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事在牧良鎮、甚至易水縣周邊,可謂是前所未有,本該被人們驚訝、議論很長時間。
但是,相比已經開始投遞業務的信局,雖然空手套白狼的得了兩條船足夠勁爆,但相對於普通百姓來說,信局對他們生活的影響更多些。
有親友在外地的,這個時代交通如此緩慢、如此不方便,想捎個信、帶點兒東西神馬的,著實困難。
如今,有信局就簡單多了。
聽說投遞用不了很多錢,給外地的親戚朋友捎信、捎東西的,就不用苦苦打聽有哪個熟人會路過,還得麻煩人費心費力的捎去。
更重要的是,投遞是要用人的。信局捎帶的東西,小宗物件居多,投遞也不用什麽技術,妥當把東西送到便可。
原本這個差事有個難點,送信送貨的人需要認識字,至少要識得街巷和人名。
一下子讓投遞員顯得高端大氣的行當,應該很具備勸退功能的,但大家夥兒不知從什麽地方打聽到到,認字居然也有簡便方法,更有人已經把牧良鎮的街巷文字都認全了。
這可不是什麽口口相傳的謠言,人家有真憑實據。
顧天成的兄弟,無論年紀大的,還是小的,只要有心、想認字的,牧良鎮街道名稱的所有文字,那些粗魯的摳腳漢子和粗糙小子們,居然都識得。
有上過學堂的人很不服氣,單獨拿出幾個字去考校,結果人家也能讀出來。
這就有點兒打臉了啊……
讀書識字,多高端、多神聖、多有難度的事兒啊……就這樣?就這樣沒人教,一群混碼頭、混市井的,就學會了?
學堂的先生和家境好些、緊衣縮食把孩子送學堂的人都快瘋了,這還有地兒說理不?
知道再多些的,說是顧天成那一系的人識字,人家有秘術。
對投遞員上心的,還有對識字心懷向往的人,就開始挖空心思的琢磨怎麽搞到秘術,還有偷摸著找關系買秘術的。
結果,管這事的劉啟元一點兒不藏私,只要有熟人詢問,都會告知。他們認字不是什麽秘術,而是有寫著街巷名稱的紙張,多看看、多認認就記住了。
只是,人家那筆墨紙張也不是白給人的,兩文錢一張紙,花十文就能買全套。
統一價格,找劉啟元和小混混買,都是這個價位。
願意花這個錢的人還真不少,而且效果也是杠杠的。
只要稍稍費點心,照著提示認讀幾天,紙上的字真就認的七七八八了。
短短幾天時間,牧良鎮百姓自覺文化知識水平上升了一大截,連市井之間,隨地大小便和汙言穢語吵架的人都少了。
連巧珍和康豪就是晚了幾天回來的。
去往易水縣,必經牧良鎮碼頭。兩人下船走了不多時,便察覺周遭的氣氛好像有些不一樣。
短短一段路,已經兩次看見三兩人拿著紙湊一起,煞有介事的在讀上面的字,還互相討論著不同紙張上不同的內容。
兩人剛到通州時,因意見不統一,鬧得很不愉快。雖然有了之後幾天的緩衝和相互讓步,但還有些不自在。
但面對如此詭異的情形,兩人很統一的對視一眼。兩人眼睛裡閃著的,也是很統一的莫名其妙。
他們離開才幾天,
牧良鎮的人怎麽了? 等到第三次再看見差不多的情形時,康豪連已經到了眼前的馬車都沒心思招呼,就湊了上去。
這是三個和讀書識字完全不搭邊的半大小子,掛著的鼻涕還沒擦淨呢,就湊一堆圍在一塊大石旁邊。
石頭上很細心的擺著兩張紙,紙上有字,康豪卻不認得。
但三個小子卻很熟練的各自指著自己一旁的字跡:
“看我這個,寫的是中塔街青煙巷三排十六號。”
“對對,就是這幾個字,我的是上塔街,這兩個字是塔和街,一樣的字呢。”
另一個小子也不甘示弱,指著另一處說道:“還有巷、排和號,還有數字,好多處都重複寫著的,讀的一樣、寫的也一樣。”
三人一起歡呼:“是啊是啊,這樣,咱們果然就認識字了啊。”
康豪目瞪口呆,那些紙張上書寫的字……他這個在衙門當差的人都不認識,這些人、這些孩子們是怎麽學到的?
就在康豪回不過神的時候,另有兩人也停在三個小子身後。
其中那個老者開口,溫和的問三個半大小子:“三位小哥手上的紙張,可否給老朽一觀?”
康豪看去,臉色瞬間就是一僵。
這老者他認識,他們延浦鎮的名人,前朝官員,秦家家主秦睿。
三個小子齊齊回望,見一個身穿長袍、面色和藹的老頭,頭巾戴的端端正正,一看就是有身份的人。
領頭一個年齡大些的拿起自己那張紙,遞過去的同時,還提醒道:“小心些,這是兩文錢買的,貴著呢。”
“是,老朽一定小心。”老者笑著點頭,把紙接過來很快掃過,扭頭問身邊一個年輕人,“你可認得這筆跡?”
年輕人就著老者的手已經看過,聽得老者問話,又探頭看了看石頭上攤著的另一張,很肯定的說道:“應該是大哥的字跡。”
老者不置可否,把紙還給半大小子時,問道:“你們認字的紙張怎麽書寫內容不一樣,是否還寫有其它內容的?”
“有啊,”年紀小的那個搶答,“一共五張,寫的都是咱們牧良鎮的街巷名稱。都買下來的話,需要五文錢。我們三個好說歹說磨著家裡,才湊了四文,買了兩張。”
“哦,”老者答應一聲,商量道,“我給三位小哥十文,你們去買齊五張,這兩張送我如何?”
“真的嗎?”三個小子差點兒蹦起來。
老者衝著身後一個小廝點頭,那小廝上前,從錢袋數出十個銅板,遞給被天降好事砸暈了的小子。
老者收起兩張紙,鄭重疊起來,還衝康豪點了點頭,帶著兒子和小廝離開了。
回神的康豪連忙拉住年紀大些的小子,一邊遞出一枚銅板,一邊問道:“這些紙上書寫的街巷名稱是做什麽的?你們為什麽要花錢買這個?”
“你不知道啊?”那小子甚是驚訝。
“不知道啊,我出去辦差十幾日,那時好像還沒這事兒呢。”康豪說道。
“這樣啊,難怪了……”三個小子嘰裡呱啦一通解釋,不但康豪聽明白了,就連距離他們不遠的連巧珍也聽了個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