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半仙答道︰「這個小老兒卻是算不出來,你的命格本就異于常人,命運如何,皆在你的一念之間,端看你如何選擇,不管如何選擇,心存善念,多結此善緣,總是沒有錯的。」
李淑妍看著他氣道︰「這不是說了等于沒說,全是廢話套話!」
「這本就是玄幻之事,種的什麼因就收什麼果,只看世人是如何選擇自己的人生道路了。」
李淑妍語塞,想了想,又道︰「你的師父是誰,我要見他。」
許半仙目光一凝,笑道︰「這怕是不易,不要說是小姐,便是我這個徒兒也有多年未見他了,他老人家一向喜歡雲海四海,自道只與有緣人相見。」
李淑妍心中一動,說道︰「莫不是白須白發,頗有些道骨仙風的老者?」
許半仙笑道︰「我師父倒也是須發皆白的老道人,只是這世間須發皆白的老者多了去了,莫非小姐也要如對待小老兒一般,將那些人盡數綁了來?」
李淑妍嘆道︰「你也知我不同于常人,所以我想找到你師父,讓他幫著我一個忙。」
許半仙搖頭道︰「我師父只是個普通道人,懂一點玄學,卻並不是什麼大羅金仙,所做與楊家相關的事也是奉命行事罷了,怕是幫不了你。」
李淑妍失望地笑了笑,說道︰「竟是我著相了,罷了,我命由我不由天,由著你們這些神棍們來卜,還不定成什麼樣呢。我不會難為你的,也希望你不要把今天之事說了出去。」
李淑妍命人放了許半仙,自己不由暗笑,都是新時代的人了,還如此迷信,或許是因為受了某些古裝劇的影響,但凡成了大事的人,必早早有人斷言出他的異于常人來,再者她也有些懷疑許半仙在京城出現的太過巧合,且明顯就是幫著楊家遠離自己的,這才一時沖動讓人捉了他來,竟是自己鑽了牛角尖了,也罷,她只要活出自我來就好。
只是話雖如此說,但這段時日來,她一直頭疼自己是否要進宮。
經過這一年來的接觸,聖上對她一直溫柔體貼,這不能不使她感動。況且聖上相貌不凡,才學淵博,又有一種上位者的威嚴氣勢,又是人到中年,最是能表現男子成熟魅力的年紀,她亦不由有些動心了。
但這個時候進宮決不是好時機,自來就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誰知道這聖上的情意能維持多久,如果不能在他心里深深烙下印的話,進宮後自己必會步履維艱,且則伯府里的一攤子的事,此時進宮未必不會再次遭到言官的阻撓,倒不如在宮外再好好觀察一下,靜等聖上來攤牌。
定國公府里,定國公夫人正喜滋滋地對兒子林振威說道︰「還記得你四舅母家的那個小鬼妹馨兒嗎,如今長大了越發的好看了,當年我與你舅母就嘆息你二人年紀相差太大,不能親上做親,沒想到她長大了,你還沒有成家,可不是天作之合!」
林振威說道︰「沒印象!眼看著錦鄉伯府的李淑妍小姐清修結束下山了,還請母親到時去她府里提親。」
定國公夫人不樂意了,冷哼道︰「她,你就不要去想了,那是個有大志向的女子,咱們家可是配不上的!」
「那不過是人雲亦雲,母親向來睿智,怎麼也听信那些傳言!」
「就算是世人冤枉了她,只看她家如今成了什麼樣子,這樣人家教出來的女子能好到哪里去,況且聖上怕是對她也起了心思,你何必討這個沒趣呢。」
林振威正要據理力爭,定國公恰進來听了幾句,瞪著兒子說道︰「真是出息,為了一個女子竟和自己母親嗆聲,你的孝道去了哪里,隨我去書房。」
到了書房,定國公坐下,說道︰「你怎麼還不肯死心,她就如此好?」
林振威忙道︰「兒子雖沒見過她幾次,暫且不說她的才貌無雙,只說她有梅一般‘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的高潔品性,而且為人和善,知書達理,又有不同于一般世俗女子的大氣,這等女子自然宜室宜家。」
定國公冷笑︰「才貌無雙倒是不假,只是她的品性如何,你才見過她幾次,如何能得知,就憑著她那幾首風格迥異的詩詞?」
「父親,自來就有‘言為心聲,詩如其人’的說法,況且……」
定國公抬手打斷兒子的話,自袖中抽出一頁紙箋扔到桌上,說道︰「一個能與人私相授受的女子,品性又能高到哪里去?」
林振威伸手拿到那頁紙箋,秀氣的小楷便映入眼簾,他不由大驚,又有些惱怒地看著父親︰「您,您怎麼能隨意動我書房里的東西?」
