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上見李淑妍被打了個陀螺轉,心疼不已,可礙著皇後在,也不好搶上前去相扶,再見李淑妍言語犀利,直嗆著曹女官,便不阻攔,有心看曹女官的笑話。
哪知曹女官在宮中為官多年,也不是吃素的,連珠泡似地把李淑妍一通說,自己又被她高高捧起,竟是一時不好出口。
曹女官勒令李淑妍對皇後三叩九拜,李淑妍淚光點點,可憐楚楚,他心中早就化成一團柔軟,又怕傷著胎兒,忙道︰「不得無禮!這乃是錦鄉伯府的李小姐!」
皇後及曹女官適時擺出一幅訝然模樣,聖上赧顏,忙道︰「此處不是說話之所,咱們回去慢慢細說。」
皇後自然知情識趣,與聖上攜手而行,李淑妍只得自己拿帕子捂了臉跟在後面。
皇後行不多遠,又擔心二丫主僕,便給曹女官使了個眼色,曹女官會意,哎呀一聲叫道︰「娘娘頭上的碧玉簪子怎麼不見了呢?」
聖上對她自然沒有好臉色,疾聲厲色地斥道︰「得虧是皇後身邊多年的女官,行事竟是如此毛躁!關是方才花叢中走過,不提防丟了,你身為隨行之人竟沒注意,卻是失了職,一會尋了程妃去領罰!再則有人撿到自然交了上來,便是一時半會尋不到,你家娘娘還差了一支簪子不成!」
曹女官唯唯諾諾︰「那可是娘娘最為珍愛的一支簪子……」
皇後對聖上笑道︰「也怨不得她如此大驚小怪的,那支簪子還是你我初成親時,您親自雕了送我的!」
這話如釘子般扎在李淑妍心中,原來他二人當年也是那般恩愛!
聖上一愣,事過多年,早就被他忘在腦後了,如今听皇後如此說,倒是似真有這事,便笑道︰「這有什麼打緊的,回去我再給你做上十支八支的,每日不重樣的戴。」
「陛下賞賜臣妾自然要照單全收,只是,」皇後又看向李淑妍,意有所指地說道︰「陛下所賜對臣妾來說都是無比珍貴意義非常的,豈可因得了新的就忘了舊的!」
聖上表情便有些不自在,轉頭命曹女官道︰「你沿來的路再細細尋上一遍!若是尋不到,如此不得力之人,竟是不用再到皇後面前了!」
直嚇得曹女官跪下磕頭不止,李淑妍這才心情舒暢了許多,一時待三人走得看不到身影時,曹女官這才起身,慢慢回走,細細看著,口內直道︰「這地方如此大,如何能找得到,也不知暗衛們可否見了!」。
二丫及萬兒听了,為防萬一,倒是不敢現身,只緊抱成一團。
大半個時辰後,曹女官忖度著暗衛已經離去,走到二丫隱身處說道︰「世子夫人,趕緊回去吧,時辰也不早了。」
二丫和萬兒這才走出來,正所謂一切盡在不言中,三人極有默契地閉口不語,相互整理衣衫發飾,然後默默走出,來到風光艷麗,宮人內侍穿梭之處。
曹女官得知二丫本是準備去看望太子妃,想了一下,便道︰「夫人倒是該去看看!」
二丫也深以為然,與曹女官作別後,便帶著萬兒去了太子妃的居所。
皇後听了聖上言道李淑妍已懷有龍種,面帶愕然,不由埋怨道︰「殿下既然喜歡,何妨納入宮中?臣妾並不是悍妒之人,早就勸您拿定主意,可您偏不當回事,就是不肯納她入宮。如今卻又不小心出了此等事體,外人不知還以為我不容人呢!」
聖上赧顏,訕訕笑道︰「梓童最是賢德,還請梓童助我!」
「這有什麼難處?事已至此,只有納入宮中才是正理。」皇後笑道,「聖上此次的消夏卻是不成了,還沒有在皇莊迎立妃嬪的先例!」
聖上忙道︰「自然不能在皇莊里,納妃茲事體大,還望梓童多多費心才好!」
皇後忙笑道︰「這是臣妾職責所在,敢不費心嗎?只是太子妃生產在即,不易往返挪動,我也不放心離去,倒是聖上回京後與內閣及禮部擬個章程出來中,到時只管支會我一聲便可,進宮再快也少不得一個月的時間,到時太子妃也已生產,我也能抽身前去主持納妃之事,豈不兩全其美?」
聖上笑道︰「果是梓童想得周到,就依你之言。」
皇後笑道︰「那臣妾就去吩咐程妃準備回京事宜,倒是聖上這里貿然回京也該有個說法才是。」
