是打算用墨條一樣的材料呢?還是另辟蹊徑,尋找其它顏料?
“墨條材料的話,那可一點兒不便宜、更會不方便。若尋找其它顏料……你得先保證這個顏料不褪色才行。據老夫所知,有人想過墨條不方便,也試過其它顏料。但是,不論那種顏料寫出的字,鮮有不褪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