那紙箋卻是當日李淑妍得知自己要和親時,所寫的昭君出塞詩!雖然那時因為楊浩帶人守護而不能傳遞出來,不過和親過後,林振威終是按捺不住潛上山去探視佳人,偶然所得。
定國公不以為然︰「我是你老子拿了又如何?都說上梁不正下梁歪,那樣人家的女子能好到哪里去?若是她也能如其堂妹忠義侯少夫人那樣嫁前濟濟無名,我未必不會如了你的願,可她名聲太過,不是安于室守本分的人。」
林振威攝于父威不敢反駁,心中卻暗道︰李淑婉才是那與人私相授受之人,好在她終于如願嫁給了楊浩,倒是一床被子遮下了。
「雖然你比楊浩年長幾歲,又經過一些事,但不得不說,你在看人品性方面不如他。」
定國公見兒子不吭聲,又說道︰「楊浩難道在群芳宴上就沒見過她?當年他與莊簡明之事,瞞得了別人卻瞞不了我,那是李淑妍不安分招惹了莊簡明,楊浩路見不平,有這救命之恩,以楊浩的性子,但凡對她有一點心思,必會挾恩成就好事,但他沒有這麼做,錦鄉伯府卻恩將仇報算計他,而李淑妍又是艷名在外,能有什麼好?」
林振威也來了脾氣,只道︰「我只知木秀于林風必催之,除非她親口所說,我是不會相信這些道听途說之言。」
定國公听了兒子之言,也不生氣,他了解自己兒子的脾氣,雖然善于趨吉避凶,不過一旦執拗起來也是不撞到南牆心不死。
他起身自一套古籍中取了一頁泛了黃的紙箋來,遞給兒子,說道︰「你看看這個,這樣品性的女子,她的話又如何信得。」
林振威接過一看,只見上面字跡清秀地寫著兩首詩詞,其中一首卻恰好是自己手中李淑妍所寫的那首出塞詩。
林振威心中泛起冷意,這紙箋明顯是上了年頭的,父親乃是堂堂國公爺,還不至于為了阻攔自己的婚事做此虛假的勾當,他哆嗦著問道︰「這是何人所寫?」
定國公笑道︰「這話說起來就長了!這是當年懿宸皇後所作,世人只知懿宸皇後于詩詞上才能有限,卻不知她亦是有些才華,只是不為外人所知罷了。」
「她只道婦人應相夫教子,日日悲春傷秋實在要不得,故雖寫過幾首詩,但後來都毀了去,且因她居于高門深宮,所以這才沒有詩詞留下,只因咱們家的老祖奶奶與懿宸皇後頗為交好,故知其中緣故,老祖宗又不忍其才華埋沒,這才悄悄記錄下來。這還是我前些日子收拾屋子無意中才知道的。」
林振威有些不敢相信,強自找理由,說道︰「或許,只是巧合罷了。這些詩詞相互借鑒的也多了去。」
「也許吧,不過錦鄉伯府當年也是世家,咱們的老祖奶奶便是出自錦鄉伯府,焉知當年他家未曾留得這些文字?況且這李淑妍所作的詩詞,風格太過變化多端,由不得不讓人生疑,又有此詩為證,她如此堂兒皇之地抄襲,這人品很讓人擔憂啊,如此沽名釣譽之輩,所圖怕是不小浮。」
林振威又細細看了紙箋上的詩詞,仍是不敢相信那麼美好的一位少女,會是個毫不知羞的抄襲者。他把兩頁紙箋放拍到桌上,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出府去。
定國公也知此時不能逼迫于他,且知他向來行事有分寸,便由得他去了。
林振威不願相信自己眼光拙劣,激憤之下,策馬便奔去玉真山。
幸好,這幾日又下了場大雪,不只天冷,地面上都是積雪,除非必要,人人都窩在屋里取暖,山上的護衛也是松弛的很,林振威又是軍人出身,潛入玉真觀中,自然只是小菜一碟。
李淑妍正命人折了梅花來,插在臨窗大花瓶中,一邊觀賞著一邊細細作畫。
看到林振威悄無聲息地到來,李淑妍暗自吃驚,又不敢鬧了動靜出來,便只淡然笑道︰「林將軍,好雅興,竟賞景到這里來了。」
林振威看著面前笑顏如花的俊俏女子,桌上紅艷的梅花,窗外皚皚白雪,這是一幅多麼美好畫面,他心下一松,暗道︰或許只是巧合!
林振威為自己的莽撞而羞愧,吱吱唔唔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李淑妍也識趣地不在追問,只命鶯兒捧了茶來。
二人相對都有些不好意思,倒是李淑妍大大方方地笑道︰「這樣雪天,難得有友人來訪,自然是不勝榮幸。還記得上次群芳宴,尚欠著將軍詩詞呢,今日正有好雪好梅,倒也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