聖上忙道︰「那是自然!朕得卿,真是三生有幸。妍兒還不快謝過皇後娘娘!」
李淑妍本意是自己攛掇聖上,出其不意,得一個盛大的典禮,做一個高位份的妃子,如今卻一切盡在皇後的股掌之中,明明是去做個妾,卻還要感恩戴德,又不敢違抗聖令,只得上前給皇後娘娘磕頭行禮。
皇後等李淑妍跪下後,又道︰「快快起來,你的身子自己還不清楚嗎?」。
這不過是上位者的客套罷了,李淑妍不敢當真,且三人議事,又屏退了宮人,聖上自然不能親自去扶,所以李淑妍只得結結實實叩了頭。
「何必如此呢,以後你我便是姐妹,務要好好侍奉聖上。」皇後上前扶起李淑妍先是溫和說道,復又對她厲聲道︰「你一個堂堂伯府小姐竟做出如此之事,本宮也懶得追究前事,只是這龍裔事關重大,你的小命在他這里竟是不值一文!萬不可拿龍裔不當回事,說跪就跪,你心中還有聖上嗎,若是聖上骨肉有個什麼閃失,本宮定不饒你!」
李淑妍臉色越發的難看,自己今日被人作踐成這樣,便要對聖上說些什麼,偏偏此時,棲鳳殿里的人得了消息,前來迎接皇後,李淑妍不得不住了口。
事情本就已商議妥當,皇後便要告辭而去,李淑妍暗暗扯了聖上的衣袖,又指了指自己的臉。
倒是皇後身邊的大宮女問道︰「怎麼不見曹大人?」
皇後道︰「我的那支碧玉簪子不慎丟了,讓她尋去了。」
那宮女不由笑了︰「莫不是曹大人得罪娘娘,娘娘罰她呢吧?娘娘對那簪子可是愛如性命,臨出門去,說是怕在園中賞景丟失,特另奴婢收了起來,曹大人如何能尋得?」
「瞧,我這記性!」皇後不由恍然大悟,含笑看著聖上,一語雙關道︰「今日臣妾可真是被嚇著了!」
聖上閉了口收起欲為李淑妍出氣的念頭,對宮人命道︰「好生伺候皇後娘娘!」
等皇後走遠,李淑妍不由扯著聖上嬌聲道︰「陛下……」
聖上心事去了大半,又看李淑妍臉上腫得像個豬頭似的,倒是滑稽可笑,強忍著笑意,安慰道︰「你不必擔心。此事也算是過了明路,過兩日回到京城,就禮聘你入宮。皇後是個賢德的,必會從中斡旋,保你風風光光進宮!」
李淑妍听了,心中惱怒,雙手不由緊握了拳頭,男人果然靠不住,自己被人欺負成這個樣子,他還能眼中帶笑,一絲心疼都沒有。
皇後帶人離開聖上寢宮後,臉上便沒了笑容,凝重起來,低聲吩咐道︰「把曹大人叫回來吧。」
二丫陪著太子妃說了會話,便听說皇後回來了,忙去拜見皇後。
皇後陰沉著臉,坐在那里出神,見二丫進來,便命人都下去,笑道︰「坐吧。」
二丫小心坐下,雖心中有千言萬語,卻一時無從說起。
皇後見二丫欲言又止的樣子,不由笑道︰「你只管把心放到肚子去。男人情到濃處什麼話說不出,作不得真。如今兵權在楊家……」
二丫急忙打斷道︰「可是父親與夫君不在京城!聖上若真廢後廢太子,他們只怕鞭長莫及!」
「我已同意李淑妍進宮,與聖上並無任何沖突,到底多年夫妻,我又無錯,不是他想廢就廢得了的,太子更是國之根本,又是嫡長子,只是不是大逆不道,誰也不能動搖他的地位。況且,」皇後微微低了嗓音笑道︰「調動京城外駐軍一半兵力的兵符已在太子手中,其余也大多是楊家親信!聖上真豬油蒙了心,執意要廢後,那他便只能做個太上皇了。」
皇後看著二丫眼大雙眼的駭然模樣,不由愉悅地笑了起來。
皇後果不是常人能做得,常人被丈夫如此對待,早就傷透了心,況且對于娘娘來說,不僅是被休那麼簡單,還是性命不保的問題,竟然還能笑出來。
二丫沒意識到,她在萬分震驚中已把心中所想說了出來。
皇後淡淡一笑︰「誰不想與夫君情投意合,只是大多人沒這個命罷了。我也曾想過如果我在成親之初就如你一樣,不求賢名,嚴加要求于他,是不是他便沒有那些心思,只守著我一個呢。」
「只是時光不可倒流,況且我當時只想著,楊家勢頭太過,為免被當成靶子,我便做個賢德的皇後,也為楊家積些人緣出來,」皇後又苦笑道︰「再說,這京城大戶又有幾個能不納妾的,何況是當今皇上!」